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貞觀殿。
李承乾站在巨大的鬆漠道地圖之前,神色凝重。
一身銀白色雀紋長袍、男裝打扮的武媚娘,從東上殿走入,手裡捧著數本厚重書籍來到了一側。
李承乾看著地圖上的廣闊的草原和丘陵,側身問道:“媚娘,你說為什麼,契丹人為何會突然起兵反唐呢,是不是高句麗的事情,讓他們感到唇亡齒寒了?”
高句麗,百濟和新羅,說到底都是大唐屬國,雖然李承乾用了種種手段,但還是難以掩蓋大唐吞並屬國的事實。
所以,其他國家看到這些難免有些擔憂也是難免的。
“陛下還是在想契丹人為什麼會被吐蕃人說動的事情嗎?”武媚娘走過來看了地圖一眼,想了想,她開口說道:“臣妾以為,其實沒有那麼複雜,或許僅僅是因為這些年陛下移民遼東,河北府兵同樣被遷移到了大半有關吧?”
“你是說河北空虛,所以契丹人看到了這個機會,就不顧一切的動手了?”李承乾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平靜的聳聳肩,說道:“大體應該是這個原因,而且陛下沒有覺得嗎,若是契丹人在秋後動手,或許他們能得到的更多,但現在動手,臣妾以為更多的是受到了大賀窟哥之死的影響……若是大賀窟哥秋後病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承乾恍然的點頭,道:“的確,在吐蕃人的算計當中,契丹人是秋後動手才更符合他們的利益,但可惜,大賀窟哥的死,讓一切發生了意外,大賀阿卜固擔心消息泄露,所以提前起兵。”
武媚娘微微福身道:“雖然賊輩狡詐,但陛下安排極為妥當,阿史那·忠是突厥人,對草原地形熟悉,還有營州的張延師,和右金吾衛將軍,魏州刺史房遺直居後監督,控製全局,更是神來之筆。”
房遺直是房遺愛的嫡長子,雖然為人木訥了些,但是他的能力,卻是實實在在的繼承了房玄齡。
有他出麵,這裡麵可能會出現的任何意外,都會被提前發現,然後快速解決。
這才是李承乾對戰場勝負真正的保證。
“若不是薛仁貴和蘇定方,李德謇朕都要用在吐蕃身上,不然何至於在契丹之事上如此苦心。”李承乾搖搖頭,道:“有件事媚娘看的不錯,朕讓丘神勣去契丹,就是殺人去的。”
“陛下!”武媚娘輕輕低頭,她之前刻意略過丘神勣,本身就是對殺戮成性的丘神勣下意識的忌憚。
“若是以往,契丹單獨反叛,朕或許還會給契丹一些體麵,但是現在不行,大唐接下來數年的重心都在吐蕃,朕不想讓其他任何方麵,分走大唐的重心。”李承乾眼神冷峻,道:“誰都不行。”
“是!”武媚娘微微福身。
李承乾笑笑,神色平和的說道:“媚娘的目光敏銳,甚至有些朕都沒有看到的地方,你看到了,著實不錯。”
“謝陛下!”武媚娘微微低頭,不知道為什麼,皇帝的神色明顯讚許,可武媚娘卻總感到有些怪異。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而來。
徐安麵色凝重地出現在殿前,對著李承乾拱手道:“陛下,長安奏報,在蘭州發現有商隊運送鐵器至吐蕃。”
李承乾疑惑的側身,問道:“此事照律處置了便是,何至於報到朕這裡?”
徐安躬身,說道:“陛下,是徐婕妤家裡的商隊。”
“哦!”李承乾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走到了禦榻之上坐下,抬頭道:“確認嗎?”
“確認!”徐安拱手,說道:“徐家商隊已經有三次將超量鐵器走私到了吐蕃,這還是剛查到的,其他更深入的還在深查。”
“徐家啊!”李承乾輕歎一聲,側身看向武媚娘,問道:“媚娘,你覺得他們是被貪婪蒙住了眼睛,還是被陷害利用的?”
武媚娘呼吸微微停頓,但還是躬身說道:“妾身以為,徐家應該是被利用的。”
“哦!”李承乾驚訝的抬頭。
武媚娘想了想,說道:“臣妾雖然不通外事,但也知道,徐家出身湖州,湖州商隊應該走安東才對,怎麼去了吐蕃,而且這一路上太遠,徐家應該沒有能力打通這條商路才對,所以徐家應該是被冤枉的。”
“媚娘真的令朕刮目相看啊!”李承乾實在沒有想到,武媚娘竟然在為徐家求情。
以李承乾對武媚娘的了解,武媚娘恨不得直接讓徐慧和徐藝姐妹,完全消失在宮中才對。
不過……
現在的情況,徐家終究是出錯了。
徐慧和徐藝姐妹在宮中的地位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提升。
這樣將來楊宓成為德妃的時候,武媚娘就可以借用楊宓的宮中力量,來打壓徐慧和徐藝姐妹。
小心翼翼,就直指核心,這才是武媚娘。
所有人都看錯了她。
武媚娘從來就沒有要和徐慧,在李承乾眼皮子底下,鬥得你死我活的打算。
李承乾一時間感到有些好笑,駱賓王看待武媚娘和徐慧之間的仇恨,都是從當年貞觀朝時的局麵來看待的,然而現在不同了,現在是李承乾在做皇帝。
尤其如今是大唐在和吐蕃開戰的關鍵時刻,李承乾根本不會讓這件事情擴大化。
誰擴大,誰倒黴。
武媚娘看到了這一點,而駱賓王僅僅是靠自己頂級的才智在猜,隻有李承乾才是掌握一切的人。
李承乾側過身,看向徐安,說道:“傳旨下去,讓戴至德前往蘭州,親自查查,另外,此事涉及到的徐家眾人,從今日起,開始閉門自守,不得隨意對外聯絡。”
“喏!”徐安躬身,然後立刻轉身而去。
李承乾看向武媚娘道:“媚娘,你回去吧,一會該有人來了。”
“是!”武媚娘小心的福身,然後退出了貞觀殿。
……
貞觀殿前,李承乾目光越過乾元殿,看向整個洛陽城,然後揚起手裡的奏本,說道:“蘭州急報,武家被查獲走私鐵器到吐蕃,朕已經讓蘭州方麵全麵去查,究竟是隻有武家和徐家兩家,還是說有更多的世家參與到對吐蕃的走私事中。”
長孫無忌和於誌寧,還有孫伏伽三人站在李承乾身後,相互對視一眼。
最後,長孫無忌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覺得有些不對勁,這裡麵似乎有人要挑起衝突。”
沒有人是笨蛋,好好的,什麼時候早不發生這種事情,偏偏現在這個時候發生。
長孫無忌是怎樣的老狐狸,他迅速的就捕捉到了異樣的味道。
“查吧。”李承乾輕歎一聲,說道:“傳旨下去,讓武家涉足此事中的人,從現在開始閉門自守,另外,讓柳奭也去蘭州,所有的案子,一律以實據為主,查實一個人處理一個人,隻要沒有任何證據,就不做懲罰,朕這裡不做株連。”
“臣等領旨!”長孫無忌等人齊齊躬身。
李承乾站在殿前,目光越過洛陽城,看向洛陽城東,洛河上遊。
似乎都看到一絲波光粼粼。
……
水下的倒影中,一艘烏篷船停在水中央。
水麵之上,駱賓王已經戴著鬥笠,似乎在遮擋頭頂的烈日。
快舟從遠處而來,最後黑衣男子將一封密信交到了駱賓王的手裡。
駱賓王看了一眼密信,眯著眼睛說道:“不下獄,僅僅是閉門自守,李承乾啊,你果然有先帝的風采。”
現在,走私鐵器到吐蕃,在眼下大唐和吐蕃的戰火眼看著就要燃起的關鍵時刻,絕對不是小事。
但他依舊能夠冷靜的處置,這份氣量絕非一般人能有的。
閉門自守,能夠最大程度的避免混亂,避免相互彈劾,鬥爭升級。
同時引而不發,將事情最終的處置權限,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裡。
這就是皇帝的帝王權術。
黑衣男子有些拱手道:“郎君,這會不會是皇帝的一個局?”
“不會。”駱賓王搖搖頭,說道:“他如果要布局就應該將人下獄才對,這樣才能做的更真一些,現在其實是他在用力的維持平衡,隻要事情沒有更多的真憑實據被查出來,那麼事情他就可以無限期的拖延。”
稍微停頓,駱賓王冷笑,說道:“也不需要無限期拖延,他隻需要拖延到將來吐蕃動手就足夠了。”
“可惜宮中沒有消息。”黑衣男子有些愧疚的拱手。
“不用自責,皇帝的後宮不是那麼好容易窺伺的。”駱賓王搖搖頭,說道:“而且皇帝後宮也不可能出事,武媚娘和徐慧,說到底不過是先帝的嬪妃罷了,甚至徐慧早已經不是先帝的嬪妃了,所以就算是將兩人囚禁起來,外人也不會知道。”
黑衣男子緩緩點頭,然後對著駱賓王拱手道:“郎君,那麼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投封信。”駱賓王抬頭,說道:“新任監察禦史狄仁傑,從調回朝中開始,已經彈劾了十幾名朝中官員,而且都有實據,膽大包天啊,如此,就讓他替我們探探水吧。”
“喏!”黑衣男子躬身,然後就要轉身離開。
“等一下。”駱賓王抬手,說道:“日後不要來這裡了,我要走了。”
“郎君要離開洛陽嗎?”黑衣男子有些詫異。
“不錯!”駱賓王點點頭,說道:“李治的事情,馬上就要傳到長安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是!”黑衣男子拱手,然後問道:“那麼屬下呢?”
駱賓王從袖子裡麵掏出一封信,說道:“你也離開洛陽嗎,南下去荊州,等到李治出現在邏些的消息傳到你的耳中的時候,你就將這封信,秘密送到褚遂良的手裡。”
“是!”黑衣男子眉頭一挑,神色認真的拱手。
“記住,若是你沒有收到這個消息,就什麼都彆做。”駱賓王輕歎一聲,說道:“那麼就意味著吐蕃人在高原的戰事徹底失敗了,一切就都沒用了。”
駱賓王神色凝重。
這一次他做了這麼多的布局,實際上的目的隻有一個,吐蕃人能夠將大唐從高原上趕下來,之後大唐凶猛的反撲,這樣,他才會被吐蕃人更加的需要。
可是一旦吐蕃人從一開始就沒有能將大唐從高原上趕下來,那之後的一切就不好說了。
不一定就是他們被皇帝算計了,而是在東西吐穀渾的某個環節出了問題。
畢竟他們對於東西吐穀渾大唐實力的了解來自於吐穀渾人,若是大唐有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隱秘布置,那才是要命的。
“是!”黑衣男子拱手,然後說道:“屬下告退。”
駱賓王輕輕擺手,看著遠去的快舟,駱賓王輕歎一聲。
沒有人能夠保證計劃一定能完成,就必須契丹人的突然動手。
駱賓王知道吐蕃人不僅聯係了回紇人,聯係了契丹人,聯係了奚族,相約秋後動手,但他也沒有想到契丹人竟然提前動手了。
這下子,奚族和回紇人,就更不可能動手了。
走了,他也該走了。
他如果不走,一旦李治消失的事情傳到洛陽,那個時候,皇帝說不好會發瘋了。
還好,他還有最後一手。
……
六月十五,乾元殿中。
李承乾坐在禦榻上,看向群臣道:“如今馬上就要秋收,各地方刺史縣令,務必抓緊此事,不得延誤。”
“臣等領旨。”群臣齊齊拱手。
李承乾微微抬手,看向一側。
內侍省典儀向前一步,高聲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陛下,臣監察禦史狄仁傑有奏。”狄仁傑從群臣後列走了出來,站在殿中拱手道:“陛下,臣前日接人投書,言說徐氏走私鐵器之利,有分得蕭氏,還有張氏等族,武氏走私鐵器之利,有分得竇氏和蘇氏諸族之事。”
殿中一瞬間靜謐了起來,所有人都驚訝的看向狄仁傑,滿眼難以置信。
這種事情,狄仁傑竟然真的直接翻了出來。
李承乾抬頭,問道:“此事可有查實?”
狄仁傑拱手,道:“臣查過,徐氏商路,每月都有固定分紅給到蕭氏張氏等族,武氏商路,每月都有固定分紅給竇氏和蘇氏等族,若是按照朝製,當以嚴查。”
李承乾聽到了狄仁傑話語當中一絲不一樣的味道,問道:“若是,何意?”
“回陛下!”狄仁傑拱手,說道:“臣才能詢問過其中分紅比列一如往常,沒有多少增減,所以臣斷定,蕭氏,張氏,還有竇氏和蘇氏,對此中之事並無所知,但按唐律,相關諸人有失察之罪。”
李承乾輕輕笑了,滿意的點頭道:“狄卿敏銳,朕心甚慰,先這樣吧,相關諸人,一律暫不做處置,全部閉門自首,等待蘭州之事徹底查清之後,再按照實據依律處置。”
“臣領旨!”狄仁傑拱手,然後又從袖子裡麵取出兩封信,抬頭道:“陛下,這是臣所收到了兩份舉告信……此中之事,便連蘭州方麵都未曾察查清楚,可是卻有人將其中詳情牽連了出來了,臣以為有人要攪亂朝局,以為吐蕃謀利,請陛下嚴查。”
“為吐蕃謀利。”李承乾朝著一側的張阿難擺擺手,然後又看向滿殿群臣道:“大唐與吐蕃開戰,諸事總是與東西突厥,高句麗不同,舅舅,你覺得這其中是因為如何?”
長孫無忌從群臣中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早在貞觀八年時,鬆讚便派遣祿東讚率眾前來大唐求情,其人居長安久矣,先帝曾許其與國子監讀書半年,等候貞觀十三年,其人再來時,談吐已經大有長進,同時整個吐蕃行事都有所變化。”
“他們在學我們啊!”李承乾輕歎一聲,看了眼張阿難從狄仁傑手裡接過,又放在桌上的奏本,平靜說道:“孫子兵法,朕看他們已經學過許多,而且在吐蕃傳揚了開來。”
“是!”長孫無忌認真拱手。
“傳旨,許天下舉告吐蕃細作,有查實者,舉告人可授從九品上散官文林郎。”李承乾抬手,說道:“讓天下人去搜尋吐蕃細作的蹤影,朕要他們寸步難行。”
“臣領旨。”長孫無忌凜然拱手。
李承乾看向狄仁傑,手按在密信上,開口道:“狄卿,這裡麵的蹊蹺是你找出來的,那麼就由你順著這條線查下去吧,朕授你特權,大理寺,刑部,還有洛州府,全部予以配合!”
“臣等領旨。”相關眾人全部站了出來,拱手領命。
“好了,退朝吧。”李承乾鬆了口氣,剛要站起,這個時候,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
殿中群臣的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今是皇帝大朝之時,按照朝製,非要大事不可相擾,所以一旦有事,必然是大事。
李承乾已經重新在禦榻上坐了下來,臉色在這一刻冰冷的可怕。
一名風塵仆仆的千牛衛從殿外而入,然後進入殿中,單膝跪倒叩首道:“臣左千牛衛備身張儉,參見陛下!”
冕旒之下,李承乾淡漠的開口,問道:“何事?”
“回陛下。”張儉躬身,說道:“回陛下,黔州急報,有人突襲了庶人李治居所,然後劫走了庶人李治。”
“你說什麼?”長孫無忌忍不住的站了出來,臉色一瞬間陰沉的可怕。
“有敵百人殺入黔州,將庶人李治劫走,護衛其居所的千牛衛戰死三十人,斬敵十八人。”稍微停頓,張儉拱手道:“劫走庶人李治的,是吐蕃人,被斬殺的屍體確認是吐蕃人。”
長孫無忌忍不住的轉身,對著李承乾拱手道:“陛下!”
李承乾開口問道:“如今情況如何?”
“臣北上上,黔州刺史已親自率人去追,結果尚未知曉。”張儉沉沉躬身。
李承乾抬頭,開口道:“安儼,人帶下去,問清楚裡麵的細節。”
“喏!”一身紅衣金甲,手按千牛刀的左千牛衛將軍李安儼,從丹陛左側走出拱手,然後帶領張儉一起離開。
……
沉重的腳步聲逐漸消失,李承乾這才抬頭道:“傳旨,令代國公梁建方即刻返回西昌州,準備開戰。”
“喏!”長孫無忌站出拱手,神色平靜了下來。
他是知道的,梁建方其實早已經秘密返回西昌州了,皇帝如今這麼安排,怕是在迷惑吐蕃人的視線。
不過,長孫無忌低頭之際,麵色無比的凝重。
皇帝已經確認,李治是追不回來了。
剛才張儉的話雖然說的不多,但基本還是能夠聽出一些問題來的。
在黔州護衛在李治身邊的,基本都是千牛衛中的好手,一共五十人。
以五十敵一百,自身損傷三十,斬殺十八人。
天下間能夠有這樣一份戰力和大唐千牛衛媲美的,隻有吐蕃影子軍。
光下無影,稱影子軍,稱光軍。
李承乾繼續開口,說道:“傳旨,從即刻開始,停止大唐和吐蕃一切往來,西昌州,關中,河洛諸地,各城門,關卡,全部嚴查吐蕃細作,朝中全麵備戰,糧草軍械加快送往西昌州。”
兵部侍郎韓瑗站出拱手道:“臣領旨。”
“傳令天下各州府縣,地方主官督促秋收,今年秋稅必須提前送往洛陽長安。”李承乾目光冷漠。
尚書右仆射趙元楷,中書令杜正倫,戶部尚書薛仁方,三人一起站出拱手:“臣領旨。”
“傳旨。”李承乾繼續開口,道:“傳英國公李勣,還有武義縣公蘇定方,至洛陽,商議出兵大策。”
李承乾看向長孫無忌,長孫無忌拱手站出:“臣領旨!”
……
夜色之下,整個西北逐漸的回複寧寂。
定西城南,山腳莊園之中。
讚悉若放下手裡的急報,看向長安方向,說道:“皇帝將李勣和蘇定方叫到了洛陽。”
“李勣去洛陽,應該是穩定人心和製衡長孫無忌的。”駱賓王坐在對麵,平靜的斟茶道:“畢竟長孫無忌是晉王的親舅舅,皇帝應該會防著他一些的。”
“也就是說,李勣不會成為西征大軍的主帥了。”讚悉若輕輕點頭。
若是說在戰場上,吐蕃人除了李靖以外最忌憚誰,那麼除了李勣也不會再有彆人了。
“李勣功勞太大了,皇帝輕易不會讓他再立新功,所以不用擔心李勣,但是需要小心蘇定方。”
駱賓王神色嚴肅起來,說道:“梁建方現在左衛大將軍,而蘇定方是左屯衛大將軍,早在十幾年,他就是皇帝的親信,當年更是第一個殺入頡利牙帳的,滅高句麗,新羅和百濟,雖然蘇勖是主帥,但實際上他才動手的那個人。”
“你擔心,他會取代梁建方?”讚悉若搖搖頭,說道:“時間上來不及了。”
駱賓王停頓下來,說道:“梁建方已經啟程,不出意外,三日之後,就能抵達蘭州,至於蘇定方,洛陽那邊已經完全斷了消息,現在也不知道那邊具體怎麼樣了?”
“李治的事情一出,皇帝一定會警惕起來的。”讚悉若看向駱賓王,道:“其他的我或許不懂,但皇帝的多疑,史書上不知道寫了多少,李勣去洛陽,不就是因為皇帝開始猜忌長孫無忌了嗎,而且還有更多的關隴貴族。”
駱賓王點點頭,是的,他們這一次賭的就是皇帝的多疑。
一個多疑的皇帝能夠做出什麼來,誰都想不到。
甚至都不用他們多做什麼,皇帝自己就會在洛陽殺個血流成河。
武媚娘和徐慧說到底不過是先帝的後宮而已,走私鐵器的事情,他們都看的清楚。
武家,徐家,楊家,蘇家,蕭家,張家,所有涉及到其中的人,最多不過是閉門禁閉而已。
事情一點也沒有激化。
真正讓皇帝變色的,還是李治的失蹤。
李治終究是先帝之子。
“他現在嚴查關中和河洛來往之人,說明他已經開始警惕有人會在關中和河洛做文章。”駱賓王搖搖頭,道:“可惜了,我們的消息通道因此也被斷了,不然我們能夠知道更多的細節。”
李承乾下旨天下關卡嚴查,這還僅僅是表麵上的,甚至於就連原本在山野間培訓好的信鴿也徹底的斷了消息。
現在的駱賓王和讚悉若等同於對河洛一片黑暗,便是長安,他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如果不是他們在關中的驛站安排了人手,不然現在什麼消息都得不到。
“梁建方不需要擔心,天水是他的必經之路。”讚悉若抬頭,看向天水驛站的方向,輕聲道:“他想要活著回到西昌州並沒有那麼容易。”
“你打算在天水刺殺梁建方?”駱賓王頓時明白了過來。
東西吐穀渾動作在即。
隻有殺了梁建方,才能讓西昌州徹底的群龍無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