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章 牛馬不同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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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老王家,誰人不豎一根大拇指,誰家不眼熱。

一家子三個大學生,彆說是麥香大隊了,就是縣裡也從來沒有過。

可熱度來得快,去的也快。

剛過元宵,一家子人就把子平和子安送到了火車站。

“去了北平,好好讀書,但也不要一味的死讀書,遇見喜歡的姑娘也不要藏著掖著,大膽的追求,追女孩子講究一個膽大心細不要臉。”

“爹!”王重的話把兄弟倆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雖說兄弟倆都二十大幾的人了,可都還沒有結婚,老二子安倒是談過一個對象,是子安高中時的同學,可惜處了一段時間才發現,兩人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在王子安看來,那姑娘太幼稚,兩人的三觀不同,處不下去了。

“火車上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在外邊謹記一點,財不露白,免得給有心之人可乘之機。”

聽著王重的叮囑,兄弟倆連連點頭。

“去了北平,要照顧好自己,該吃就吃,該花錢的地方就花,北平那地方比咱們這兒冷多了,千萬要小心照顧好自己,彆生病了······”薑紅果強忍著欲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再一遍叮囑著兩個兒子。

同樣的話,這幾日在家裡已經說過無數遍了,兩兒子卻沒有不厭其煩的意思,耐心的聽著母親的嘮叨,貼心的讓母親和父親照顧好自己,叮囑妹妹彆給家裡添亂,讓爹娘省點心之類的話。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火車一發動,待坐在列車上,透過車窗揮手告彆的子平和子安隨著列車不斷遠去,薑紅果那一直強忍著沒有落下的淚水終於止不住流了出來,頓時便哭成了淚人。

小麥芽見母親哭了,離彆之情一下子也充斥心頭,跟著抹起了眼淚。

唯有王子妗,有些大大咧咧的,雖有些傷感,但更多的卻是對兩個哥哥的祝福。

子衿哄著薑紅果,王重一邊輕輕拍著抱著自己的小麥芽後背,揉著她的小腦袋瓜,一邊說道:

“好了,老大老二是去讀書求學,再說了,他們都二十大幾的人了,彆人家像他們這個年紀的都結婚生孩子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那可是北平,離咱們這兒好幾千裡呢!”薑紅果道。

“當初馬仁禮不也是自己一個人去的北平讀書,那會兒兵荒馬亂的,還沒現在這麼太平呢。”王重道。

薑紅果猶豫了一下:“這能一樣嗎?”

“有啥不一樣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又不是十來歲的小娃娃。”

“娘,爹說的對,大哥二哥都那麼大的人了,能照顧好自己的!”王子妗挽著薑紅果的手道:“說不定等過年大哥二哥就給您帶幾個大學生兒媳婦回來了呢。”

父女兩一唱一和的,把順利的把還沉寂在離彆之情中的母女二人拉了出來。

“爹,這不是去車站的路吧?”王子妗看了看周邊,有些疑惑的問道。

“去車站乾啥,咱們又不回去。”王重道:“咱一家人好不容易來一趟省城,再說過幾天你不是還要報名嗎!咱們先去你學校附近逛一逛,先熟悉熟悉環境。”

“怎麼,這還沒開學呢,就想著一個人出去撒歡了?”

這次來省城,除了送兩個兒子去北平之外,還有就是送女兒過來報名,王子妗的成績雖然比不上兩個哥哥,可也考上了魯大,麥香大隊距離省城雖然不算太遠,可也不近,就算是坐車,也得大半天的功夫,來來回回的折騰太麻煩,王子妗就索性把行李都帶了過來。

“我哪兒有。”王子妗忙解釋道。

“咱們先去你學校瞧瞧,找個落腳的地方,再去給你買點生活必需品。”從離彆的悲傷中走出來的薑紅果迅速便投入到對女兒的關心之中。

“姐!”王子瑜興致勃勃笑著道:“我想看看你們學校!”

一家人興致勃勃的奔著魯大而去,在學校周邊逛了一個多小時,找了個旅館落腳,緊接著就去了百貨商店,給子衿和子瑜兩人一人挑了幾件新衣裳,新鞋子,給子衿買了不少生活用品。

王重還找了個自行車鋪子,幫子衿買了一輛二手的女式自行車,不要自行車票的那種,之所以不買新的,主要是不想太招搖,雖是二手的,可王重親自把車檢查了一遍,找老板借了工具修了修,換了幾個小零件,除了看著舊一點,其他的跟新的也沒啥區彆。

一番折騰下來,等回去那天,一家三口倒是拎了不少東西,可薑紅果的荷包也空了,至於王子妗,當然就留在了學校,畢竟已經開學了。

回到麥香大隊,躺在熟悉的炕上,王重不禁感慨一句:“還是家裡舒服啊!”

子瑜坐在旁邊,乖巧的幫爹爹捶腿:“爹說的對,我也覺得家裡舒服。”

“等過幾天你要該去上學了,我和你娘就清淨咯!”王重笑著道。

“哎!”一說起上學,小子瑜就歎了口氣。

“爹,你和娘為什麼不早一點生我呢,這樣我今年就能和我姐他們一起參加高考了。”

“小丫頭!”王重搖搖頭道:“這麼急著想長大?”

“那些小孩子都太幼稚呢,和他們呆一塊兒沒意思!”子瑜一臉嫌棄的道。

“人小鬼大!”王重道:“少年時期,是人一生當中最難得的階段,無憂無慮,不用為生計所累,等你長大了,可就得為自己的生機奔波了。”

“你呀,就是人小鬼大,太懂事兒了。”

“懂事一點不好嗎?”子瑜睫毛輕顫,望著王重。

“懂事自然好,可太懂事了,就少了許多少年人該有的快樂。”王重道。

子瑜道:“可我不覺得自己過得不快樂呀!”

“好了好了,吃飯了,你們爺倆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薑紅果把煮好的麵條端到桌上,招呼著父女倆吃飯。

“大蟲!大蟲!”

王重和小麥芽剛剛準備動快,外頭就傳來了牛大膽的聲音。

“屋裡呢!”王重應了一聲,牛大膽就鑽進屋裡來了。

“喲,吃飯呢!”

“坐坐坐!”

“一塊兒對付一口!她娘,給大膽哥拿副碗快。”都不用薑紅果招呼,薑紅果已經把碗快拿了過來。

“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過了!”牛大膽連忙推辭。

“得了吧你!”王重道:“就你家那點白麵,全給你家媳婦孩子了,你自己還舍得吃!”

“她娘,給大膽哥多盛點!”

薑紅果笑著夾了一大碗,舀了撒了鹽,滴了醬油,香油,澆上三勺鹵子,放到牛大膽跟前:“大膽哥,給!”

“謝謝弟妹!”

“那我就不客氣了!”牛大膽拌著麵條道:“對了,和你說一事兒,前幾天我和馬仁禮在縣裡碰到周書記了。”

“周書記?”

王重頗為詫異:“周書記平~反了?”

“不僅平了,還調到地委去了。”牛大膽臉上滿是喜色:“我和馬仁禮還去周書記的辦公室裡頭坐了一會兒呢。”

“好啊!”聞言王重也忍不住有些感慨:“周書記回來了,咱們的好日子也馬上就要來了。”

不是說集體製度不好,而是人心浮動,很難做到絕對的公平,就是現在麥香大隊,也有那暗地裡悄悄偷奸耍滑的。

繁複的工分製度在一定程度上確實能夠做到公平,多勞多得,少勞少得,可那是建立在領頭的幾人沒有私心的情況下。

麥香大隊的工分製度是在原有的工分製度的基礎上進行了更進一步的細化,每天的計分、統分、每次的結算都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王重和牛大膽、馬仁禮幾個能夠做到兩袖清風,可若是換個地方,換個人,那就未必了。

正如那些個一門心思跟著張德富的人,他們為什麼抵製包產,不就是怕包產到戶了以後,他們自己就得下地乾活了嗎。

王重道:“上回我和你提過的那件事情,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你是說讓馬仁禮去找······”

“哎!”牛大膽話還沒說完,就被王重給打斷了,還衝著牛大膽搖了搖頭。

“這事兒沒成之前,誰也不能說。”王重鄭重道。

牛大膽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鄭重的點了頭。

“趕緊吃,吃完了咱們就去找仁禮。”

薑紅果雖然疑惑,可卻沒有追問的意思,嫁給王重這麼多年了,她對王重也算了解了,要是能說的事情,王重肯定一早就說了。

像當初把周義虎書記藏到村裡的事兒,知道的同樣就隻有牛大膽和馬仁禮他們幾個,可惜牛大膽的嘴不牢,這事兒被喬月給知道了,捅了上去,周義虎緊跟著就被張德富、韓美麗他們帶一群人過來抓走了。

為此牛大膽還把喬月狠狠收拾了一頓,他倆因為這事兒差點沒離婚。

吃過飯,二人便匆匆去了馬仁禮家,馬仁禮初聞此事,極為驚訝,隨即便是搖頭。

王重和牛大膽磨了他整整兩天都沒成,最後還是楊燈兒出馬,也不知楊燈兒使了什麼招,馬仁禮這才同意。

三人帶了點自家的小米和綠豆,坐上了去往省城的火車。

三人當天去,第二天就回了。

走在從縣裡回大隊的路上,馬仁禮的心還是七上八下的。

“你們說這事兒能成嗎?”

牛大膽搖頭,心裡也沒底。

王重道:“但儘人事,聽天命!”

“不管怎麼說,至少咱們想辦法去做了,總好過空等著強吧!”

這話馬仁禮很是認同:“這倒是!”

“不過就算走了一個張德富,還會有牛德富,馬得富,現在上邊的政策雖然逐漸鬆了,可落實到下邊,還是需要時間的。”

“隻要把張德富那二流子扳倒了就成。”牛大膽說起張德富就是一肚子氣,這些年本來麥香大隊的日子過得好好的,偏偏張德富見不得大家日子過得好,見天的折騰,搞完這個搞那個。

這要是再往前個幾十年,放到民國那會兒,張德富早就被那殺富濟貧,替天行道的好漢打了黑槍,取了性命了。

“回去以後,大家隻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咱們這回去省城,是去買種子的!”王重抖了抖掛在肩上的幾個布袋。

“沒錯,咱們就是去買種子的!”馬仁禮立馬補充道,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牛大膽打量著二人,搖搖頭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精!”

“當初小鬼子投降,蔣光頭跳轉槍頭對準,準備犁庭掃穴的時候,偉人說了,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這才有了後邊革命之火燃遍全國的偉大勝利。”

“那張德富是什麼人?就是個隻會溜須拍馬的二流子,就他以前乾過的那些事兒,就算沒有咱們,遲早他也得被清算,咱們犯不著和他硬碰硬。”

“這話說的在理,隻要咱們大家夥兒都還在,這日子總能過起來的。”馬仁禮非常讚同王重的話,前陣子他就是走的太急,昏了頭,忘了一直以來的謹慎和小心,這才把自己給整進去了,險些把下半輩子都給搭裡邊。

看著兩人都看著自己,牛大膽就是再傻也明白兩人是什麼意思了:“行行行,我聽你們的,不跟他對著乾行了吧!”

王重搭著牛大膽的肩膀道:“大膽,你要相信,咱們國家的政策絕對會越來越好的,你看看現在,停了十年的高考都恢複了,咱們的孩子都去上大學了,這說明國家馬上就要有大動作了。”

馬仁禮也一臉恍然,他腦子轉的快,立馬跟著王重後頭補充道:“隻有需要人才,才會想儘一切辦法培養人才,國家為什麼需要人才,你仔細想想!”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牛大膽說的一愣一愣的:“這麼說,咱們國家真的馬上就要有大動作了?”

“那還能有假!”王重道:“連周書記都已經被平~反起複了,這還不能夠說明情況嗎?”

“像張德富這種老鼠屎雖然有,但像周書記這種一心為咱們老百姓考慮的也不少,上邊為什麼要重新啟用周書記他們?”

“為什麼?”

“那就是因為,上麵也意識到了,繼續這樣子下去不行,咱們農民的日子還是過的艱難,農民的日子不好過,集體和國家的日子能好過嗎?”

“隻是有句老話,叫做牽一發而動全身,就算是要改變,也不是一下子把前頭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推翻了,當初辛亥革命,那些先輩們推翻清政府,前前後後也花了幾十年,咱們打小鬼子,花了八年,打老蔣,也花了三年。”

“這治理國家,就跟治病做飯是一個道理,你不能急,得慢慢一步一步的來,現在咱們國家,就是一個生了病的人,可這治病你得先找到病症,找到得病的原因,再根據病症和緣由,有針對性的進行救治。

就算是救治,他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把病給治好的,就算是治好了,病人想要徹底恢複,總也得有個調養恢複的時間吧!”

“你要早這麼和我說,我不就早明白了嗎!”牛大膽這回兒算是聽懂了王重的話。

“現在明白也不晚!”王重道。

馬仁禮笑著搖頭晃腦的道:“治大國,如烹小鮮······”

“行了,你彆個擱哪兒咬文嚼字的了。”牛大膽一臉嫌棄的道:“人家大蟲都還沒怎麼呢,你倒是先裝上了。”

“什麼叫我先裝上了,我這是聽了大蟲的話,一時之間有所感觸。”馬仁禮解釋道。

“行行行,你有感觸,你是文化人,大學生,成了吧!”

“哎~~~你說話我怎麼就這麼不愛聽呢!”

“不愛聽你彆聽。”

“牛大膽,你···你····你····你這是卸磨殺驢!你······”

“對,卸磨殺驢,你就是那條驢,那條蠢驢!”

牛大膽雖然沒什麼文化,平時也有點一根筋,可腦子不算笨,嘴巴也挺利索。

“你才蠢驢呢!”馬仁禮立馬就跟本人踩著尾巴一樣,立馬鬆開了牛大膽,氣鼓鼓的拉開距離。

看著兩人鬥嘴的樣子,王重隻在一旁抿嘴笑著,靜靜的看戲,並沒有插話的意思。

這牛馬不同槽,也不是沒有道理,牛大膽和馬仁禮也算是一對歡喜冤家了,這麼些年來,沒少打打鬨鬨的爭吵,鬥嘴那更是常有的事兒,不過這麼些年來,要是沒有他倆唱的這出戲,在麥香村待的這些日子還真有點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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