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獨自於略顯破敗的庭院之間,眼神有些恍惚。
這是他回歸臨川府的第三日!
問過鄰居才知道,兄長確實去了白雲觀,更是被長老收為弟子!
他還記得談及此事時,那羨慕無比的眼神。
“這已經是三天了,依舊不見兄長的蹤影。那幫火工道人說,三日之前,兄長近似分瘋癲一般闖出了那白雲觀。但,他究竟在哪裡呢?”
王生眉頭緊鎖,眼中已經有了幾分倦意。
他幾乎是不吃不喝,不眠不睡,走遍了偌大的臨川府,依舊找不到兄長王林的影子。
書箱頗為隨意地傾倒於書房之中,頗為厚重的卷軸端端正正陳列於書桌之上,以檀香供奉!
昏昏沉沉之間,籬笆外有匆忙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兄長,你回來了......”
王生有些驚喜地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位大腹便便如富家地主的大胖子。
穿金戴銀,滿頭汗珠,倒是顯得頗為富奢。
這個人,他有印象。
似乎是臨川府本土地下幫會的會長,手上握著臨川府的漕運大業。
以及那玉橋之畔,五裡紅妝近半的紅粉胭脂地。
在如今的臨川府,也算的上是一號人物。
隻是,他來這兒做什麼?
“敢問,可是王生閣下當麵?”胖子拭去了鬢角的汗珠,有些期待地開口。
這位可是三年前入那青雲書院的書生,似乎還是年紀最小的幾個進士。
若是他能夠幫忙,那萬民傘頃刻可成。
“在下王生,不知閣下如此匆忙,是尋我有什麼要緊之事嗎??”王生雖然此刻頗疲憊,但依舊頗為氣度,溫文爾雅。
胖子連忙拱手,話語間有著幾分懇求之意:“煩請先生相助,呼籲百姓,共簽萬民傘!”
萬民傘?
王生微微皺眉,凝聲道:“這是何意?請願朝廷,還是相贈官員?若是後者,那就免了吧。”
臨川府的現狀,他並不是很很滿意。
尤其是官府之人,吃的是皇糧,收的是朝廷供奉,但卻是完全以那白雲觀為首。
“請願朝廷。”
胖子緩緩壓低了聲音,話語間有著幾分莫名的慎重:“懸鏡司的大人們,要動那白雲觀了。我不過是為諸位大人辦事而已。”
懸鏡司?
王生眼眸之中有著幾分思索之意,喃喃道:“天子屠刀,懸鏡司?他們要這個做什麼?”
忽地,他想到了什麼,冷聲問道:“懸鏡司的掌鏡使們,可曾言明,這萬民傘上寫什麼了嗎?”
“白雲觀有不臣之心,背叛了朝廷。”
胖子環視四周,很是慎重地開口。
若非眼前的儒生是貨真價實的儒家弟子,走的是“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的道路,未來有可能出將入相,他還真不敢亂言!
謀反,這可是大罪!
王生渾身一顫,喃喃道:“懸鏡司,是要以三罪,殺白雲觀!”
他的臉上,瞬間多了幾分興奮激動之意。
立三罪者,即使白雲觀有著先皇口諭,懸鏡司也能夠先斬後奏!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這可是機會啊!
更重要的是,還可以委托懸鏡司,幫忙找尋自己的兄長!
王生凝視著胖子,沉聲道:“懸鏡司的大人們,除卻萬民傘之外,是否還讓你準備血字畫押!”
胖子一愣,連忙道:“先請先生教我。”
他心中有著幾分驚喜。
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居然碰到了專業之人!
“呼——”
王生深呼一口氣,眼中有著篤定之色湧現。
他可以確定了!
懸鏡司,是真的準備以三罪之名,殺那白雲觀!
.......
白雲觀中,陳休披著道袍,頗為平靜地走在小道之上。
此時的白雲觀間,卻是彌散一股莫名的緊張之意。
不僅是幾位頗為年長的道人,臉上都掛著濃鬱的惶恐之意,香客和遊人也少了許多。
“張師弟,你怎麼還在這裡閒逛?”
略顯嗬斥的聲音響起,李師兄小跑著走近,眼中有著幾分頗為明顯的埋怨和不滿之意:“你知道,那顧家的小姐找你找了多久嗎?”
“還不快去梅花園!”
陳休故作歉意地微微拱手:“遵命!”
言語間,悄然開口:“師兄,今日這白雲觀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啊。可是觀內出什麼事了嗎?”
李師兄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眼中有著明顯的恐懼轉瞬即逝。
他故作嚴厲地開口道:“這不是你該在意的事!”
這家夥,似乎在害怕啊?
他在怕什麼?
以白雲觀的囂張傲慢,怕的應該不是懸鏡司.......
陳休的眼中有著幾分不解。
重回那梅花園時,他注意到。
兩側有著麵容頗為肅穆的護院道士,手中皆是有著兵刃!
“張公子,我家小姐等你很久了。”
顧言那婉轉而清脆的嗓音,忽然於耳畔響起。
依舊是素衣白裙。
但此刻,卻是氣息空靈出塵,頗有幾分仙意。
“言姑娘,這是不裝了?”
陳休有些玩味地調侃道,心中卻是有著幾分古怪。
她要的,不是那輪回印嗎?
如今輪回印已然消散,她為何還留在此間?
顧言曖昧一笑,輕聲道:“公子,你我心照不宣。彼此彼此,小姐在等你呢。”
顧家小姐?
她真的在等我?
陳休眼眸微眯,緩緩朝著深處走去。
顧家小姐獨坐於書桌旁,一卷文獻攤開於身前。
“我問你,你知道寧哥哥,是怎麼死的嗎?”
顧家小姐忽地開口,麵容憔悴了許多,但也多了幾分堅定:“我要為他報仇!”
“我當然知道。”
陳休淡淡開口,目光平靜:“姓高,名為寧!十年前的臨川府知府,因為調查那白雲觀之罪行,死於白雲觀道士之手。”
“另外,我答應過他,要為他洗刷冤屈的。”
顧家小姐咬著嘴唇,聲音微微煩冷:“怎麼幫忙?”
陳休咧嘴一笑:“覆滅白雲觀,而後為高先生立碑洗冤!”
顧言托著下巴,眨著眼,盈盈一笑間似有深意:“如果可以,算我一個。畢竟,我也希望這白雲觀倒塌。”
陳休微微側目。
此時,有風起。
嘩——
風出過,巨大的紙傘在風中搖晃,緩緩立起!
千道絲帶垂落,有數以萬計的姓名標於其上!
王生咬破了手指,於近乎十丈之長的絲絹之上,寫下了自己名字!
密密麻麻的血色字印,那叫一個觸目驚心。
“終於做好了。”
胖子拭去滿頭的汗珠,眼中有著幾分緊張。
王生微微點頭。
如今,萬民傘已起!
那懸鏡司,也是時候該行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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