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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天,漸漸黑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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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機場第四天清晨,洶湧的怒江出現在麵前。

山林裡貓著的宛若野人一樣的潰兵們儘皆全幅武裝,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全都警戒的看著四周,生怕哪個犄角旮旯裡突然竄出一夥日軍來。

怒江就在眼前,可他們卻根本不敢渡江。

隻因上遊數百米外的南天門上,還駐紮的有日軍的大量人馬。

他們聲東擊西的策略確實成功了,把日軍往機場引了過去,可又沒有完全成功,因為南天門上的軍事部署十分嚴密,嚴密到他們根本找不到機會偷襲。

如今的南天門,用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來說也毫不誇張,明暗配合的崗哨,大量布置的輕重機槍,還有觸發式的地雷,就算是王重,也不敢保證能夠悄無聲息的摸上去。

這才幾天功夫,竹內聯山就把南天門打造成了一個烏龜殼。

“團座!咱們什麼時候過江啊?”一個潰兵湊到龍文章跟前,一臉期待的問道。

龍文章看著潰兵眼中的迫切,悄然歎了口氣,不住在心中感慨,國人便是如此,往往隻有在瀕臨絕境之時,才會拿出舍命一搏的勇氣,而一旦看到了安逸的希望,那股勇氣也會立即消散,恨不能立馬插上翅膀飛到對岸······

龍文章自己的想法有些太過極端了,可看著都是同樣反應的潰兵們,他忍不住這樣去想。

“等王營長摸清楚日軍的情況再說。”

“現在青天白日的,咱們要是過江的話,肯定逃不過日軍的眼睛。”

“總不能讓兄弟們頂著日軍的槍子渡江吧!”

潰兵們對於龍文章的話,還是十分信服的,雖然他們現在從一千多人,已經減員到了五百多,其中還有兩百多號傷兵,有一多半的人都把命留在了緬甸。

但當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而且他們殺的鬼子遠比他們犧牲的人數更多,用他們的話來講,就是死了也賺了。

隻是如今剩下的這五百多人,就算是那些重傷到隻剩一口氣的,對龍文章也沒有半句埋怨。

龍文章拿著望遠鏡,時刻關注著南天門的方向,可惜因為角度和距離的問題,他無法將南天門的情況收入眼底,看了一會兒,便把視線投向了東岸。

滿目瘡痍的東岸被各種戰壕工事所占據,人員的布置和火力的配備,也大致被龍文章看在眼裡,儘管當初在南天門上就已經看過了,可如今再看,饒是龍文章也不由得對虞嘯卿心生佩服。

彆的不說,在江防上,虞嘯卿做的確實已經很好了,火力的交叉配置都是眼下他們能夠做到的極限。

“這南天門上的日軍隻剩下一個大隊,你說要是現在虞嘯卿突然率軍渡江全力攻打南天門,咱們再從側翼配合,能不能把南天門給吃下來?”

龍文章身側的孟煩了忽然開口說道。

龍文章有些詫異的看著孟煩了一眼,“看不出來了,煩啦你還挺懂的嘛!”

“小太爺怎麼說也是上過大學,受過軍事培訓的人好吧!”孟煩了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

龍文章卻話音一轉:“你這麼懂,乾脆讓你去頂替虞嘯卿好不啦!讓你來當指揮官。”

孟煩了被懟的一愣:“小太爺倒是想,那也得虞嘯卿肯讓位才行。”

“管他虞嘯卿乾什麼,小太爺不是京城的世家子弟,出身書香門第嘛!家底肯定厚,你讓你老子花上幾百根大黃魚,把上峰的關係疏通了,說不定虞師要改成孟師了。”

彆看孟煩了平時嘴損的厲害,論嘴皮子,炮灰們沒有一個說得過他的,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得了個‘煩啦’的外號。

可要到了龍文章這兒,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在潰兵們之中屢戰屢勝的煩啦,倒是經常被龍文章幾句話戳中心窩肺管子,反懟的三屍神暴跳。

“我支持煩啦當指揮官!”不辣立即舉手表態。

要麻也笑臉盈盈的道:“煩啦要是能當指揮官,老子就給他當先鋒,把小鬼子從南天門上趕下去。”

“就他這樣的也能當指揮官?”迷龍卻一臉不屑的道:“那還不如讓我乾呢!”

“迷老板說的是嘞!”

“我覺得迷老板確實比煩啦合適。”

“到時候大部隊衝鋒,迷老板端著機槍衝在最前麵,後頭的那些大頭兵看到了,那還不士氣大振,把小鬼子打的丟盔卸甲。”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的互相揶揄起來。

旁邊的潰兵們聽著他們的話,臉上也紛紛露出笑容,隻是卻沒人插話。

沒多久,側翼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王營長回來了!”

“王營長!”

“王營長!”

一身偽裝的王重自林中走出,來到龍文章跟前。

“什麼情況?”一看到王重,龍文章就迫不及待的追上來問道。

王重搖了搖頭,一臉肅穆:“我們原先的陣地已經被日軍給占了,而且還對防禦工事進行了加固,他們還在靠江這邊修建了大量的防禦工事,人數雖然不多,但武器裝備卻十分精良。”

不用多說,龍文章已經明白了王重的意思,在日軍做出嚴密部署,和武器裝備精良,彈藥充足的情況下,就他們這點人,想要打下南天門,根本是癡人說夢。

加之先前的數次夜襲,如今肯定會有防備,要是突襲不成,就憑他們這些人和武器裝備,想要跟日軍在正麵戰場上交鋒,幾乎就沒有勝算。

“撤吧!”龍文章歎了口氣,隻能遺憾的說出這兩個字。

王重道:“不過這也是我們的機會。”

扭頭看向林子裡橫七豎八或坐或躺的潰兵們,王重又道:“日軍龜縮在南天門上,不敢輕動,咱們渡江的安全性就大大提高了。”

“就是傷兵太多了,那些個重傷員傷口不是不能碰水嗎!”龍文章皺著眉頭,眼中流露出擔憂的神色,可他一時之間也沒什麼好辦法。

王重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邊缺醫少藥,還要防備日軍的搜捕。”

如今緬甸全境都已落入日軍手中,而且日軍隨時都可以通過海運和飛機的方式,往緬甸增兵,還能收編當地的武裝。

傷員中傷勢比較重的,基本上都是不能下地動彈,生活難以自理的,把他們留在這邊,就勢必要留下照顧他們生活起居,能夠替他們治療傷勢的人。

“可眼下的問題是,渡口完全暴露在日軍的槍口之下,就算是晚上,咱們這麼多人,也不可能完全瞞過日軍的眼睛。”

“而且就算咱們過了江,對岸的守軍說不定也會把我們當成是喬裝打扮的日軍,不等我們上岸,就開槍射擊。”

龍文章說著心裡的擔憂。

王重卻一臉神秘的道:“誰說咱們要從渡口過江了。”

“不從渡口過江,那咱們從哪兒過?”怒江水流湍急,江中暗流無數,若是被江水卷走,結果就是十死無生。

王重看著前方湍急江水,沒有說話。

龍文章循著王重的目光望去,隨即瞳孔漸漸收縮,眼睛越瞪越大。

“你不會是想從這兒渡江吧?”看著湍急的江水,饒是以龍文章的大膽,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是忍不住有些發顫。

王重沒有回答龍文章的問題,反而自顧自的問道:“禪達通向南天門的那座石橋,是什麼時候修的?”

龍文章搖頭:“我怎麼知道。”

王重道:“在來緬甸之前,我對禪達周邊的地形和水文情況進行了一次勘探,據幾位禪達的老人說,這橋修建的時間絕不會超過五十年,可沒有這座橋之前,人們是怎麼過江的呢?”

龍文章一愣,隨即就想通了個中關隘,目光看向前方湍急的江水,心中冒出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測:“你是說······”

王重道:“之後我特意找了禪達城裡年紀最大的幾位老人,從他們口中,問出了這個地方。”

“你不會試過從這裡過江吧?”龍文章一臉震驚的看向王重。

王重點頭淡淡的道:“沒試過我怎麼會把你們往這邊帶!”

龍文章是真的被鎮住了:“你在還沒去緬甸的時候,就開始考慮退路了?”

王重道:“未慮勝,先慮敗。”

這是兵法上說的,可真正能夠做到的,現實中卻根本沒有幾個。

龍文章沒想到王重真的再一次給了他驚喜。

“雖然過江的路有了,但我們現在還不能掉以輕心,日軍狡詐,如今他們看似龜縮在南天門上,做出一副固守南天門的姿態。

可實際上他們的斥候說不定已經遍布各處,正在四處搜尋我們的蹤跡,說不定現在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存在了。”

王重一臉凝重的道。

這幾日他們跟去機場的時候一樣,都是晝伏夜出,夜裡行軍,而且還特意繞了好幾座山,就是為了避開可能存在的日軍斥候。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龍文章也同樣一臉凝重的道。

“所以你有什麼打算?”說著龍文章忽然看向王重。

王重嘴角輕揚,笑著道:“那你呢?”

四目相對,隱約間好似有火花在半空飛濺,隨即二人默契的笑了!

“傳令兵!”

“三米之內!”

龍文章當即叫來孟煩了。

“我的團座,您又有什麼吩咐?”孟煩了一臉不耐煩的道。

“把阿譯、迷龍他們都叫過來!”

孟煩了不情不願的過去喊人,龍文章則轉過頭開始觀察四周,還不忘問王重:“你說咱們在哪兒埋伏合適?”

王重笑著伸手指向旁邊一座矮山道:“旁邊那座山就不錯,山體不高,山脊處正好適合伏擊。”

龍文章卻皺著眉頭:“會不會離江邊太近了?”

“要的就是近!”王重眯著眼睛道:“小鬼子要是龜縮在南天門上,有防禦工事作掩護,咱們還真拿他們沒辦法,可他們要是下了南天門,那掌握主動的就成我們了!”

“你不會是想搞斬首行動吧?”龍文章看著自信滿滿的王重,心中一動,再度冒出一個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想法來。

“為什麼不行?”王重道:“現在南天門上的日軍最多兩個大隊,少的話可能也就一個大隊,他們要是派人來追擊我們,至少也是一個中隊,隻要他們的防禦出現空虛和漏洞,那就是我們的機會。”

龍文章卻搖了搖頭道:“隻怕很難,觀其在南天門上的諸般布置,就知道竹內聯山此人,絕不是草包飯桶。”

“說不定他派人去機場支援隻是一個幌子,而是把人馬隱藏起來,就等著咱們出現,然後才好把我們一網打儘!”龍文章又說出了一個驚人的猜測。

“戰場之上,形勢瞬息萬變,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對於龍文章的猜測,王重並未直接否決,事實上他也有這樣的懷疑。

“但要是瞻前顧後,怕這怕那的話,才是兵家大忌。”

“你說的沒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咱們能做的,也就是儘人事,聽天命了。”

龍文章抬頭看了看雲層密布,不見太陽的天空,有些擔心“晚上不會下雨吧?”

“難說!現在快到雨季了,天氣變化多端,難以預測。”王重雖然會看天象,但緬北和雲南交界之地,屬於亞熱帶季風氣候區,受海上季風影響嚴重,如今又快到雨季了,氣候變換更是難測。

“希望不會下雨,不然這些傷兵麻煩就大了!”龍文章扭頭看著四周的傷兵,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擔憂。

他答應過要帶這些潰兵們回禪達的,如今一千多號人,已經隻剩下五百多,將近一半還是傷員。

若是這些傷員再因為淋雨引發並發症,丟了性命,這一千多號人就真的剩不下多少了。

王重道:“要是老天爺真要下雨,咱們也沒辦法。”

王重倒是比龍文章看的要開一些,倒不是王重不重視生命,而是見得多了,看的更開一些,左右也改變不了,就像剛才龍文章說的,但儘人事,且聽天命。

天,漸漸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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