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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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皎越過垂花門,一路往後殿去,才經過那後殿的池子旁,腳步一頓,想起了剛重生時的事。

她那會以為還在前世,將章嬤嬤推了下去。

心頭猛地跳了跳,蘇皎四下瞧了一眼沒發現人,悄然站到了那會推章嬤嬤下水的地方。

雨過天霽,早將留下的痕跡衝刷了個徹底,隻有池沿留了些不明顯的抓痕。

蘇皎腳下踩了些泥將那些痕跡蓋住,才轉頭往後殿去了。

她坐在後殿簡陋的書桌前,提筆欲要寫一封信。

她和謝宴的這樁婚事不算多讓人看好,整個蘇家除卻她父親便沒人歡喜,娘親為此事鬱鬱寡歡,哥哥蘇惟更是與父親多番爭執,甚至跪去過乾清宮險些丟了半條命,就為了取消她這門親事。

前世這個時候,她初嫁來皇室,嘉帝不喜謝宴,便連三朝回門都沒人為他們安置,她成親後第一次再見到哥哥是半年後,那時哥哥便又執著地問她可否想要離開。

她想也不想地答應了,蘇惟便說他已有了救她出皇室的辦法,讓她安心地在宮中等著。

可這之後沒多久,娘親驟然重病撒手人寰,她和謝宴的關係也變了,她不再執著著離開,便在哥哥說時機到了的時候與他說了個明白。

那時哥哥還氣了好多日沒理她,可到底兄妹情深,到後來謝宴登基,初納貴妃的時候他還入金鑾殿與帝王爭執險些動手,哪怕到了最後的時候,遠在千裡之外,他也派人來皇宮接應她,說要把她帶出去。

雖然臨死前雲相口口聲聲說哥哥不曾來救她,可蘇皎和蘇惟已是數十年兄妹情,哪怕兩人並非真有血緣關係,她也不會因為雲相三兩句話去懷疑自己的哥哥。

因為她沒再想著離開,所以到最後也不知道蘇惟的辦法是什麼,能在短短半個月就說可以讓她和離出宮。

如今麼……

蘇皎捏著手中的朱筆,飛快地落下兩行字。

夜黑風高,過了晚膳的時間,蘇皎來到後殿前,看到了記憶中那架年久失修的長梯。

前世她初來永寧殿,不適應這的日子,厭惡四四方方的天,畏懼與她不熟又忙碌的夫君,那時候的膽子不比後來大,她便總一個人躲在後殿哭,後來某天被謝宴瞧見了,他便命長林將這兒的梯子修了修,抱著她坐在牆沿上,往西邊的方向指。

“長街往東的地方是丞相府,再往前是六部,那兒便是你們蘇家。”

春夜的風正好,吹得她酸澀的心也平複,一連多日他無事便這樣陪她坐在長梯上,溫和的嗓音不急不緩地落在耳側,講蘇家講蘇母,講所有蘇皎能在長梯上看到的地方,那是他們為數不多,相處和諧的日子。

不像初成親時的陌路,也不比後來夫妻漸遠的時候。

蘇皎小心翼翼地爬上長梯,露出一雙眼睛往宮道的方向看去。

她要等一個人。

此時已近戌時,在這邊巡夜的守衛也零零落落,她在牆上探出個腦袋。

前世這個時候,她也是在這,等到了宮女小棠。

小棠是在浣衣局當差的,時常被人欺負大半夜才乾完活回去歇息,前世偶有一回她在牆上看到她回去,提醒她端的盆裡掉出了一件衣裳在後頭,小棠第二天帶了半張餅子來感謝她,後來時常在此碰麵,兩人也就此熟絡。

小棠是個機靈又聰明的宮女,前世她出了冷宮便把她調到了身邊去,與章嬤嬤一同伺候她,一直忠心不二。

今夜她來此,正是為了等她。

她手心攥著一封信和半錠銀子,眼神一錯不錯地盯著下麵。

“你說她在長梯上,不知道等誰?”

謝宴看向長林。

“正是。”

“後殿那長梯嗎?”

長林再度頷首。

謝宴眼中閃過了然。

若是去那長梯,他卻是知道她去做什麼。

剛成親的蘇皎到底是十七歲,前世的時候便是這樣躲在上頭瞧蘇家的方向。

“不過……屬下瞧皇子妃手中似乎拿著東西,一下午都在後殿,也不知是在琢磨什麼。”

琢磨什麼?

憑著謝宴前世對她的了解,多半是家書。

她前世起初也喜歡寫一些家書,雖然送不出去,也算解解悶。

謝宴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盆裡的清水。

“章嬤嬤的事讓你去查,查的如何了?”

一個前世本不該在這會死的人突然死了,謝宴總覺得有哪不對勁。

“查過了,的確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這答案有些出乎謝宴的意料。

自打他重生回來,章嬤嬤,毒蛇,已有好幾樁前世未曾發生過的事了。

如是想著,謝宴腦中刹那便浮起一道身影。

從永寧殿內提起和離,到今日庭前阻他一事,也都不是前世曾發生過的。

前世此時的蘇皎還算是個膽小的女人,以她的性子瞧見這一幕該是極驚嚇地躲遠,而不是明明害怕,偏生還要上前阻攔他殺人。

是他的重生改變了原有的軌跡?還是……有彆人改變了這些軌跡?

謝宴默了片刻。

“這幾日永寧殿內有來過彆人嗎?”

是不是有人與她說了什麼?

“您說的是?”

這永寧殿自打章嬤嬤死了之後,便又剩下長林一個侍衛,佛殿事情之後嘉帝命人更守死了宮門,怎麼可能還有彆人來。

謝宴也幾乎刹那想到這種可能,搖搖頭沒再問。

“沒什麼。”

“那侍衛屬下已經處理乾淨了。”

謝宴伸手挽起褲腳,聽見這句話,眼中浮起幾不可見的陰戾。

前世這樣的話他聽過太多,其實他本不會這般失控,可錯就錯在……他提了一個不該提的人。

想起前世最後得知的那些事實,謝宴驀然闔上眼。

“你傳長翊來,我要讓他辦一件事。”

他嗓音有些沙啞,細聽之下似乎是在壓著什麼情緒。

長林連忙躬身。

他和長翊是隨在謝宴身邊侍奉的,不同的是他伺候謝宴的起居,長翊是個武功高強的暗衛。

從前主子甚少用到長翊,他隻這麼一說,長林立時神色便肅了。

不出片刻,長翊一身黑衣跪在謝宴麵前。

“你今夜出宮,去蘇侍郎府,探一件事。”

蘇侍郎府?那不是皇子妃的娘家嗎?

“蘇侍郎的書房側牆沿有一道暗格,裡麵放著他的書信,你想辦法找到……他和大皇子的來往。”

“大皇子?”

長林驀然抬起頭,語氣急促又驚喜。

“您是說大皇子還活著?”

連一臉冷漠跪著的長翊也忍不住有些喜形於色。

殿下本就是因為大皇子的事和皇上離了心,若是大皇子還活著,憑皇上對殿下的寵愛,殿下稍說幾句軟話,何必還困在這永寧殿?

謝宴避而不答。

“尋到之後,秘密派人監視,再回京稟告給我。”

監視?

長翊原本激動的情緒霎時冷了些。

“您的意思是?”

且不說當年大皇子是為皇上親自下旨所殺,如今還活著,以殿下和大皇子的手足情深,不想被皇上發現而暫時不見也能理解,可為何要用監視這樣的話?

長翊胸膛的心跳忍不住加快,試探開口。

“您是想讓大皇子活,還是……”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謝宴瞥過去一眼。

“你有本事殺得了他?”

長翊噎了一下,沉默不語。

大皇子精通機關與易容術,騎射也是一絕,他自個兒是沒本事。

“屬下明白了。”

這是不讓打草驚蛇。

可大皇子怎麼會和蘇侍郎有交集?

那可是皇子妃的母家。

長翊心中正想著,謝宴已經不欲多說,他揮退了長翊,挽起褲腳,露出裡麵已經有些化膿的傷口。

“外頭的侍衛長遞進來的。”

長林見他要處理傷口,頓時從袖中掏出來一個瓷瓶。

謝宴未伸手接,那瓷瓶極精巧,裡麵裝的是上好治外傷的藥,侍衛長得不來這樣的東西,得了誰的命令不言而喻。

昨夜那般高熱下了死命不準請人,今日卻遣人施舍藥。

嘉帝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想要謝宴知道,他的生死,傷好與壞,全在他一念之間。

謝宴垂下頭,旁邊寒光一閃,他握著匕首,割去了膝邊的腐肉。

“殿下!”

長林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鮮血順著腿往下流,腐壞的地方卻被他挑開清理了乾淨,額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謝宴神色變也不變。

“送回去。”

長林攥緊了瓷瓶,喉嚨微澀。

“是。”

“還有皇子妃……如此入夜在外麵吹風,隻怕要受涼,可要屬下提醒她一句?”

謝宴聞言瞥了一眼後殿的方向,懶洋洋道。

“關心卻是不必,你就說……”

蘇皎在牆沿等了將小半個時辰,宮道上還是空無一人。

春日晚間的風冷,她穿著一身單薄的春衫凍得不行,卻強打著精神往下瞧去。

她不知道小棠如今是值夜侍奉還是白日,等在這也不過是為碰一碰運氣,可時間一時一刻地過去,眼瞧著將到了換班的時候,還不見她從那邊過來。

看來今日是不上夜值。

蘇皎氣餒了片刻,轉頭又打起精神,她將凍僵的手搓在掌心哈了口氣。

“皇子妃。”

冷冰冰的話嚇得蘇皎一個激靈險些摔下去,她手扶住了牆沿,瞪圓了眼往下一瞧。

“長林?”

蘇皎下意識將家書和碎銀藏進了袖子裡。

好在夜色黑,長林也沒抬頭看她。

“知曉您在這,三皇子特意遣屬下來知會一聲。”

他垂著頭,想起謝宴說這話時慵懶又似笑非笑的模樣,想將話潤色一二,卻無處下手,隻能硬著頭皮道。

“長梯年久失修,若從上麵掉下來,隻怕是要頭著地被抬著出永寧殿的。”

一句話落,剛想在上麵再等半個時辰的蘇皎驟然僵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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