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劉姨娘被送到金州郊外的莊子去了,她走的時候蕭祈安甚至連一根針都沒讓她帶走。
劉姨娘被送走的第二天,畫眉在前院的空地上行了絞刑。
“天呐,主子您是沒瞧見,張公公就那樣派人用繩子把畫眉給勒死了,她死的時候樣子可猙獰了!”
這會兒說話的,是淺月居的二等婢女素梅,她剛剛觀刑回來,便對著夏韶寧一頓輸出,絲毫沒注意此時的夏韶寧已經臉色蠟白了。
“行了,在主子麵前說什麼呢!一點兒分寸都沒有,還不出去做事!”到底是從夏府帶來的陪嫁婢女,隻一眼,蘭芷就看出了夏韶寧的不正常,於是她便不耐煩地將素梅給趕了出去。
“主子您彆聽素梅亂說,那畫眉是做了害人的事情才被行了絞刑的,與咱們又沒有多大的關係。”蕙心上前,擰了一塊熱帕子給夏韶寧擦了擦臉,這會兒她才覺得好過了一些。
“我沒事,你們出去替我傳個話,不許咱們院裡的人再討論這件事兒了,免得到時候六皇子來了聽到了要不高興。”
夏韶寧對著兩人擺了擺手,這才有些懨懨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蘭芷和蕙心對視了一眼,很想說點什麼,隻是看著主子蒼白的臉,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兩人隻是拉下帳子退出了房間,想著讓主子好好地睡上一覺。
夏韶寧就這樣睡著了。
隻是睡著的她不知不覺開始就做起夢來。
她夢到前世在孤兒院時自己惡狠狠地和比她高一個頭的男孩子搶東西吃。兩人爭搶,那個男生搶不贏她生生被她咬爛了手上一塊肉,男生吃痛抓起手裡的花瓶就砸向了她的額頭,鮮血糊了她滿臉,她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忽然畫麵一轉,她又夢到了被勒得伸長了舌頭的畫眉和餓得奄奄一息的劉姨娘,蕭祈安就那樣麵無表情地站在她的身後,對著她說道,“你若是不聽話,你的下場就會和她們一樣!”
她感覺自己處在一個血紅色的漩渦中,好像隨時都會被吞噬一般……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地就發起熱來了?”蕭祈安坐在床邊,看著滿臉通紅還一直不停地在說著胡話的夏韶寧,眉頭都忍不住擠成了一個川字。
他有些煩躁地看著蘭芷和蕙心來來回回地替她換著額頭上帕子,可是她的頭卻還是燙地可怕。
“府醫,這退熱藥喂進去了怎麼還是不退熱?!”此時的蕭祈安真的很像一頭憤怒的獅子。
“回六皇子的話,小的替庶妃診了脈,發現庶妃的脈象很正常,沒有任何不適的地方。可是庶妃她還是醒不過來,不知是否是……心病?”府醫開口,對於夏韶寧的病也覺得十分疑惑。
蕭祈安緊緊地拉著夏韶寧的手,看著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第一次生出了若是這女人就這樣死了他該怎麼辦的想法。
忽然冒出的這個想法讓他覺得很奇怪,從前的他在任何女人身上都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夏韶寧!你聽見我說話沒有?!若是你聽見了你就快給我醒過來!”蕭祈安扯著她的手,說話的聲音很大,仿佛想要就這樣把她叫醒過來。
“你若是還不醒來,我可就真的把你丟到大街上去不管你了!還有你這兩個丫頭,我轉身就把她們發賣了!我還要抄你的家,讓你那老實巴交的爹去蹲大獄!你快點醒過來啊……”
夢裡的夏韶寧,恍惚之間聽見有一個男聲一直在叫自己,一邊叫自己趕快醒過來一邊嘴裡還在說著威脅她的話。
她忽然覺得好生氣,一把就將眼前那個看不清臉的男子的手抓了過來,毫不猶豫地狠狠地就咬了下去!
“夏韶寧!你這丫頭,你就說你是不是屬狗的!一天天的就知道咬人!”蕭祈安大叫一聲,瞬間就從床邊彈了起來!
他轉過身來摸了摸自己被咬的手,卻驚喜地發現夏韶寧居然醒了過來!
“活該啊你!誰讓你威脅我?!”此時的夏韶寧睜開眼睛,發現她的身旁圍了一大堆人,為首的蕭祈安正一臉便秘的表情看著她。
“哈哈哈哈哈,您現在的臉色好像那個……那個放了三天沒吃的包子!”夏韶寧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蕭祈安那皺成一團的臉便忍不住就大笑起來。
“你這丫頭,你信不信……信不信我不給飯給你吃?!”想了好一會兒,蕭祈安才想出了這麼一個威脅人的辦法,可是說著說著愣是被自己給說笑了。
好蹩腳的威脅人的方法!
“不吃算了,反正哪天妾餓死了,爺給妾裹個草席丟到亂葬崗去便算了。”這會兒的夏韶寧已經退了燒,她氣鼓鼓地轉過身,一點兒都不想看眼前這個男人。
說來說去都怪這狗男人,給人行刑還要叫人去看,搞得她都有心理陰影了。
隻是她這病了一次,卻又讓她夢到了那不太美好的前世,瞬間還是讓她認清了現實。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害怕是沒有用的,逃避也是沒有用的,一直懷念那個不美好的前世是更加沒有用的。
既來之則安之,她得好好地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而如今的她終於看明白了,要想好好地活下去,她終究還是得靠著眼前這個男人。
這不是妥協,這叫徹底地接受現實。
而眼前的蕭祈安絲毫不知道夏韶寧病了一遭以後又想明白了這麼多事情,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那樣害怕她就這樣死掉了。
可能,隻是幻覺?
反正不管怎麼樣,這丫頭醒了,總歸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彆生氣了,我都是逗你玩的。”這會兒的蕭祈安軟了語氣,伸出雙手環住了夏韶寧的腰,“合著我前些日子同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白說了唄?都說了,那劉氏和畫眉氏咎由自取。我這人吧雖然算不得什麼好人,但是也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閻王啊!”
他還記得剛剛府醫說的夏韶寧這次得的是心病,不過聯想到前幾日的事情,他便多少還是猜出她這心病是從何而來的。
夏韶寧有些意外這男人會這樣好脾氣地同她解釋這麼多,隻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會就自戀地覺得蕭祈安愛上自己了,更不會覺得自己對於他來說是什麼不可或缺的人。
“妾沒事了,爺放心吧。”頓了好一會兒,夏韶寧這才回握住了蕭祈安的手,卻意外地發現他的雙手冷得可怕。
夏韶寧的心忽然沉了一下。
“趕快養好病,等我帶你去皇家馬場騎馬去!”蕭祈安並沒有發現夏韶寧這細微的變化,他隻是靠在她的肩膀上,仍舊喃喃地說著。
“我有一匹棗紅色的小母馬,養了好久了,等你好了送給你騎!你不會騎也沒關係,我教你,不過你最好機靈點兒,彆叫自己摔了……”
他仍舊喃喃地說著,夏韶寧便也安靜地聽著。隻是沒一會兒,便再沒聲音了,她反過頭一瞧,卻發現蕭祈安已經靠在她的肩膀睡著了。
“我有的時候真的看不透,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夏韶寧輕歎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將蕭祈安放平在床上,給他蓋好了被子。
“不管怎麼樣,我總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我前世沒過過幾天安穩的日子就到這裡來了,所以你和我談什麼情啊愛啊其實我壓根也不相信。”
“不管你以後對我怎麼樣,寵愛也好厭棄也罷,隻要你能讓我把這後半輩子好好地過完,彌補一下我前世的遺憾,我也算是真心感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