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盛夏在不知不覺間悄然來臨,夜晚的山背大隊,蟬鳴蛙聲連綿成片,奏響了一曲隻有在鄉間才能見到的盛夏夜曲。
如今的宋運萍,穿著一身得體的女式中山裝,原本披散著的頭發也早就豎了起來,用王重親手做的一根桃木簪子簪著,俏麗的臉上已然不複少女時的白嫩,卻仍舊未著粉黛,素麵朝天。
手裡提著個帆布做成的手提包,包裡鼓囊囊的,裝滿了東西,腳下是一雙黑色的千層底布鞋,鞋邊雖然特意擦過了,但泥水留下的話痕跡,卻不是簡單的擦拭就能擦拭乾淨的。
“宋運萍?”
辦公室的木門忽然被打開,一個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年輕人對著門外長椅上的宋運萍忽然喊道。
“我是宋運萍!”宋運萍急忙站了起來,笑著回應。
“進來吧,徐縣長要見你!”年輕人招呼著宋運萍進辦公室。
宋運萍臉上笑容更甚,急忙快步上前,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正對著門口擺著張實木桌子,桌子後邊坐著個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一身乾部打扮,神色間頗具威嚴。
“是宋運萍同誌吧!”徐縣長見到宋運萍,臉上露出微笑,十分和善的主動跟宋運萍打起了招呼。
宋運萍趕忙向徐縣長鞠躬道:“徐縣長好,我是宋運萍!”
“不用這麼客氣,快坐!快坐!”徐縣長也急忙起身,引手招呼著宋運萍坐下。
“謝謝徐縣長!”宋運萍也沒跟徐縣長客氣,雙手拎著提包,便坐了下來,提包也順勢放到了自己腿上。
徐縣長那位年輕的秘書也將剛剛倒好的一杯熱茶送到了宋運萍跟前。
“謝謝!”宋運萍的膽子確實不小,可跟縣長打照麵卻還是頭一回,尤其還是在縣政府縣長的辦公室裡。
“聽下麵的同誌說,宋同誌打算把紡織作坊擴建成紡織廠,擴大規模,加大生產,在縣裡招收大量工人?”
“沒沒沒,我就是打算再找幾人,多買幾台縫紉機,暫時沒打算把規模做的有多大!”宋運萍生怕徐縣長誤會了,趕忙解釋起來。
“而且我也沒那個本錢!”
“暫時?”可這位徐縣長卻不是普通人,瞬間就抓住了宋運萍話中的字眼。
感受著徐縣長那滿是問詢的眼神,宋運萍解釋道:“我是有心想把紡織廠做大,可奈何本錢有限,精力跟能力也都有限。”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徐縣長聽了卻若有所思的點頭道:“現在改革開放才剛剛起步,咱們晉陵縣雖隸屬南方,可地理位置卻並不算優越,交通也不發達,整個晉陵縣,也就是小雷家大隊跟你們兩口子走在了改革開放的最前沿。”
“徐主任過獎了!”宋運萍謙虛的道:“我跟我們家那口子,純粹就是小打小鬨,跟小雷家大隊可沒法比。”
“小雷家大隊是舉全隊之力,還有縣裡給他們的政策扶持,才有現在的規模,而你們兩口子,把生意做到現在的地步,既賺了錢,又贏了口碑,靠的還是自己,光是這一點,就跟小雷家截然不同。”
對於小雷家大隊的崛起,徐縣長並不意外,畢竟小雷家的背後,站著的是政府,是國家,可王重跟宋運萍這對小兩口做的卻是他們自己的買賣,他們的奇峰突起,卻著實叫徐縣長有些意外。
這幾年間,宋運萍的紡織作坊雖然沒有呈現井噴式的發展,可也迅速搶占了晉陵縣周邊鄉鎮的大部分服裝市場,連他這個縣長,也買過宋運萍的衣服。
還有王重的那個製藥公司,幾年前還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坊,可這幾年間,隨著製藥公司推出的那幾樣成藥在晉陵縣內逐漸盛行,天運製藥的名號也在晉陵縣內廣為流傳,為大眾所熟知。
徐縣長家裡就備了好幾種天運製藥推出的成藥。
而王重跟宋運萍竟然還是兩口子,一個開製藥公司,一個要辦紡織廠,非但如此,二人還惠及了許多老百姓,讓老百姓跟在他們後頭種藥、製衣,一下子為縣裡帶來了幾十個工作崗位,解決了幾十個家庭的生計問題。
光是這樣,就已經足夠讓徐縣長驚訝的了。
可在了解到王重是下鄉後主動申請留在當地的知青,宋運萍還有個考上了大學,現在正在金州化工工作的弟弟,宋運萍本身當初也參加了高考,過了大學的錄取分數線,隻是因種種原因,最後沒能去上大學,而是留在了家鄉發展之後,徐縣長對這小兩口就更好奇了。
徐縣長也沒再跟宋運萍繞彎子,而是徑直說道:“宋運萍同誌,謙虛是美德,可過分的謙虛就不好了,有什麼需求,你可以跟縣裡提嗎!要是縣裡幫你解決不了,還能向上麵申請!”
宋運萍一愣,沒想到徐縣長會突然這麼說。
“什麼需求縣裡都能幫忙解決嗎?”宋運萍不敢確定的問。
徐縣長雖然是手握實權的縣長,可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死了:“能不能解決,你總得先把需求提出來嘛!”
“現在政策可是越來越好了,國家要進步,咱們地方上也要發展,國家現在讓我們鼓勵個體戶下海經商,發展生產,帶動地方經濟,增加就業崗位,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條件。”
“尤其是像你跟你丈夫這樣已經從個體戶變成小企業的,更是咱們縣裡的頭一份,縣裡肯定要大力支持,雖然縣裡給不了伱們太多幫助,但一些政策上的扶持還是可以的。”
聽著徐縣長真摯的話,宋運萍思襯片刻後卻還是搖頭道:“徐縣長,我還真有個事兒,想請您幫忙。”
“說來聽聽!”徐縣長見宋運萍真的有需求,頓時也來了興致。
“咱們縣裡這幾年不是有很多養殖長毛兔的嗎,原先呢,那些養殖戶的兔毛都是賣到縣棉紡廠的,可這幾年縣棉紡廠的效益不如以前了,兔毛也不怎麼收了,這幾年鄉親們的兔毛,其實都是我在收購,不過我們做的,就隻是幫鄉親們把兔毛賣到魔都去,也就賺個辛苦錢。
我尋思著,現在咱們縣裡長毛兔的養殖已經成了規模,要是一直這樣隻賣兔毛的話,大頭都被彆人賺走了,要是咱們自己能夠加工兔毛,做成成品去賣的話,利潤肯定能高出不少。”
“加工兔毛?”徐縣長不是沒聽懂宋運萍這話的意思,隻是沒明白宋運萍的需求的到底是什麼:“你想讓我們怎麼幫你?”
宋運萍道:“其實早在去年,我就開始研究怎麼加工兔毛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眉目,可人力加工和紡織的效率太低了,我聽人說,省城那邊有門路能買到國外的先進機器,要是我們能有一台機器的話,效率肯定能提升很多倍。”
“加工兔毛的機器?”徐縣長問道。
宋運萍道:“不隻是加工,還有紡織。”
“就跟縣棉紡廠那些機器一樣?”徐縣長問道。
宋運萍道:“應該差不多,不過應該要更先進一些。”
其實原本宋運萍打的是縣棉紡廠那些機器的主意,可縣棉紡廠的那些機器都是國有財產,現在弄過去容易,可要是將來出了什麼問題,追究起來,那可就說不清楚了,而且現在縣棉紡廠本身就是個爛攤子,自家紡織廠才剛剛起步,短期內宋運萍可不想跟縣棉紡廠有什麼瓜葛。
要是彆人,聽到這話,估計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可徐縣長不同,徐縣長本身就是個滿腔熱血,一身乾勁青年乾部,而且出身又好,人脈廣,背景深,聽了宋運萍的話,非但沒有拒絕,反而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我現在不好答複你,這樣吧,你容我打聽打聽,要是有消息了,我再讓人通知你。”
“謝謝徐縣長!謝謝徐縣長!”宋運萍立馬激動的起身衝著徐縣長連連躬身道謝。
“彆彆彆!”徐縣長趕忙起身跟宋運萍一陣客套。
“宋同誌還有什麼彆的需求嗎?”客套完了,徐縣長趕緊轉移話題,生怕宋運萍又給他來剛才那一套。
宋運萍眼瞅著徐縣長並非隻是單純跟自己敷衍客套,而是真的有心要幫自己,當即便順著徐縣長的話道:“徐縣長,我也不瞞您,我們紡織廠不是要擴建嗎,現在正缺一批手藝嫻熟的紡織女工。”
“紡織女工?還得是熟手。”徐縣長沉吟道:“這可不好辦!”
不是說沒有熟手的紡織女工,而是這些個手藝嫻熟的,大多都集中在縣棉紡廠,雖然現在縣棉紡廠的經濟是越來越不景氣了,可縣棉紡廠到底還是國有企業,那些紡織工們可都端著鐵飯碗,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工資領,退休之後還有退休金,想讓她們離開縣棉紡廠到宋運萍的紡織廠去,可沒那麼容易。
宋運萍趕忙解釋道:“徐縣長,您彆誤會,我不是想挖先棉紡廠的牆角,我就是想勞煩您幫著在縣裡發個通知,就說我們錦繡棉紡廠招工。”
徐縣長一聽到宋運萍這話,臉上頓時便露出了笑容,意味深長的看著宋運萍道:“我今兒要是不讓你把你叫過來,哪天你自己也要來找我的吧!”
“徐縣長目光如炬,什麼都瞞不過您!”宋運萍笑著道:“今兒也是巧了,我跟我家那口子正商量著哪天過來找您,想求您幫忙呢!您就派人過來了。”
“無巧不成書!”徐縣長笑著道:“幫你發通知的事情沒問題,但招工的崗位、人數和待遇的問題,咱們得先聊清楚。”
“這是當然。”宋運萍道:“咱們這是招工,又不是騙人,您說是吧!”
徐縣長看著在自己跟前不卑不亢,侃侃而談,一副泰然自若模樣的宋運萍,不由得對她又高看了幾分。
“對了,老聽你說你丈夫,怎麼他沒跟你一塊兒過來?”徐縣長卻忽然話音一轉,問起了王重。
“嗨!”宋運萍歎了口氣,無奈的解釋道:“本來他是要一塊兒過來的,可還沒出門,就有人上門找他看病來了,他是個大夫,怎麼可能把病人拒之門外,所以就隻能我自己一個人來了,我臨出門前,他還專門跟我說了,徐縣長為人正直,不是沽名釣譽之輩,讓我把情況照實跟您說了,您一定能理解。”
“病人當然是最要緊的。”徐縣長道:“治病救人,本就是醫生的天職,你丈夫做的沒錯,他要是真的置病人於不顧,隻想著來見我,那我才要批評他呢。”
正事兒說完了,宋運萍也沒在徐縣長處多耽擱,寒暄幾句,道了謝,便帶著材料跟徐縣長的秘書對接去了。
發通知這種事情,自然不需要徐縣長親力親為,有徐縣長的秘書出麵就夠了。
第二天一早,錦繡紡織廠招工的消息,便自縣政府下達至全縣各地,各地的政府,大隊幫忙宣傳,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縣。
第三日,就陸陸續續有人開始往位於紅衛鎮的錦繡棉紡廠去了。
相較於在家務農而言,能夠在錦繡棉紡廠找份工作,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不知是多好的事情,彆說是十裡八鄉的農村婦女了,就連許多縣城裡沒工作的家庭婦女,在聽到消息之後,也都紛紛呼朋喚友的趕往紅衛鎮,去參加棉紡廠的招工。
棉紡廠的廠房在月前就已經落成了,負責施工的還是雷東寶帶領的小雷家大隊的建築隊,用的磚頭水泥,也都是小雷家的。
當然了,各種基礎設施肯定沒有縣裡棉紡廠的好,就連宿舍也是那種上下鋪,一間屋子睡七八個人的那種。
可耐不住錦繡紡織廠的待遇好,計件式的工資計算方式,不僅讓原來就在紡織廠的女工們乾勁更足,就連這幾日聞訊趕過來應聘的一個個也都趨之若鶩,恨不能自己趕快被選中,成為紡織廠的工人之一。
宋運萍成日忙著招聘,還得顧著紡織廠的正常運行,每日忙的頭角倒懸,就差住在廠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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