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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鉤,孤月寂冷。
崇教殿中,李承乾坐在長榻上,略帶詫異的抬頭:“所以是盧護自己從自己家裡跑出去,然後悄悄跑到到了旁邊的宅院中?”
“是!”戴至德拱手,然後說道:“盧護雖然雙腿斷了,但是坐在木輪車上,勉強還是能夠自己行動的,而且他刻意讓人將自己放在了西廂房,晚上家中親戚們走了之後,他又莫名其妙的發了一頓脾氣,所以妻子夜裡生氣,就沒太在意這邊的動靜。”
“看樣子,他是故意的啊。”李承乾咀嚼一聲,說道:“他如此處心積慮,怕是昨夜就有人給了信號,讓他連夜去聯係……外人不好進他家門,他自己趁著夜深悄悄出去也不難,誰知道,那是要命的陷阱。”
……
“旁邊那間宅院是誰家的,竟然如此容易的讓盧護在他家裡做機關,不會是盧護悄悄買下的吧,他哪裡來的那麼多錢?”李安儼站在一旁,轉頭看向戴至德,眼神閃過一絲冷冽。
“那間宅子的主人,是黔州都督田惟康。”戴至德搖搖頭,認真的說道:“田都督上一回回長安,還是在三年之前,黔州土著難安,故而多處地方。
一開始,長安家宅中還有人住,後來便逐漸的都到了黔州,最後一名老仆去年過世後,宅子就沒人了……據說是托付給了盧護。”
“是看在範陽盧氏的麵子上吧。”李承乾輕輕冷哼,然後不屑的說道:“誰成想,他卻暗中做了機關,通了兩家,做了私宅。”
“是!”戴至德微微躬身,說道:“坊正說,盧寺丞在去年,就買了一名絕美的高麗婢養在其中,後來又買了幾名新羅婢伺候,門房還有一名老仆負責內外采買……但今日,這些人全部都消失了。”
“盧護死了,他們自然就都不見了。”李安儼輕輕冷笑,他當然知道,這些人不過就是用來掩護崔千和盧護會麵的。
房玄齡派人殺了盧護,自然不會讓和崔千相關的人留在那裡,更甚至於這些人可能都死了。
“大理寺的人,已經在全長安城通緝這些高麗人。”稍微停頓,戴至德麵色嚴肅的說道:“目前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是這些高句麗的人殺了盧護,想要往下查,隻能順著這條線找證據。”
“人都死了,還怎麼查?”李安儼皺了皺眉頭。
“還是能查的,這些高麗人是怎麼來的大唐,到的長安,是誰將她們賣出去的,賣給誰了,又是誰賣給盧護的,誰看見了,長安萬年縣的文書是怎麼寫的,誰做的保,哪天弄的,誰看到了,這些都是能查的。”戴至德稍微解釋了兩句。
李安儼聽的都懵了。
李承乾輕輕笑了,戴至德的能力是非常出色的,畢竟將來能在東宮事情的連累之後,一路做到尚書右仆射,足夠驚人。
甚至於能力不在房玄齡他們這些人之下。
如果沒有東宮事情的連累,或許他能夠很早幾年就做到尚書左仆射的位置,那樣的話,說不定劉仁軌都會被他擠在後麵。
……
李承乾抬頭,問道:“那麼孤讓你查的事情嗎,有結果了嗎?”
“有了。”戴至德拱手,從懷裡取出一張紙箋,認真遞給李承乾的同時,說道:“符合殿下所說的,一共有三人。”
李承乾接過一看,紙箋最上麵的名字,赫然是長安縣丞崔千。
“臣在調查的時候,借用了大理寺的一些東西,所以這份名單,他們應該也拿到了。”戴至德小心的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再度滿意的笑了,點點頭道:“孤讓你去,本身就是要將這東西給大理寺的。”
“是!”戴至德稍微鬆了口氣,然後說道:“大理寺雖然拿到了這份名單,也開始調查,但如果沒有證據,怕也是很難做什麼的,就比如這崔千,他不僅是長安縣丞,還出自博陵崔氏望族,動他很難。”
“大理寺查案,這一點的確不是太好,但這一點也很好,一旦被他們抓到了證據,立刻就能動手抓人。”李承乾將信箋放在了桌案上,然後轉口問道:“這東西,千牛衛應該也有一份了吧?”
“是!”戴至德凜然起來。
大理寺在查案,千牛衛也在查案。
隻不過和大理寺名正言順的抓人殺人不同,千牛衛抓人殺人,很多事都是皇權特許的。
尤其是還有更神秘的百騎司,很多時候,也是在用千牛衛的身份抓人殺人。
這些大唐盛世光輝之下最深層的隱秘,知道的很少,戴至德的父親前相戴胄就是少有的知情人。
戴至德也是從戴胄臨死前的交代中才知道的。
百騎司,東宮就有百騎司的密探。
……
李承乾坐在長榻上,目光抬起,看向殿外的夜色,輕聲道:“昨夜盧護從宮中離開,雖然是大理寺的人在接送,但是千牛衛的人也都在暗中盯著,回到盧府之後,大理寺的人或許隻盯著盧府,但千牛衛的人必定將整個長興坊都盯住了。”
戴至德肅穆了起來,他今日是真的忽略了千牛衛。
“其他不說,想要將屍體從院中搬走,瞞住大理寺的人不難,但想要瞞過千牛衛的人,卻不可能。”李承乾低頭,隨即感慨一聲:“但可惜,對麵早有準備,千牛衛的人應該被攔了一下,然後人跟丟了,最後隻找到一具屍體。”
“殿下的意思,是說真正第一個找到盧護遺體的,是千牛衛的人?”戴至德驚訝的看著李承乾。
“當然,隻不過千牛衛沒有查案權,所以最後才由大理寺出麵。”李承乾看著戴至德笑笑,說道:“如今,大理寺的人盯住了崔千他們三個,就等於千牛衛也盯住崔千他們三個,而千牛衛盯住了他們,就等於父皇也盯住了他們。”
李世民盯住了崔千,而崔千背後直接就是房玄齡。
隻差一層。
已然足夠驚心動魄。
“戴卿,尚書省的事情,最近你就彆管了,孤會安排封卿去的。”李承乾看著戴至德,鄭重的說道:“從明日起,你每日跑大理寺,盯住這件案子,讓大理寺一直查下去。”
“是!”戴至德肅然拱手。
李承乾抬頭看向李安儼,說道:“讓賀蘭明日起,都去千牛衛盯著。”
“是!”李安儼認真領命,東宮的人動作起來,足見太子在這件事情上的重視。
李承乾鬆了口氣,說道:“好了,戴卿你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喏!”戴至德立刻拱手。
……
看到戴至德離開,李安儼這才小心的看向李承乾問道:“殿下,就目前而言,似乎很難聯係的到房相。”
“不是很難,是一定不會。”李承乾輕輕搖頭,說道:“崔千如今雖然露了行跡,但終歸到底,盧護不是他殺的。”
“盧護不是他殺的嗎?”李安儼頓時滿臉驚訝。
“他最多不過是傳了句話而已,若是他動手,恐怕聲音連大理寺的人都瞞不過去,更彆說是千牛衛的人了。”李承乾歎息一聲,說道:“現在的證據,本身聯係到崔千就很難,更彆說房相隨時可能殺人滅口。”
李安儼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其實現在,大理寺和千牛衛的人會試著用各種方法,逼崔千自首,又或者,逼房相再對崔千下手,再抓現行。”李承乾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那我們怎麼辦?”李安儼小心的看著李承乾。
李承乾笑笑,說道:“明日,派人去魏王府門口轉一圈,轉一圈就好,然後回來,不要再去。”
“喏!”李安儼頓時醒悟過來,他們的對手,還有魏王。
“至於剩下的,那麼便是慢慢準備了。”李承乾抬頭,輕聲說道:“再有幾日就是盧護頭七了,懷儼,寫封奏本吧,孤要去長興坊為盧護送最後一程,請父皇準許。”
“喏!”李安儼躬身,他聽的出來,盧護頭七那日,太子一定會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