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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妍怕針頭戳傷了他，便拉著他的右手，不讓他繼續亂動。
沈厭的手涼的像冰塊一樣，拳頭攥的極緊，謝妍兩隻手攏住他的小拳頭，低低的在他耳邊喊他的名字。
他這是魘住了。
小小的身體顫抖的哭泣著，壓抑的哽咽聲在安靜的病房中格外清晰。
謝妍突然感覺她的喉嚨有些乾澀。
其實真要是說起來，她跟小反派接觸的時間也並沒有多長，她更多的時間都在按部就班的上學。
在僅有的接觸中，她隻覺得小反派天生性格孤冷，沈吟霜摔死在他身上，也沒見他有多大反應。
謝妍還曾暗自感歎過可能也隻有這種性格的人，才能頑強的活到長大，甚至還能成長的很優秀，在之後的劇情中有足夠的能力去和主角作對。
但在這一刻，以前的一切印象全部被推倒重來。
眼前流著淚夢魘的小反派分明也是個會害怕的孩子。
或許是在一次次的苛待後，沈厭才心灰意冷的不再對母親有所期待。
但在最開始呢？
更加年幼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遭受到這種毒打，隻能縮在角落裡流著淚哭喊求饒。
但眼淚換來的隻是更加變本加厲的疼痛。
鎖鏈，饑餓，寒冷，開水，沒未熄滅的煙頭，巴掌，拳頭，高跟鞋的鞋跟……
這些種種，組成了沈厭人生中的全部。
幼小的身體裡裝著一顆蒼老荒蕪的心，這就是沈厭。
他不是沒感情，也不是不怕痛。
他隻是不再期待。
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
所以他在被人欺負的孤兒院裡堅持下來了。
所以他在變態王立濤的手裡堅持下來了。
沈厭這前半生從未獲得過哪怕一丁點的善待，他理所應當的覺得痛苦才是常態。
痛嗎？
痛就對了。
痛能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所以沈厭最後就成為了書中那個，心狠手辣，精神癲狂的反派惡人。
他和男主作對，隻為了搶奪對他釋放了一點善意的女主，他感到新鮮，感到前所未有。
原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會對他笑的人。
沈厭就像一隻陰溝裡的老鼠，輕易的被誘餌吸引，然後送掉性命。
這就是他短暫且痛苦的一生。
謝妍有些喘不過氣了。
她的眼圈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有些紅了，喊沈厭的名字喊的她口乾舌燥，快要喊不出來了。
沈厭終於醒了。
他渾身大汗淋漓，仿佛才從水裡撈出來似的，雙目無神的望著白森森的天花板，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那樣子就像是剛從惡鬼嘴裡逃了命，胸膛起伏的頻率急促又駭人。
他咳了起來。
謝妍趕忙扶起他給他順著後背。
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想給沈厭倒杯水，卻沒有杯子，謝妍隻好一下一下的給他拍拍背，然後關切的問他，“感覺好點了嗎？”
沈厭垂著頭，咳得耳朵都紅了，半晌，他終於慢吞吞的抬起頭，看向了病房門口。
目不轉睛。
謝妍不明所以，順著目光轉頭看去，那裡空無一人。
“……沈厭？”
看他狀態不對，謝妍聲音都不敢太大，怕驚著沈厭。
所幸，沈厭收回了目光，神色也不再那麼驚恐。
他怔怔的看著謝妍，眼神還有點木木的，喉嚨微動，聲音輕輕的。
“……剛剛，是你在叫我嗎。”
謝妍點點頭，看他終於恢複了神智，總算鬆了一口氣。
沈厭捏著的拳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了，針管裡的血液也重新輸了回去，隻是他臉色依然慘白難看的嚇人。
沒忍住，謝妍又抬手摸了摸沈厭額頭的溫度，也並沒比剛剛好到哪裡去。
溫暖的掌心觸碰到沈厭的額頭，他不適應的躲了一下，卻沒能躲開。
“嘖，彆動。”
那柔軟的掌心又從額頭轉到了他的臉頰上，他愣愣的，抿了抿嘴唇，沒吭聲。
也果然不動了。
藥瓶裡的液體還剩一些，謝妍把純白的被子給他往上掖了掖，又不容置疑的讓他躺下。
順著謝妍的手，沈厭乖乖的躺下了，黑琉璃一般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謝妍的臉，謝妍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謝妍覺得沈厭被藥傻了，乖巧的不可思議。
沈厭輸液的右手，雖然藥盒已經被掙掉了，但是謝妍觀察了一下好在針頭沒有歪也沒有脫落。
她便再次虛虛的攏起沈厭冰涼的右手，給他保暖。
“沒事了，隻是做噩夢。”
謝妍語氣柔和的安撫著明顯處於脆弱狀態中的小反派。
“要是還累的話你就睡覺，我一直在這裡陪著你，再做噩夢的話，我會叫醒你的。”
“不想睡的話也可以，那我們聊聊天？或者你想不想聽故事？”
“……”
沈厭不說話，也不閉眼，就睜著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望著謝妍，他的眼球黑白分明很是乾淨。
謝妍能從他的眼睛裡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四目相對，謝妍有點無奈。
“我臉上有花嗎？好看嗎？”
沈厭自然沒有回答。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彎了彎眼睛。
眼角淚痕未乾，沈厭竟彎起眼睛，淡淡的笑了。
龍被點上了眼睛。
蒼白脆弱的瓷娃娃露出了笑意。
乾淨又了無生氣的黑色雙眸，在這一刻有了情緒。
此前沈厭臉上除了冷淡從未有過其他表情，但謝妍卻在今天見證了他的各種模樣。
脆弱的，哭泣的，恐懼的，微笑的。
他笑起來的樣子簡直難以形容，甚至稱得上昳麗。
那一瞬間的絢麗色彩讓謝妍都失了神。
但是僅短短一刹那，沈厭就閉上了眼睛。
似乎是累了。
隻是他被謝妍掌心內包著的小手，攥住了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