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霞閣的陳氏如今很忐忑。
蕭祈安讓她臥床休息,那便真的是一日十二個時辰都在床上度過,除了去淨房,甚至連吃飯都在床上。
每當她躺得煩了想要起身的時候,身邊總會有個板著臉的老嬤嬤麵無表情地對著她道,“請庶妃以孩子為重。”
陳氏想不明白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怎的如今看來好像犯錯的是她一樣。
眼瞅著時間就到了大年三十這一日,酉時初,蕭祈安便帶著皇子妃紀氏和側妃唐氏入宮去參加宮裡的除夕晚宴了。
蕭祈安特意將裴言留了下來,讓他好好照看著府裡的事情,又對著他不知耳語了什麼,這才帶上紀氏和唐氏入宮去了。
眼見著主子們都離開了,府裡的下人們也放鬆了一些,三三兩兩地結伴去過除夕去了。
畢竟忙了一整年了,大家都盼著這一日呢!
這會兒的辛夷便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她趁著看守緋霞閣的幾個小廝去喝酒的空檔,打算扮作送膳食的婢女入了陳氏住的內間找機會給她診脈。
誰知她剛入了內間,卻聽得陳氏正不知在與何人說話,那語氣卻是格外謹慎。
“你是哪裡來的大夫?看這樣子怎麼不像咱們府裡的府醫呢?”
陳氏隔著一層厚厚的紗簾看不清楚來人的臉,但是她的潛意識告訴她這個人並非是府中的許府醫。
辛夷循著聲音入了內間,卻意外地發現陳氏的床前跪著一個瞧著十分眼生的大夫模樣的男子,而六皇子的貼身侍衛裴言,正皺著眉頭站在一旁。
此時的辛夷瞬間明白了,看來,主子倒是與六皇子想到一處去了。
“庶妃您醒了?”辛夷清了清嗓子,這會兒發出的聲音竟是與一直伺候陳氏的夏荷的聲音十分相像。
果然,聽得這個聲音,剛剛還十分緊張的陳氏立刻放鬆下來。
“夏荷,外頭的是許府醫嗎?”
“是啊,今兒不是除夕嗎?六皇子出門的時候特意請了許府醫來為您請脈呢!”辛夷捏著嗓子,儘量將自己說話的語氣裝得與夏荷十分相似。
果然,聽得是蕭祈安特意讓許府醫來給自己請脈的,陳氏的心便徹底放了下來。她甚至還想著爺果然還是心疼自己的,去宮裡參加宮宴還不忘了自己和自己腹中的孩子。
裴言一聲不吭地看著眼前的辛夷是如何糊弄陳氏的,偏偏裡頭的陳氏卻一點兒也沒有懷疑。於是他不禁又抬起眼來多看了辛夷一眼,這才認出這個人便是夏庶妃身邊當初替六皇子拔箭治傷的那個醫女。
取得了陳氏的信任,於是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陳氏如往常一樣放心地將手伸出來給大夫診脈,而辛夷也趁著大夫診脈的時候輕輕搭了一下陳氏的手腕。
果然,如同夏韶寧設想的一模一樣——陳氏的脈搏跳動有力,走脈如圓珠,這是十分明顯健康的喜脈。
陳氏根本就沒有隨時小產的風險!
三個人沉默地從緋霞閣離開,一直走了很久,裴言這才開口了。
“剛才的事情,多謝了。”
辛夷愣了好一會兒,這才驚覺這裴侍衛是在同自己說話。於是她便隻是擺擺手,也沒想多說多問什麼,就準備轉身離開了。
隻是當她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又聽得身後的裴言補了一句——
“雖然你幫著我完成了任務,但是今日的事情我還是如實會告訴六皇子的!”
此時已經轉過身的辛夷聽到了這句話,好脾氣如她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是她也並沒有想著要反駁什麼,她如今隻想把陳庶妃的事情抓緊告訴主子!
淺月居,主屋內。
今日府裡當值的侍衛們大部分都聚到一塊兒去喝酒了,所以如今的淺月居主屋外頭一個人都沒有。
辛夷十分輕鬆地就見了夏韶寧。
此時的夏韶寧正窩在暖座上看話本子,眼見著辛夷進來了,倒是也不著急問她結果,隻是抓起桌上的一把金瓜子就塞到了她的手上。
“其他人我今日都找機會偷偷給了,這是給你的,新年快樂!”
夏韶寧揚起臉來笑嘻嘻地看著辛夷,倒是把剛剛辛夷心中的那份緊張害怕給衝淡了不少。
“謝主子賞賜。”辛夷接過夏韶寧遞過來的金瓜子放到了隨身攜帶的荷包裡,隨即便迫不及待地對著夏韶寧道,“主子放心,一切都如同您想的一樣!而且……”
說到這兒,辛夷便刻意壓低了一些聲音,“奴婢今日在陳庶妃那兒碰到了六皇子身邊的裴侍衛,他帶著一個十分眼生的大夫也在為陳庶妃診脈,主子您說……是不是六皇子對陳庶妃也有懷疑?”
辛夷的這番話,倒是有些出乎夏韶寧的意料之外了。
蕭祈安那日倒是說了他會派人去將這件事情查清楚,隻是夏韶寧本以為他不過是在那種場合說出的場麵話,她根本沒指望蕭祈安真的會如此上心的去查這件事。
所以她才會讓辛夷趁著除夕這天,府裡的下人管理鬆散,偷偷潛到緋霞閣去給陳氏診脈。
沒想到他是真的想要幫她早日洗刷冤屈,還她清白。
如此這般,倒是讓夏韶寧在心裡偷偷的對蕭祈安有了那麼一點點的改觀。
“話雖是這麼說,隻是咱們也不能完全想著靠彆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夏韶寧便又開口了。
“等到初二,府裡的主子下人們都要出門了,你便讓蘭芷出門去一趟許府醫的家附近,讓她想辦法打聽一下這許府醫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蘭芷膽大嘴甜,這件事情最適合她去做!”
既然確定了陳氏的脈象並無問題,但是那日那許府醫卻如此斬釘截鐵地對蕭祈安說陳氏有小產的風險,如此看來,這許府醫一定有很大的問題。
那麼問題的突破口,就一定要從這許府醫身上來找!
許府醫願意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幫著陳氏說這個謊,那陳氏的手裡一定有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把柄!
任何事情凡做過必會留下痕跡,她就不信她找不到這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