唯一喜歡的,就是這些古籍,尤其是跟金融,會計,審計行業有關的古籍。
這些年,他走南闖北,也淘弄了不少,裡麵有很多,殘缺不全,他隻能看個大概,但大多數,都是印刷版的。
要說手寫的原稿,他還真是第一次看見。
翻開《會計原理》他一頁一頁的看了過去,不得不說,寫得深入淺出,很有道理。
民國之後,接受西方文化熏陶,國內才完成了從賬房先生,向會計師的轉變。
但幾十年來,會計的記賬方式,經過幾次變革,才確定了如今以對照方式,設立借貸兩個類目,以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的方式,互相驗證驗算。
但這裡麵的每一步,都是無數從業者,身體力行推動。
從完全西方化,到逐步華國化,再到基本華國化,演變出一套適合華國情況的會計體係。
雖然與國際相比,有時候需要重新進行核對和校準,但卻對於國內而言,卻更適合本土。
這《會計原理》上的一行一字,雖然與如今已經大不相同,但卻能看出整體演變的思路,和因地製宜,因時製宜,在適應本土化過程中,這一科目上,增補修改的細節。
這對於陸遠重來說,如同毒藥一般,足以讓他廢寢忘食。
足足翻了幾十頁,他才注意到,站在他旁邊的蘇陽,一時間有些情不自禁,無法自拔。
旁邊病床上的陸萬江,瞪大了眼睛,他怎麼也想象不到,自己老爹找了一輩子的東西,蘇陽一下午就掏出來兩本。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陸遠重的手,有些顫抖,他看向蘇陽:“這兩本書,你真的給我了?”
蘇陽點了點頭:“隻求陸教授,能出麵,幫我們極兔快遞,應對銀監會的審計組。”
陸遠重眉頭緊緊皺起,他看著手裡的兩本書,眼中滿是掙紮。
他知道,蘇陽這麼大費周章地送書給他,說明賬目上,和貸款審批上,的確存在不合規的地方。
如果沒有這件事,蘇陽送他兩本書,他恐怕會欣喜若狂。
但現在……
陸遠重掙紮許久,他還是把書遞給蘇陽。
“這書,我不能要。”
“這個忙,我也不能幫。”
“既然有不符合規定的地方,那就該受到處罰,不然製定規定,將再無任何意義。”
“蘇陽,我幫不了你……”
陸遠重不舍的將書還給蘇陽。
蘇陽也微微一怔,他看得出來,陸遠重很喜歡這兩本書,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放棄掉這兩本書。
“陸教授,我隻求您幫我這一次,幫我這一個忙,不看在這兩本書的麵子上,看在司瑤的麵子上,或者看在我救了你兒子的麵子上,都不行嗎?”
陸遠重長歎了一口氣。
“我這個做父親的,是要謝謝你,我與司瑤是同事,也是個值得提攜的後輩,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幫你!”
“但我是規則的製定者,我如果帶頭去踐踏規則,那我等同於背棄自己的理想,我還配當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嗎?”
蘇陽有些語塞,陸遠重說的沒錯,可他就做錯了嗎?
沒有極兔快遞,話筒快遞席卷全省,這些快遞員,物流站點,能有好日子?
華港物流和德信物流,以及捷運物流,就是前車之鑒。
他們瘋狂壓榨員工,肆無忌憚的壟斷市場,提高價格,甚至威逼利誘,讓東江省多少家物流公司關門倒閉。
他們就做對了嗎?
如果不是關雄為了報複他,舉報他挪用了江城銀行的三千萬開發貸款,他至於如此被動嗎?
可他不挪用這三千萬的開發貸款,他怎麼贏?
蘇陽看著陸遠重,此時此刻,站在這他,代表的不是自己,還有極兔快遞和速速通物流,背後近兩千名員工!
兩千名員工,就是兩千個家庭,一但極兔快遞被拉入信用黑名單,沒有銀行貸款的資金支持,隨時都可以被華港物流和德信物流,按在地上摩擦!
而這一切,隻需要陸遠重出麵,坐在那,說上幾句話,就能解決。
“陸教授,規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你守你的規矩,我不怪你,但我希望你彆忘了,規則的製定,是為了大家過上更好的生活。”
“而不是變成某些公司,為了謀求壟斷,而打壓其他公司的工具!”
蘇陽把兩本書塞給陸遠重。
“這兩本書,您給我,也沒什麼用,就請您自己拿回家看吧,多看幾遍,多讀幾遍,你認認真真的看,看到你不想再看的時候,你告訴我,你能救幾個人!”
“我希望華通快遞贏了的時候,兩千多名員工因為極兔快遞破產下崗的時候。”
“陸教授,能靠你的規矩,讓他們吃上一頓飽飯!”
蘇陽鬆開了手,轉身就走,他深吸了一口氣,怎麼也沒想到,折騰了這麼一溜十三招,最後居然成了無用功。
他走出醫院,站在門外,回頭看去,心中沒有憤恨,隻覺得可惜,他不會因為陸遠重不幫他,就記恨陸遠重,但卻會因為陸遠重隻會讀書,一輩子教書,而感到遺憾。
如果他願意走出去,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也不必守著自己的規矩,擰巴的活完這一輩子。
醫院的病房裡。
陸遠重看著手裡的兩本書,一時間,百感交集,他看著躺在床上的陸萬江。
“你覺得,我該不該幫他?”
陸萬江搖了搖頭:“不該幫,如果你幫了,你就不是江城大學,德高望重的陸教授了。”
“您這輩子,說好聽是勞苦功高,說不好聽,是沽名釣譽,自視清高。”
“這天下的烏鴉,本就是一般黑,你非要說他是白的……”
“有人拿你的規矩,去踐踏你的規矩,你為了守你的規矩,隻能躺在地上挨揍。”
“我跟蘇陽並不熟悉,但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他的極兔快遞和速速通物流,去了解一下,為什麼他的賬目上會出現問題。”
“學校是一座圍城,外麵的人想進去,裡麵的人想出來。”
“您在裡麵待得太久了,也該出來看看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