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挑戰開始的第75天,第五次神秘獎勵到來的日子。
向來不相信玄學的陳舟自從獲得兩把利斧後,完全改變了對“神秘獎勵”的看法。
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所謂的獎勵最多就是十多塊錢的小商品,這兩把目測售價超過七八百的斧子著實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
因此麵對這次獎勵,與麵對第一次獎勵相仿,他的心情又變得忐忑了起來。
他很清楚,再出一次好東西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就像賭博一樣,每一個賭徒都在追求翻倍的概率,追求贏得一切的腎上腺素狂飆的快感。
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沒人會認為自己是輸家。
在理智與幻想之間,陳舟選擇信一手玄學。
萬一這次獎勵出台機械車床或者來輛手推車,亦或是十幾包蔬菜種子,他的幸福生活可就有保障了。
13號當日,陳舟起了個大早,細致地清洗了頭發,用剃刀刮了胡子,剪了手指甲,還摳乾淨了指甲縫中的汙泥,搓了搓繭子裂口內被泥土染黑的肌膚。
整理好儀表,他點燃了三根鐵木枝杈削成的香,禮貌地祭拜天地,插入山洞前泥土。
待香燃儘,他拍了拍滿是土灰的水手值班服,戴上一頂新簷帽,這才啟程。
來福不知道主人這是發了哪門子瘋,像往常一樣緊跟在陳舟後麵,為半個月一次的遠行感到由衷地欣喜。
“雖然我這沐浴更衣,焚香齋戒的流程不標準,誠意可是一點不缺。
就算上次出的是大保底,這次怎麼也該給個安慰獎吧!。
我覺得這很合理。”
特意沒吃早飯,餓著肚子,陳舟來到了沙灘。
通過包裝箱的大小判斷獎勵價值已經成為一項必備技能。
大的東西,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小的東西就不一定了,既有可能出現機械表,燃氣打火機、瑞士軍刀這種極品,也有可能出現垃圾。
陳舟打心眼兒裡不願意看到小包裝盒,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
靜靜放置在沙地上的包裝盒既不像手機殼和掏耳勺套裝那樣小,也沒有戰斧包裝那麼大。
紙盒長度約30,寬度和高度都在20左右,表麵看不到任何花紋圖畫,酷似拚夕夕上五斤包裝的水果箱。
“難道還會獎勵食物?
要是獎勵一箱蘋果、梨或者石榴也能接受,它們籽多,好好照料總有希望養活一兩棵。
耐心栽培,七八年以後,我就能吃上來自現代的優良品種了。”
端起包裝箱,並不沉重。
這種發飄的手感往往象征著低質量獎勵。
隱隱有不祥的預感,陳舟默默安慰自己。
“上次賺得已經足夠多了,這次哪怕是個毛絨玩具也沒什麼。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沒準下一次就又好起來了呢。”
輕輕晃了下包裝箱,能感覺到內部裝著一個金屬或玻璃陶瓷製品,它在空曠的紙箱內隨著晃動四處碰撞,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呦!”
眼睛一亮,陳舟覺得這次獎勵並不像想象中那麼糟糕,能使用金屬、陶瓷、玻璃邊兒的現代工藝品,多少都能派上用場,比塑料製品強得多。
“有戲。”
撕下膠布,拆開包裝。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包裹在透明塑料袋內毛絨絨的大尾巴。
尾巴上的毛發呈粉紫漸變色,比菠蘿樹汁液的顏色深很多,很像小巷發廊門口那種散發著曖昧氣氛的小燈。
“好像有點不對勁……”
抓住尾巴末端——它幾乎填充了整個紙箱。
慢慢拽出尾巴,它的造型明顯參考了狐狸,收束在頭部,上麵用一個矽膠環箍緊,在矽膠構件上還連接著一個金屬製品。
這件金屬製品由不鏽鋼製成,表麵拋光成鏡麵,十分光滑,能映出人臉。
陳舟雖未在現實生活中親眼得見此物,得益於發達的網絡,在其它途徑或多或少地瀏覽過幾次。
假如放在古代,它有一個非常文雅且得體的名字“玉門塞”。
“媽的……”
把手上的尾巴塞回紙箱,陳舟一時間竟無法找出一個詞語描述自己的感受。
他想過獎勵是兒童益智玩具、是另一個手機殼、是塑料袋、是一次性紙巾、甚至可以是一瓶礦泉水。
卻從未往這個方向發散過思路,因為那未免有點太變態了。
“真是逆大天了,挑戰還有角色扮演環節的嗎?”
再一次拿起箱中的“插件”。
除了卸下那塊不鏽鋼,往後麵接一根長棍做成武器外,陳舟暫時想不到其它用途。
至於那根腈綸含量極高的尾巴,應該隻能拆開當優質火絨使用了。
“這麼喜歡惡搞我,下次給我發個娃娃吧!
我看比這玩意實用多了。”
懷著複雜的心情,陳舟開始往營地走。
窯洞的空間已經開辟出來了,現在山洞內還堆著小山一樣的砂石,估計再有半個多月才能清理乾淨。
在此之前,他要往山上搬運一些成品木材,包括船上的主桅杆,一些木板和短龍骨。
船上的木材都刷了漆,做好了防蛀處理。
在安裝到船上之前,這些木材已經晾曬乾燥,不易腐爛,使用壽命長,做承重柱很可靠。
島上木材雖然多,但它們並不適合直接使用。
濕木含水率高,在貯存過程中容易受到蟲菌侵蝕,更有可能劈裂、變形,影響使用壽命和結構強度。
而且濕木重量比乾燥木料重得多,不便於搬運。
在陳舟老家,建造房屋上梁之前,必須要選取合適的木材,將其砍斷,剝去樹皮,放在通風的林地間陰乾一兩年,待水分蒸發逸散才能組裝成梁,將它吊升至山牆上。
祖輩相傳的經驗不容忽視。
為了避免重要的承重柱出問題,陳舟打算先使用這些成品木材,同時在森林中挑選一些長度粗細合適的木料,先砍伐剝皮,摞放到林中陰乾,留待日後使用。
搬了三天木材,期間並未中斷對洞內砂石的清理。
窯洞門口的平台已經延展出去十多米,被墊平的土地與坡地產生了明顯的落差。
就在這片被鏟平的土地上,陳舟開始鋸木材,製造承重組件。
窯洞是平頂,無法使用拱形承重,雖然這種結構藝術性較差,顯得過於僵硬,卻能減少他的工作量。
陳舟計劃用六根承重柱將主居室、廚房和儲藏室隔開。
承重柱頂端同時撐住榫卯咬合的橫梁和縱梁,為頂部砂岩層提供堅實的支柱。
幸好當時搬運物資時沒有懈怠,可供使用的木材還剩很多。
利斧參與工作,進行粗略結構修理時陳舟的進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加上製造木筏積累的木工經驗,承重柱的進展還算順利。
在此期間,他也沒忘記按時登上山頭觀察沙灘。
17世紀歐洲的單筒望遠鏡雖不能和現代望遠鏡相比,但經過航海的檢測,也具備很高實用價值。
天氣晴朗的情況下,向下瞭望,東北側沙灘的變化儘收眼底。
空曠的黃色沙灘沒有障礙物,不存在死角,隻要土著登陸,必定會被發現,哪怕時間段不對,次日也能看到他們舉辦食人盛宴後留下的痕跡。
然而觀察了這麼久,陳舟始終沒能發現土著登陸,這使他一度對自己的推測產生懷疑。
但十二月份畢竟沒有結束,事關性命,他還得繼續觀察下去。
12月20日。
四根承重柱已經安裝進窯洞中。
魚鰾膠被大量塗抹在榫卯接口內,使得縱橫頂梁與承重柱結合十分緊密,也讓這個看起來原始簡陋的洞窟出現了幾分文明的氣息。
因為近期專注於製造承重柱和木梁,清理砂石的進度被耽擱了,足有140多平的整個洞窟仍顯得十分擁擠。
陳舟打算將所有承重結構都安裝妥帖後再清理砂石,最後砌起外牆,安裝窗戶和門。
除了不想操之過急外。
一直沒時間動身尋找黃泥或合適的黏土也是原因之一。
準確來說,砌牆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就算他拋下所有工作立即動手,也乾不起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辦。
中午,歇息時間。
陳舟在窯洞門口的平台上支起了三腳架,掛上鐵壺,煮熱鹹奶茶,泡軟硬麵餅,不緊不慢地咀嚼。
細嚼慢咽有助於消化,可以減少對腸胃的負荷,預防高血糖。
已經忘記從哪裡學到這條知識。
陳舟卻記得自己還要在島上渡過一萬兩百多天。
為了避免身體機能下降得太快,他開始嘗試改變延續多年的生活習慣,努力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態。
吃過飯,拿起望遠鏡,背上火繩槍,招呼來福,像散步一樣,他往山頭走去。
越過陰陽界線,戴起簷帽,向上。
本以為這是一場與往常相似,毫無收獲的登山瞭望之旅。
攀上山脊,還未拿起望遠鏡,陳舟便看到了沙灘上冒起的青煙。
日頭正盛,篝火扭曲了空氣,淡薄的煙氣卻不是很顯眼。
若不是他小時候使用電子產品的機會較少,視力出眾,恐怕還注意不到。
“真來了?”
示意來福噤聲,陳舟按緊大簷帽,恨不得往腦袋上套一圈枯葉,偽裝成枯樹野草,掏出望遠鏡,探頭探腦地往下看。
沿海沙灘上停放著兩條大型獨木舟,均已被土著拖上岸。
此刻篝火升起,身無片縷的土著正用心準備著盛宴,自始至終都沒往山頂瞅過哪怕一眼。
有人跑到近岸的樹林中收集木柴,有人正在拖拽從獨木舟上押下來的俘虜,有人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誦唱祭文。
他們膚色棕褐,比陳舟印象中的南美人更黑。
這可能是因為他們不穿衣服,被太陽曬的。
深色皮膚模糊了五官,分辨不出他們的長相。
仔細清點一下人數,除了進入樹林中的土著數量不明,除去俘虜,留在沙灘上的土著一共有27名。
這些土著似乎都是男人,至少陳舟沒有看到有人具備明顯的女性特征。
大多數人身上都用白色顏料畫著粗獷的紋飾,手中拿著長矛或弓箭,也有少數人手持短刀。
隔得太遠,看不清刀子的材質,料想不可能是金屬製品。
其中誦唱祭文的那名土著頭戴黃白相間的羽冠,脖子上掛著一串項鏈,身形有些佝僂,脊背上畫的花紋格外複雜繁密,看起來年歲已高,像是巫師或祭師一類德高望重的人物。
“擒賊先擒王,要是和這些土著產生衝突,第一槍就打死這老家夥。”
從原著中了解過這些土著對於信仰的狂熱。
陳舟知道他們信奉一個叫“貝納馬基”的神明,認為人死後並不會真正消失,靈魂將回到貝納馬基的懷抱。
因此在“奧沃卡基”(土著中與神溝通的長者)未死之前,受到“英勇祝福”的情況下,這些土著一旦發起衝鋒,士氣就極難擊垮。
但這種根基不穩的士氣也很容易崩潰。
隻要象征天神力量的奧沃卡基倒下,他們就將樹倒猢猻散,失去作戰的勇氣。
提前確定斬首戰術是為了防患於未然。
在土著尚未發現自己的情況下,陳舟並不打算貿然開戰。
現在他沒有堅固的庇護所,也沒有用於關押俘虜的牢房,即使打贏了這場仗,除了一堆屍體和兩艘獨木舟外也得不到更多。
先觀望,往後機會有的是。
抱著這種心態,陳舟靜靜地臥在山脊上一塊呈“凹”狀的岩石後,觀察著土著們的一舉一動。
這群野蠻的家夥還當島上空無一人,毫無戒備地到處奔跑,圍著火堆起舞,展示著他們手中的武器,氣氛十分熱烈。
六名倒黴的俘虜被草繩捆綁得緊緊實實,手腳無法移動,像一條條棕褐色的肉蟲子,任人宰割。
他們被土著擺成一排,緊挨在一起,旁邊站著五名手持短刀或長矛的看守。
死期將至,這些家夥一聲不吭,似乎早就想要回歸貝納馬基的懷抱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捆綁時間過長,手腳不充血導致的四肢僵硬。
縮回腦袋,看著一旁的火繩槍,陳舟正猶豫著要不要冒險解救其中一名俘虜,為自己找個星期五一樣的幫手時,手持短刀的看守卻已經開始屠宰。
他的動作乾淨利落,殺人像殺豬一樣,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眼都不眨一下就把六名俘虜全都抹了脖。
血液流淌,染紅了沙灘。
土著們慶祝著剛完成的屠戮,高聲叫嚷,圍繞篝火跳起了新一輪舞蹈,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他們的同類,而是牲畜。
遠遠望著,目睹他們凶殘的行徑,陳舟隻覺脊背發涼。
感到恐懼的同時,他也理解了魯濱遜初次看見土著食人儀式的心情。
任何一個來自文明社會的人,對這種同類相食的行為都無法視若平常。
這群不開化的土著比所謂的蠻夷戎狄還要落後。
若不是魯濱遜在島上最後幾年飽受孤獨折磨,恐怕他也不會留星期五的性命。
無論登沒登過島,這些土著身上至少都背負著人命,或是吃過人肉。
和野獸相比,他們除了更加狡詐,更加凶狠外,也無太大區彆。
慶祝過後,盛宴正式開始。
陳舟抓著單筒望遠鏡的手已經有些顫抖,那血腥真實的場麵,即使隔著半座山的距離,依然讓他腸胃翻滾,不斷乾噦。
但他依舊強忍著不適看到了最後。
直到六個人被吃得隻剩一堆骨頭和胃腸,土著趁著落潮離開島嶼,他才無力地爬下岩石,大吐特吐,嘔儘了胃中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