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王重不是聖母,宋運萍也不是,但能夠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惠及家鄉,二人卻也不會因為某些顧慮而不去做。聽了王重和宋運萍的解釋,程開顏卻皺起了眉頭。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卻忍不住想,他們兩口子寧願拿掙來的錢去資助鄉下那群泥腿子,也不肯讓自己嫂嫂幫他們管理金州店。那可是她程開顏的親嫂子,她親哥哥的媳婦,她侄兒的親生母親,宋涵的親舅媽,難道還比不上紅衛鎮那些成日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窮鄉親,泥腿子嗎?可宋運輝的想法卻跟程開顏截然相反,誠然,青少年時期的宋運輝和姐姐日子過的都不太大,被針對、被欺負、被孤立,還時常被拉去教育,宋運輝甚至連高中都沒能去上,隻能下鄉到山背大隊去養豬,睡在豬圈旁邊,成日跟豬生活在一起,搞得那幾年裡,宋運輝身上總帶著一股子濃濃的豬圈味,在同齡人就更加沒有朋友了。可饒是如此,宋運輝心中卻沒有生出怨懟,而是自顧自的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每日養豬、看書,向王重請教,利用一切空閒的時間,汲取所有能夠接觸到的知識來充實自己。而且不論是紅衛鎮還是山背大隊之中,其中不乏有針對他們、欺負他們的,但也有對他們不抱偏見,甚至於暗地裡幫助他們的。“媽不是這個意思!”程母趕忙解釋,免得女兒誤會:“媽隻是跟你確定一下。”對於這種情況,單單隻解決孩子的學費,自然解決不了問題,還需要更加徹底的法子才行。“媽!”“辛苦您了!”王重對楊書記道:“調查階段的工作結束了,等待會兒咱們把這些孩子的情況都跟您了解清楚之後呢,您休息幾天,正好趁著這幾天,把地裡該收的藥材都給收了,彆耽擱了收成,等我跟小萍這邊忙完了,再通知您開展下一步的工作。”“媽!”“梁阿姨,不是這樣的,你要這樣,從這裡翻過來,再這樣,穿過去······”王宛這丫頭,竟當起了梁思申的老師,教的那叫一個認真,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燦爛。王重和宋運萍這段時間為了忙活‘圓夢助學基金’的事兒,一直留在晉陵,沒來東海,兄妹倆算下來也有快兩個月沒見到父母了,雖然每天晚上都會通電話,可打電話哪趕得上現實裡團聚。一家人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這上麵,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姐弟二人,如今都是男女強人呢。程開顏沒好氣的道:“還能是什麼反應,當然是支持了。”大多數鄉親都跟在王重兩口子身後掙了不少錢,雖然談不上日子過得有多富裕,但維持基本的生活,照顧老人,供孩子讀書卻足夠了,還能餘下不少,日積月累下來,還能用來改善家裡的生活環境。“東海的發展是越來越快了啊!”看著日新月異的東海,宋運萍忍不住感慨道。“媽!”程開顏頓時不樂意了:“我騙你乾什麼。”“當然了!”程開顏斬釘截鐵的說:“昨天吃飯的時候,他們當著一家人的麵說的。”“小萍姐!”梁思申聽到宋運萍的聲音,立馬起身,同宋運萍打招呼。“你確定宋運萍和王重是這麼說的?”程母再度跟女兒確認。兩口子驅車來到家門口,才剛下車,就聽到屋裡傳出來的歡笑聲。“他們想做好事,我們也不攔著!”程母憤憤的道:“可他們這麼做,不就是把咱們家當外人嗎!”“成!”楊書記也沒跟王重客套,畢竟這事兒是之前她來基金會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的,而且如今地裡的藥材也到了收獲的時候,楊書記種的藥材雖然不多,但收起來可也有一陣子好忙的。笑聲自然是從年紀雖小,性子卻外向甚至於有些豪放的王宛口中發出的。如昔日的王重、楊書記,還有許許多多跟他們一樣的人。關於這點,王重和宋運萍也早就商量過了,隻單純的給錢肯定不行,還得讓他們的家庭能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來源,能夠讓孩子們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繼續讀書,繼續學業。“梁小姐?”宋運萍有些驚訝,既是驚訝於梁思申出現在自己家裡,又驚訝於梁思申看著高冷難以接近的女強人,竟然會跟自己兒子和女兒玩到一塊兒去,還玩的那麼開心?隻見自家兒子跪坐在客廳的茶幾邊上,茶幾上那些果盤什麼的都被拿走了,隻剩下一堆不規則的拚圖,兒子正專心致誌的拚著拚圖,而女兒王宛,則跟梁思申兩人坐在沙發上玩穿花繩。正好他們兩口子也能趁著這個暑假,把‘圓夢助學基金’那邊的事兒都給鼓搗清楚。宋運萍也沒等王重,快兩個月沒見到兒女,她都想死了,當即快步走進屋裡,正好瞧見沙發上,正跟兒子女兒玩的不亦樂乎的梁思申。正好,不管是‘錦繡服飾’還是‘天運製藥’,都能夠再提供一批工作崗位,雖然不多,但足以將這二十多個家庭全都解決。吃過飯,一家人帶著孩子出門散步,小宋涵也被宋母用嬰兒車推著帶出了家門,如今的東海,工業才剛剛起步,汽車和空調的數量也十分有限,綠化也不錯,空氣還算清新。“玩什麼呢!”兩口子這一忙活,就是整個暑假。“沒錯!”宋運輝深以為然的道:“人民日報上說,改革開放是實現我們民族偉大複興的必由之路,這話絕不是說手而已。”不過宋運萍和王重卻比他更早來東海,早在宋運輝還在金州時,兩口子就來過不知多少回東海了。三十八個孩子,二十六個家庭,苦難各不相同,有的是因為家裡孩子多,父母負擔不起那麼多孩子上學的費用,這才無奈選擇讓孩子輟學,可有些則是因為家中忽逢變故,家裡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彆說是讀書了,連平時吃飯都隻能將就。顧名思義,給這些孩子們念書用的錢,就是‘圓夢助學基金’借給這群孩子們的,在孩子們繼續學業期間,這筆款項都不會計算利息,直到他們結束學業之後。楊書記一個人的速度優先,但好在第一批被篩選出來的孩子並不算太多,攏共加起來也就三十多個,當然了,這既跟篩選的範圍有關,也跟這幾年‘錦繡服飾’和‘天運’隻要飛速的發展有關。關鍵是梁思申學的也很認真,麵對王宛的傳授,沒有半點不耐煩。母女倆在電話裡對宋運輝乃至宋運萍一家子一頓抱怨,程開顏是越說越委屈,越想越覺得自己當初瞎了眼,氣憤不已的程母也隻能先安慰女兒。盛夏時節,酷暑難耐,楊書記頂著滿頭大汗,提著她自己縫製的手提包,把一遝文件遞給王重。“什麼?”程母一聽程開顏這麼一說,立馬臉色就變了:“你說真的?”如今早已不是國營稱雄的年代的,伴隨著改革開放,國內不論什麼資質的企業,都開始大浪淘沙、千帆競渡的局麵,那些個意識比較超前,一早就開始整改,順勢而為的,如今已經漸漸展露了頭角,可那些因循守舊,故步自封的,自然也在時代的浪潮中,被湧起的後浪們拍在了沙灘上。翌日,程開顏來到學校,趁著沒課的空擋,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金州家裡的號碼,將昨日在飯桌上聽到的那些事兒,和自己心中的不痛快,一股腦告訴了母親。“不知道當初的東海機械廠現在怎麼樣了?”宋運萍這話是看著弟弟宋運輝說的,其意不言而喻。正沉寂在遊戲世界中的王遠和王宛,也急忙起身,也顧不上手裡的遊戲了,高興的跑向宋運萍。王重道:“時代在進步,計劃經濟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整改是必然的,現在市場競爭這麼激烈,不說那些爭相冒頭的民營企業了,就是國營企業,同行之間也是競爭關係,要想提升市場競爭力,唯有改革。”程開顏也是這般想法,不然也不會給程母打這個電話了:“就是!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根本就沒拿我當一家人。”宋運輝道:“東海機械廠還是東海老牌的國營企業了,早些年的實力還是十分雄厚的,在省內都能排在前列,可惜這些年同樣江河日下,去年已經開始整改重組,目前的話,好像沒見有什麼起色。”而孩子們歸還而來的錢,也會繼續投入到‘圓夢助學基金’的運轉之中,繼續為其他有需要的孩子們提供助學貸款。“宋運輝呢?”程母還算有幾分理智,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再度問道:“他知道這事兒的時候是什麼反應?”王重也深知‘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所以‘圓夢助學基金’也不會完全不計成本的把錢直接送給這些孩子,這些家庭,而是在政府的監管之下,跟這些想要繼續學業的孩子們,簽訂一份無息貸款的合同。“要是這樣的話,其實廠子設在東海還是晉陵還真沒什麼分彆!”恨不能直接讓楊巡在商場裡頭給她弄個住的地方,直接住在裡頭。王重和宋運萍商量著,就把這丫頭留在了東海,反正有宋季山跟宋母照看,兩隻羊是趕,三隻羊也一樣是趕。這也是楊巡沒敢告訴母親,自己還欠著銀行一屁股的貸款,不然的話,以楊書記的性子,怕是累死累活,也得趁著自己現在還乾得動,給楊巡多攢點錢,好讓楊巡還銀行的貸款了。“這就是第一批三十八個孩子的詳細資料,從學校到家裡,都在裡頭了。”楊書記一邊喝著水,一邊說道。直到開學前夕,才再度回到東海。從他們結束學業的那天開始,這筆貸款就跟銀行給個人貸款一樣,開始計算利息,第一年的利息很低,隻有銀行貸款正常利息的30%,第二年則增長到60%,直到第三年,利息跟銀行借貸的利息一樣,並且不再累加,直至這群孩子們把本息還清。不過王重覺得,這丫頭不肯回晉陵,主要還是那天王重和宋運萍領著他們姐弟去了一趟楊巡的商場之後,那丫頭被商場裡頭的兒童遊樂區把心給勾住了,哪裡還舍得回鄉下老家去。宋運輝也忍不住感慨道:“現在經濟水平越來越高,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高樓大廈也越來越多,連馬路上的汽車也比以前多出不少。”大部分的原材料都來自晉陵的話,那就算廠子搬到東海來,原材料也一樣要從晉陵運過來,運輸的費用一樣還是要花。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吃完飯出來散步下棋的人,有老人有孩子,也有年輕的夫妻,沒結婚的小夥子大姑娘。這回宋運萍和王重在東海隻待了三天,就回了晉陵,不過王宛這丫頭卻被兩口子留在了東海,倒不是說不肯帶她回去,是這丫頭跟外公外婆好一陣子沒見了,舍不得離開,而且還有哥哥王遠和還在繈褓裡的可愛妹妹宋涵也在,這丫頭又沒怎麼來過東海,不肯回去。“對了,昨天我還聽他們聊起一個什麼‘圓夢助學基金’,也是他們兩口子出錢,說什麼幫紅衛鎮那些家庭苦難,上不起學的孩子們解決他們上學的問題。”宋運輝來東海已經有好幾年了,這幾年東海的變化,他可是看在眼裡的。一大一小,一人抱著宋運萍一條腿不肯撒手。“好了好了,都這麼大的人了!”宋運萍話音剛落,王遠的臉就紅了,意識到還有個梁思申在,趕忙往回退了幾步,站的筆直,還乾咳了兩聲。王宛這丫頭可不管那麼多,抱著老媽的腿就不肯撒手了,東海確實好玩,可再好的地方,呆的久了也就那樣子,而且這丫頭到底隻是個小娃娃,一下子和父母分開這麼久,不見的時候,這突然一見麵,哪裡還能忍得住,立馬就撒起了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