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眼屎
第447章 眼屎
頒獎典禮結束,采訪過後。
陸遠推辭了一堆飯約邀請,瞅見一人呆呆杵在原地。
“發什麼愣呢?”他拍了下對方的肩膀。
胡戨輕啊一聲,緩緩將目光從被記者圍著的楊密身上挪開,轉向左側。
他乾咳一聲,眼神閃爍,聲音也不太自然:“沒沒什麼,就是隨便看看。”
陸遠瞟了一眼他方才視線的方向,回想起頒獎時的場景,嘴角微微上挑。
“酸了?”
“沒有沒有,我倆都分手了,還酸什麼。”
陸遠篤定:“明白了,還是放不下。”
這分手後,男人的後遺症來的往往比較晚,但持續時間長,勁還賊大,喝了八二年假雪碧似的。
胡戨一愣,隨即擺手否認:“不是,誰告訴你我放不下了,我怎麼會放不下,我沒有,不是我,你彆亂說。”
可見陸遠目光灼灼,好似已經完全看透他的想法。
他隻好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坦白道:“好吧,我承認,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放不下。”
“什麼放不下?”
劉施施和唐焉說著悄悄話,聞言,好奇地轉過頭來打聽。
胡戨尷尬,瞥了一眼陸遠手中的獎杯,靈機一動,道:“我是擔心陸遠的獎杯太多了,家裡的櫃子放不下。”
劉施施抿了抿嘴唇,寶貝似的舉起自己手中獎杯。
獎杯的基座是深棕色的,主體采用了金屬質感的設計,由三個相互連接的鏤空葉狀幾何形狀組成,看起來十分精致。
盛典獎杯的含金量雖然不高,但好歹也是她拿的第一個獎。
“那就再買個新的櫃子放進去,不就放下了?”她一臉你倆都是大笨蛋的表情。
唐焉也盯著兩人,捂嘴偷笑。
“是啊。”陸遠笑著附和:“既然放不下,那就再找一個,重新放進去,不就放下了嗎?”
胡戨頓時語塞,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不正經呢。
難道是他想多了?
見一夥人往外走,他追問:“待會兒一起吃頓飯唄,好久沒聚聚了。”
“不了,晚上劇組還有戲要拍,得趕回去。”陸遠擺了擺手。
從水立方回去的路上。
劉施施玩著手機,回憶起剛才楊密在頒獎時,和盛典結束,接受搜狐采訪時的表現,撇了撇嘴。
此刻微博上,也出現了關於楊密自爆男神和偶像是謝霆風的話題。
諸如楊密認為謝霆風是一個很沉穩、很愛家、愛老婆的男人,是很努力的藝人,很符合她的標準。
還附上了頒獎時的照片等。
總之,楊密擺足了小女人姿態,各種臉紅,嬌羞,仰慕。
“哼!”
劉施施將手機關掉,啪嘰腦袋歪倒在男朋友腿上。
“她肯定是故意的,以前拍《仙劍三》的時候,私底下她雖然也有說過謝霆風是她的偶像,但從沒有今天這麼激動,瞧她剛才在台上那嬌柔做作的表情,又是臉紅,又是手心有汗,太假了。”
“而且我也沒覺得謝霆風有多帥,個子不高,比你矮了整整一個頭,在台上比穿了高跟鞋的楊密還矮,身材也不好,腿短。”
她小嘴巴巴地說了一堆。
陸遠揉了揉她的腦袋:“楊密這個年齡段的女生,喜歡謝霆風很正常,謝霆風正當紅的時候,她也是少女的年紀。喜歡這種耍帥的男孩,不足為奇。”
他想了想,補充道:“當然了,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其目的性有待琢磨。”
“是吧。”劉施施仰著臉,特認真:“就說她今天的表現不對勁,太反常了。”
“那你倒是想想,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劉施施眨巴著眼睛,大腦處於宕機狀態,一時間想不明白。
陸遠捏了下她的鼻子,道:“《宮》播出結束,熒幕情侶的炒作,也差不多可以到此為止了,再和馮紹鋒綁著對她的發展不利。
今天正好借此機會對外做個解釋,講清楚擇偶標準,謝霆風是有婦之夫,說對方是她的偶像,很好就對他仰慕,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擺脫了馮紹鋒,同時還炒作了新的話題,一舉多得。”
“沒準還關乎後續的影視資源,楊密背後有人在指點。”
劉施施微微張嘴,聽他分析,半晌才飆出一句:“心機女,謝霆風和張柏之的關係都那樣了,好不容易緩和下來,這個時候她眼巴巴的湊過去,萬一以後兩人再分了,就賴她。”
陸遠:“.”
他問:“欸,楊密的偶像是謝霆風,那你呢,你的偶像是誰?”
劉施施眼珠子轉了轉,忽地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輕輕往下一拽,將他的腦袋掰正,瞪大雙眸,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
那雙眼睛,含笑含顰,水遮霧繞的,很是溫潤動人。
“乾什麼。”
她甜甜一笑,唇瓣水嫩紅豔:“哥哥,你在我眼睛裡看到了什麼呀。”
陸遠不自覺被她一張一合的紅唇吸引,壓根沒心思看她的眼睛,大煞風景的回了句。
“眼屎!”
劉施施當場尬住,想揍這貨,吸了一口氣,環在他脖子上的右手悄然往下,置於腰間。
“再給伱一次機會,好好回答。”她微微咬牙。
陸遠盯著那水汪汪的眼睛,還用手指扒拉她的上眼皮,仔細瞅了瞅:“咦,你今天戴隱形眼鏡了?”
“陸遠!!”
“欸,掐不著,就知道你伸手準沒好事。”
“哎喲,臥槽,劉施施,你屬狗的。”
時間一晃就到四月。
這天清晨,曙光初現,大約五點鐘的時候,陸遠從酒店的床上醒來。
他半眯著眼睛從犄角旮旯摸來手機,緩了緩,點開,上麵顯示4月12日。
自京城水立方歸來,他便迅速投入到《番號》的緊張拍攝中。
整體而言,拍攝進展得有條不紊,白天拍,晚上剪。
經過前期的磨合,演員們之間的配合愈發默契,拍攝速度也顯著加快。
4月11日,也就是昨天。
京城星光燦爛影視文化有限公司,耗資1.5億,打造的古裝戰爭奇謀大片《戰國》,在希爾頓酒店舉辦了隆重的首映式,及新聞發布會。
這部彙集了中日韓三國共25位明星的“史詩巨製”,將於4月12日在國內及北美各大院線同步公映。
再現“田忌賽馬”、“圍魏救趙”、“馬陵之戰”等冷兵器大戰、及孫龐鬥法的傳奇橋段。
主演孫虹雷、景恬、吳鎮雨及導演金琛、均出席現場。
陣容不可謂不華麗,韓國女星金喜善亦加盟其中,做配,連主題曲都特麼是找的方文山操刀。
大概就是這麼個事。
昨晚陸遠受邀出席,這是在很早之前,就和景恬約定好的,抽時間帶著劉施施去參加了首映禮。
看完首映,好家夥,內心五味雜陳,可把他鬱悶壞了。
戰爭場麵的確華麗磅礴,視覺效果也極為震撼,但劇情
孫臏見到師兄龐涓後喜出望外,兩人互相推搡,孫臏大呼“涓!”
而孫臏被帶到魏國後,和龐涓再續兄弟情,兩人吃睡在一起,又是揪耳朵,又是梳頭發,“斷背山”之嫌呼之欲出。
再搭配兩人的長相,三個字,辣眼睛!
昨晚首映典禮,麵對記者的提問,孫虹雷坦言,他不想塑造一個風流倜儻、又酷又帥的孫臏。
所以橫下一條心,不減肥,不美化造型,以期呈現給觀眾一個真實的“白癡型天才”。
可看完電影後,給陸遠的感覺,這一嘗試並未成功。
嗯,造型很雷人,也挺重口味。
他慶幸當初沒有因為對方的數千萬片酬,而動搖自己拍戲的底線。
如今看來,《戰國》大概會是主演孫虹雷從業生涯最大的敗筆。
如果說一部《人間正道是滄桑》讓他名聲大振,挺進小銀幕一線之位。
那麼《戰國》,大概率會直接將他往大熒幕發展的時間,再延後數年。
兩三年之內,大製作不會找他當主演。
孫虹雷大抵自己也清楚,昨晚麵色不佳,注意到他後,整個人的眼神都不對了。
陸遠並不覺得是自己坑了對方,稍微有點眼力見的,都清楚這個劇本質量如何。
見錢眼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什麼好說的。
吳朗的爆料,靠女人上位,利用完,又心安理得將其一腳踢開,不值得同情。
他翻了翻網上的消息,果然,大早上,關於這部片子的爭議都出來了。
有人表示劇情與曆史太不相符,應掃進曆史垃圾堆。
不少人對景恬出演女一號產生質疑,抨擊該片對女主角照顧過度。
開始翻她的家庭背景,說她背景雄厚,說她是台長的千金,還說她有一個出手闊綽的男朋友。
但大多都是捕風捉影的消息。
更有人稱,雖然戰國中的每一個大牌演員拿的片酬都高過了自己的市場價,可現在看來,其中的一大部分原來是精神損失費。
亂七八糟的爭議數不勝數,瞬間點燃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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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對這種事情,向來都是樂此不疲。
“嗡嗡嗡。”
微信提醒有消息進來。
他點開,位於最上方,並不是他以為的“我女朋友最傻”,而是來自“未來可期。”
嗯,景恬。
也是,劉姑娘這個點,基本都在呼呼大睡。
景恬給他轉發了一則媒體報道,是昨晚他接受采訪時的片段。
首映結束後,有記者堵住了他。
許是記得景恬在《失戀三十三天》中有出演過,也知道她是他北電的師妹,於是問他對這位師妹的看法。
陸遠還能咋辦,麵對烏壓壓的一片記者,隻能委婉的表示:“景恬是一個非常真誠、坦率、勇敢的女孩,未來可期。”
至於景恬戲裡的表現,表演上是否有天賦,那是一個字都未提及。
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隔了幾秒鐘,景恬又發來消息:“師兄,我一晚上都沒睡好,滿腦子都是媒體說我沒有表演天賦,你之前是不是在騙我。”
她還配了個委屈巴巴的小表情。
陸遠:“.”
他安慰道:“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不要去分心關注那些流言蜚語。章子依等圈內不少女演員,也都是一出道就出演大製作,同時也麵臨巨大的非議,可以說是被罵大的。不要怕挨罵,殺不死你的隻會讓你更強大,要學會在非議中成長。”
說完雞湯,他又補充了句:“選一個好的劇本吧,師妹加油,未來可期。”
景恬:“.”
草草的敷衍景恬幾句,陸遠爬起床,洗漱一番,為今天的戲做準備。
趕到劇組的時候,人還未齊,他在車裡等了等。
今天的這場戲很重要。
要拍的是賽貂蟬死後,李大本事醒來後的戲份。
《番號》前半段喜劇、爆笑連連,後半段悲劇、悲壯慘烈,是一種冰火兩重天的情節設置。
話說經過一番殘酷血戰之後。
盤踞在冀中平原武義縣一帶的鬼子騎兵隊,終於被消滅在了大山深處的野狼穀地。
鬼子的騎兵隊隊長,連同他手下的百餘名豺狼虎豹,在地雷爆炸聲中全部灰飛煙滅。
但,這一仗下來,武義縣縣大隊遭受了非同一般的損失。
和他們一道並肩作戰攻擊日寇的“紅槍會”,其間一幫好漢們也同樣死傷慘重,隻剩下屈指可數的幾個人。
大隊長李大本事身負重傷陷入了昏迷。
他手下的兄弟們也幾乎損失殆儘,從一百多號人馬減少到了不足三十人。
他的新媳婦,紅槍會的二當家“賽貂蟬”,也在這場殘酷的戰鬥中殞命沙場。
就在李大本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時候,上級來了命令。
將他手下的這支人馬升級整編成了獨立團,並由其擔任獨立團的團長。
“全場保持安靜。”
“action。”
陸遠坐在屋簷下的青石台階上,身旁放著一壇酒和一隻老黑碗。
他的頭發散亂,上麵彆著一把木梳,那是賽貂蟬生前留給他的唯一念想。
他的臉色蠟黃,神情憔悴,不過,憔悴的神情裡倒有幾分難以言喻,神經質般的喜悅。
很矛盾的神色,讓監視器前的徐記周心裡稱讚連連。
場內,一幫生死兄弟圍坐成一圈,陪著李大本事。
某一刻,陸遠斟滿一碗酒,端起,笑嘻嘻地看向大夥。
“今天,是我和我媳婦大喜的日子,大家一定要喝,喝美,喝好,來,我先乾第一碗。”
說完,他揚起脖子,“咕咚咚”,一碗酒便下了肚。
大家麵麵相覷,不知道李大本事中了哪門子邪,可又不好多問,隻好強裝笑臉陪著他一飲而儘。
一碗酒下肚,陸遠的情緒便高漲起來,他又給自己倒一碗酒.
“還是咱有福氣,咱今娶了媳婦,以後就有人疼我了。兄弟們,你們也要喝好,要不讓我媳婦瞧見了笑話。”
頓了頓,他揚起杯子,接著說:“這是我媳婦敬大家夥的酒,剛才她還在給我梳頭呢。她可盯著大夥呢,今你們不喝好可不行。”
說完這番話,他一陣大笑,笑聲中透露出幾分悲涼,笑得涎水都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哧溜溜”,又一碗酒灌進他的愁腸,他喝的脖子上青筋可見。
“砰!”
一隻酒碗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隻見鐵腦殼陳大山猛地站起來,上前揪住陸遠的衣領,衝他怒吼。
“彆發癔症啦,李大本事,你的腦袋讓酒給喝懵了?我告訴你,你媳婦死了,死了,你清醒清醒吧。”
陳大山的台詞念的很急,唾沫星子滿天飛,但現場沒有任何人關注。
包括沉浸在角色裡的陸遠本人。
圍在周遭的人,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懵了,一個個木然地望著他。
因為這倆人都沒按劇本演。
陸遠手裡舉著那把木梳,怔怔地瞧著鐵腦殼,半晌無語。
片場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過後,他抖抖索索地站起身子,緊盯著鐵腦殼。
“眼紅,你看見我娶媳婦你眼紅了.你們心裡在想,你小子可不賴,這日子過得多舒坦啊。
可那些死了的弟兄,誰給他們做媳婦呢?但你們隻能想,隻能說,能把我咋滴?我今就娶媳婦兒了。”
他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鐵腦殼被他的這番話懟得不知如何去應答。
轉過身,他跑到一邊拎起一壇子酒,鬱悶的仰起脖子就喝了起來。
其實,李大本事心中的苦大家都知曉。
他剛娶過門的媳婦死了。
所以,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沒有人會與他較真,更沒有人忍心去揭他心底深處的這道傷疤。
就見陸遠走到場地中央的開闊處,抬起頭,仰望天空,對著雲間賽貂蟬遠離的身影大聲哭訴。
“獨立團啦,團長啦。媳婦,你聽見沒?.我不想當團長,不想看見我那些弟兄們嗷嗷地慘叫,不想看見滿天飛的胳膊、大腿。我就想給大夥弄個名分,讓鬼子天天念叨,做夢都做噩夢”
鏡頭推進,此時陸遠的臉上已滿是淚痕,泣不成聲。
他走回屋簷下,再次站到高大的青石板上,衝著灰蒙蒙的天空,喊出了那句壓抑已久的心底話。
“媳婦,知道咱為啥和他娘的小鬼子玩命了吧?”
這一句聲嘶力竭地呐喊,如一把利劍,直刺遠方的天宇,在雲海間久久地激蕩,回響
“好。”
“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