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馬大的絡腮胡男子果然愣住,“王爺?哪個王爺?”
既然有心唬人,那就貫徹到底。
時暮理直氣壯地告訴對方,“全京城最不能惹的那個!怕了吧?”
男子撓頭,“是淩王麼?”
時暮:……
這沒辦法回答,隻厲聲問他:“你到底是誰!跟著我想乾什麼?”
男人這才回過神,“時大夫,你不記得我了麼?”他神情裡露出幾分窘迫,“那日,我差點害了那個小女孩,是時大夫你替我救回來的。”
時暮想起來,這是那天把那個被糖葫蘆噎到的小女孩倒吊起來的“熱心”老哥。
“原來是你。”
“是我,那天多虧了時大夫你。”
時暮看他沒有惡意,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在自己身後,製造緊張氣氛。
打趣他:“沒事,相信大哥你學會了,下次肯定也能救人!”
男子講出原因。
他名叫杞鬆,也是平安坊的人,因為娘子三年未孕,家中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但比宋念如更慘的是,他們求醫無門。
因為他的娘子是個哥兒。
時暮這段時間也了解了很多有關哥兒的事情。
這個世界的哥兒數量很稀少,而且擁有,猶如指紋般獨一無二的異香,被一些達官貴族所喜好。
一般平民如果生了哥兒,都會盼著他嫁入官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但,喜愛歸喜愛。
哥兒體質特異,雖然可以生育,但生殖係統遠不如女性完善,因此在生育這一關上有極大風險。
雖然在醫學水平低下的古代,女性也常因產力異常、產道異常、胎位不正等原因難產,甚至危及生命。
但生育的風險在哥兒身上更加明顯。有句老話,“哥兒想當爹,難於上青天。”
據說,他們順利度過孕期,正常分娩的概率甚至不到女子的一半,很多哥兒為此殞命。
因此,在官宦世家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哥兒不做正妻,娶回去也隻能做妾室。
包括原文中,不會生的原身被謝意娶回去後,雖然謝意沒有再娶其他妻子,但作為淩王唯一的合法對象,也一直沒有被封為王妃。
哥兒還有獨特的性激素產生器官,頸後腺體。
頸後腺體可以通過齧咬的方式被伴侶標記,稱之為落印。
落印後的哥兒,就會擁有周期性的發情期,叫潮熱期。
潮熱期間,哥兒會對自己的伴侶產生強烈的依賴,宛如對單個人的致敏因子。
隻有得到下一任伴侶的落印,才可以解除這種依賴。
正因為哥兒這樣特殊的體質,讓他們處於婚姻鏈、感情鏈的底端。
這個世界,有治男科的大夫,有治婦科的大夫,就是沒有治哥兒的大夫。
哥兒,是十三方中沒有的那一科。
即便是皇室哥兒,患病之後也隻能由普通的大夫診治。
若是一些哥兒的專屬病症,隻能束手無策。
杞鬆“鬼鬼祟祟”地跟蹤時暮正是聽說時暮讓七年未孕的宋念如懷上了孩子,才滿腹糾結地來求醫。
時暮在婦產科多年,又有醫療空間的幫助,雖然哥兒的生育和婦女的生育狀況不完全相通,但此刻,自己不幫這些哥兒,恐怕就沒人能幫了。
看得出杞鬆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時暮點頭,“好。”
“我現在還不敢確定一定能幫你治好,但我會儘力。”
考慮到方便檢查,時暮和杞鬆說好,明天一早,直接去他家中為他娘子出診。
杞鬆家就在平安坊的東南角,走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到,家裡有幾畝田地,條件還不錯。
隻是,時暮還沒進門就聽到有人在凶惡地罵:“你看看你,不會生就算了,剝個玉米都剝不好!我家阿鬆怎麼娶了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要是當初換個媳婦,我早就抱上大胖孫子了!”
院子裡,一個穿藍色粗布衣裳的中年婦女正握著一把掃帚,拍打一個少年哥兒的褲腿。
哥兒也不吱聲,隻生生站在原地挨著。
杞鬆加快腳步走進院子,拉過哥兒,把他護在身後,“娘,您又在乾什麼?”
哥兒正是杞鬆的娘子,名叫秦雨。中年婦人則是杞鬆的親娘,常三娘。
常三娘氣呼呼地瞪著瑟縮在丈夫身邊的哥兒,怒罵:“不中用的東西!除了浪費糧食,還會什麼!”又罵杞鬆,“天護護護,有什麼好護的!給我滾過來!”
杞鬆那麼大的個子,在婦人疾言厲色的訓斥之下,訕訕地走過去。
常三娘把手裡的掃把丟向秦雨,被杞鬆一把抓住。
婦人怒罵,“一個蛋都下不出來,比村口癡傻的破鞋還沒用!你要他做甚!”
杞鬆擔心娘子,又不敢忤逆娘親,那麼大的個子隻能乾著急,“娘,我和小雨還年輕,我們還有很多時日!”
“你們還有時日,我沒有時日了!”常三娘儼然被杞鬆的話氣壞了,一骨碌躺倒在地,開始哭天喊地,“哎喲,可憐我這把就快入土的老骨頭,連個孫子都沒有,我不如死了算了!我怎麼有你這麼個不中用的兒子,讓你把他休了你非不休,你到底圖他什麼啊!”
時暮耳朵都被她嚎疼了。
常三娘躺在地上,滾得起勁,聽到清淩淩的一道嗓音,“大娘。”
婦人抬起頭才看到原來院子門口還站著一個身背藤箱的哥兒。
雖然一身灰色的棉布長袍不覺華麗,但五官俊秀,眸光瑩然,站在那便有種鬆風水月般的清雅。
常三娘看得眼睛都直了,“好俊的小哥兒,是阿鬆帶回來的新兒媳麼?這是要把這個不會下蛋的趕走了麼?”
杞鬆正要解釋,時大夫一臉意味深長地拖著調子開口,“大娘,您這麼喜歡蛋,不如也彆要兒媳婦了,多養幾隻母雞,彆說一個,一天一窩都沒問題呐。”
院子裡倏忽安靜下來。
常三娘的臉僵了僵,反應過來對方在諷刺自己,直接開罵,“你是哪裡來的小雜毛?”
杞鬆趕緊解釋:“這位是時大夫,我請來給小雨診治的。”
“什麼?大夫?”常三娘拖著步子走過來,繞著時暮轉圈打量,語氣輕蔑,“這算什麼大夫,我不信。”
秦雨也把頭從杞鬆身後好奇地探出來打量。
時暮注意到常三娘的鼻梁和顴骨上有一些奇異的紅色的皮疹斑塊,左右兩邊對稱分布,呈現出蝴蝶般的形狀。
這難道是……
常三娘依舊在嘀咕,“明明是個哥兒,哪能當大夫呢。”
杞鬆解釋:“時大夫醫術高明,所以我才請他回來幫小雨診治。”
常三娘昵向秦雨,冷哼一聲,“這種沒用的東西,菩薩來了也救不了!我勸你彆白費力氣了。”
“大娘,我都還沒看診,你怎麼就知道不行?”
“我呸!”常三娘往地上淬了口唾沫,“他要能生我跟他姓!”
時暮不再管那常三娘停不下來的嘀嘀咕咕,走到秦雨麵前,“我先幫你檢查。”
這個小哥兒的性格溫柔謹慎,先打量時暮,然後詢問意見般看了杞鬆一眼,才走出來,讓時暮檢查。
實話說,雖然自己之前在看一些日常的病症時有意地收集過數據資料。
但給哥兒看診,時暮還是第一次。
依舊先讓秦雨陪著杞鬆去取元陽。
兩個人又害羞又疑惑,但還是聽大夫的。
接著時暮給秦雨查體,注意到秦雨脖頸後的腺體。
上麵有個淺淺的凹陷,宛如牙印。
這就是哥兒被伴侶留下的落印。
驀然想到那晚,時暮還有幾分後怕。
雖然明知謝意沒有給自己落印,但還是忍不住抬手摸向自己脖頸。
指尖觸碰到的皮膚平滑細膩,心中稍安。
哥兒的身體,外觀上和普通男子一樣,從直腸分出了生殖腔,結構幾乎和女子一樣,隻是宮腔的尺寸小不少。
這也是導致哥兒容易難產的原因之一。
時暮給秦雨做b超,查了生殖係統,又查激素水平,都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直到杞鬆的元陽檢查結果出來。
全清楚了。
杞鬆雖然看著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的,但檢查結果顯示,他患有弱\精症。
弱\精症其實沒有什麼臨床症狀,隻有通過化驗才能檢查出來。
其實就是小蝌蚪的活力不足,往前遊動的數量少,很多都停在原地,這樣自然就很難讓對方受孕。
杞鬆看時暮神情凝肅,趕緊詢問:“怎麼樣?時大夫,能治麼?”
常三娘剛剛晃蕩進了廚房裡,此刻又走了出來,聽到杞鬆在詢問那個哥兒。
又重重地哼了一聲,“哥兒身上的病,能治才叫怪事!再不把他休了,你這輩子彆想有後了!”
上輩子在婦產科,時暮也見過這樣的事。
因為沒有孩子,婆婆瘋狂嫌棄兒媳,人為地製造家庭矛盾。
常三娘還在嘀咕,“彆說哥兒大夫,你找禦醫來也沒轍!”說完還拖著腳步,在經過時暮身邊時重重地淬了一口。
哥兒大夫側過臉,衝她笑得有些狡黠,“找禦醫來治您兒媳婦確實沒用,但治一治您兒子,沒準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