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屋子燈光用的是全譜燈源,明亮卻不刺眼,可眼下宋景年覺得頭頂的燈刺眼刺得他眩暈。
宋景年了解他祖母,她從不說狠話,隻是越平靜越淡然的語氣所說的話又不容易質疑。
祖母見宋景年不說話,人板正地站在那。
她盤好了手中的佛珠,“我有一個老姐妹家裡是做文旅生意的,人在寧城。她孫女生得貌美,過年我邀請她領著她孫女到這邊過年,你負責接待陪同。”
宋景年歎了口氣,他語氣不耐煩,“祖母,不是還沒到時間嗎?還有您連雲初的麵都沒見過,您不覺得你這樣盲目給我塞個媳婦太武斷了嗎?”
“景年,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
祖母又拿下佛珠,撚著,閉眼而言,“對付小姑娘的那些手段,我不屑,但你得念著我是你祖母和宋家的家規。”
她擺手讓宋景年走。
宋景年站在那沒動,他幾分怨氣,“聿外公可以接納祈寧,您為什麼就不能接納雲初?”
“這一樣嗎?”
祖母明亮的眸子覷向宋景年,“祈寧身家清白的孩子,在陸家長大,知根知底。況且,她和陸聿辰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彼此有十年的喜歡。你和那雲初有嗎?”
她歎了口氣,“祈寧雖說之前養在周胭那,但上流名媛會的,她都會,學曆高,工作能力強。那雲初學藝術出身,父母工薪階層,家境不好且眼界狹隘,你和她有共同語言嗎?”
宋景年覺得人一旦對一件事或者某個人有了偏見很難改變。
“祖母,這都是你的偏見。”
說完,他轉身離開,不想再談。
另一邊,祈寧窩在陸聿辰的懷裡,她抱著那沉甸甸的頭麵盒子。
“祖母和乾爸乾媽那麼喜歡你,你怎麼還悶悶不樂的?”
祈寧撫過盒子,“這麼貴重的頭麵顯然是祖母留著給宋家長孫長媳的,如今給了我就是讓景年哥斷了念想。”
陸聿辰手撫著祈寧的肩膀,“這和你沒關係,你彆多想。”
他慨歎,“好事多磨,景年和雲初還是要多磨的。”
祈寧歎了口氣,又往陸聿辰的懷裡蹭了蹭。
忽而,葉西棠的電話打了過來,祈寧掃了一眼那名字,眼中儘是厭惡,“她怎麼還找你?”
陸聿辰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隻間隔幾分鐘,秦驍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他為難地偏頭詢問,“三爺,是葉西棠,我接不接?”
陸聿辰輕聲哂笑,他捏了捏祈寧的肩膀,“接嗎?”
此時,陸聿辰的眼神像是逗弄秋後的螞蚱,而葉西棠就是那秋後的螞蚱。
“接吧,我想聽聽她說什麼!”
祈寧坐直了身子,很有幾分洗耳恭聽的意味。
電話接通,車載免提。
葉西棠顫顫巍巍的聲音傳了過來,“秦驍,幫我找聿辰,葉西霆就在外邊砸門,我不想見他。還有我要見陸聿辰,他當初利用我奪權悔婚,這件事兒難道就這麼算了?他想都不要想。”
祈寧秀眉微皺,她聽到了那四個字“奪權悔婚”。
當初,他利用葉西棠在陸家奪權,又毀掉兩人訂婚宴,隻是,那次訂婚宴,她也是受害者,她淪為被人恥笑的心機女。
而陸澈想必也是陸聿辰和葉西棠計劃裡的一環。
秦驍慌慌張張地掛了電話。
陸聿辰瞳孔緊縮,他緊張地看向祈寧,“歲歲,我可以解釋,我當時”
祈寧搖頭,“先處理葉西棠的事,我陪你去見她。”
陸聿辰下意識地攬進祈寧的肩膀,半抱她入懷,“我錯了,你能不能彆因為過去的我不要現在的我?”
祈寧沒吭聲,隻是胸脯起伏間,她神情落寞又委屈。
“歲歲,我真錯了!”
陸聿辰有點害怕,他已經承受不了再失去祈寧的痛了。
祈寧拍了拍他的手,“我們回家再說這件事。”
到了葉西棠暫時的住所,陸聿辰小心翼翼地解釋,“這公寓是季司深的,不是我的。”
祈寧勾了勾嘴角,她緊著貂絨大衣,“我又沒問你。”
陸聿辰清澈卻深邃的眼眸流露出些許的柔情,像是乞求主人原諒的小狗。
一行人,坐電梯上樓。
到了所在樓層,電梯門一打開,陸聿辰和祈寧就見到葉西霆在門口抽煙,他身後跟著兩個保鏢。
葉西霆覷向祈寧,她一襲華美旗袍帶著澳白耳飾,項鏈,灰色的貂絨長款大衣,手裡拿著白鱷魚皮手包,珠光寶氣,貴氣逼人。
他露出嗤笑,“俗氣。”
祈寧咬了咬嘴唇,回懟,“我就是一個紅塵俗人,不像葉先生不俗,但也不是人。”
“你你敢罵我?”
葉西霆沒想到祈寧會罵人。
他挑眉不悅,帶著幾分陰冷。
陸聿辰攬緊祈寧,他冷嗤,“罵你就罵你,難道還得挑日子?”
葉西霆瞪了陸聿辰一眼。
他整理下袖口,“陸三兒,你還真當你是以前的陸三爺?現在榮創內部已經傳遍了你打人進警局的視頻,你覺得你還能保住榮創董事長的位子嗎?”
“保不住就不保,股權都讓我賣了。”
陸聿辰擁著祈寧往前走,“葉總有空操心我,還不如多操心下你自己。最近有沒有警察上門找你?”
一句話,攪得葉西霆五臟六腑都亂了套,他垂眸看著地麵,不再言語。
秦驍按了門鈴,葉西棠定定的看著可視屏裡的祈寧,她光彩照人,而她現在像陰溝裡的蛆,狼狽,肮臟。
葉西棠轉身攏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長及腳裸的白色睡裙,她光著腳,身量纖纖。
她與祈寧形成了天然的對比,這就夠了。
關鍵,她這個樣子特彆像一個人。
葉西棠舔了下嘴唇,開門。
門打開,形容蕭索的葉西棠站在門口,她沒穿鞋,清澈的眼眸含著淚。
她木然地看著眾人,神情哀戚,“都來了?請你吧!”
陸聿辰怔然地看向葉西棠,他想到他母親病重時的樣子——她穿著雪色長及腳踝的睡裙,散著頭發,一雙眼睛空洞無神,嘴唇發白。
她好的時候會撫摸他的臉,喃喃自語,“我的辰辰啊,我死了,你該怎麼辦?”
她發病的時候會丟東西砸他,她歇斯底裡,“陸聿辰你給我滾,看到你,我就看到了自己不幸的婚姻,你是罪人的兒子,不是我的!滾!”
玻璃杯砸在他頭上,他額頭流血,模糊的眼睛的除了眼淚還有血色,她母親的腳被玻璃杯割破,地麵上血色點點。
陸聿辰看向葉西棠,喃喃發問,“你怎麼不穿鞋?”
葉西棠擦了擦眼淚,“我習慣這樣了。”
祈寧拉緊陸聿辰的胳膊,“阿辰”
陸聿辰看向祈寧,他方覺剛才失言。
他衝祈寧笑,“我回去和你說。”
葉西霆撥開陸聿辰率先進了屋。
他握著葉西棠的肩膀,“糖糖,你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