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根據新製定的計劃,陳舟開始往山上搬運木柴,儲備涼水。
緊挨著森林,木柴自然不缺,隻需走到緩坡下,將那些低矮的樹木砍伐,就能獲得大量燃料。
但是活樹水份含量高,不經晾曬燃燒起來濃煙滾滾,也難以點燃。
大多數時候陳舟還是選擇乾燥些的樹枝或是死樹。
至於挑水,從山下河中取水距離太遠,他花了大半天時間在樹林中穿行探索,找到了斷崖山澗的源頭。
那是條從岩縫中淌出的溪流,水量不大,但受旱季影響較小,源源不斷。
隻需付出一些耐心等待水桶接滿,足以滿足日常使用。
除此之外,他還費了很大力氣把廚房的那個大鐵罐子搬到了山上。
和常用的鐵壺相比,這玩意容量大得多,能裝一桶半水,一次性便能燒出可供使用一周的飲用水,讓他可以把更多精力集中到工作上。
11月26日。
太陽剛剛落山,大地將黯未黯之時,陳舟敲動火鐮,點燃了洞內金字塔形狀的柴堆。
下層乾木易於壯大火勢,上層濕木延續火力,一層層堆砌起來,隻需一粒火種。
從細枝枯葉到粗木樁,火焰迅速擴散。
濃煙。
熱浪。
豔紅光芒照亮了半個山壁,巨蟒一般的黑煙舔舐著山洞上沿,在這無風的夜扶搖直上。
如古代邊塞的烽火台,在火與光的映襯下,陳舟的身影幾乎隱沒在黑夜中。
溫度一再上升,他被迫退到了十幾米外,坐在坡地上用旁邊水桶中的山泉洗了把臉。
來福站得更遠,它在被砍伐的樹墩間抬起頭,靜靜仰望著半山腰處的狀景。
雙目中映射著火光,這無情的造物使它本能地感到畏懼。
儘管與人類相處多年,已經熟悉了槍炮,熟悉了爆炸聲和人類的建築食物,但那些在這熊熊烈焰麵前那些事物都顯得過分渺小了。
源自血脈的壓迫感使它無法像往常一樣從容地走向主人,隻能遠遠觀望。
木柴燃燒得很快,可能不到一個半小時,它們就釋放了體內蘊涵的全部能量。
“金字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
溫度下降,未燃儘的木炭從最頂端掉落,陷入了鬆軟的灰燼中。
陳舟差點被火焰的暖意烤得睡著,又洗了把臉,振作精神,他拎起木桶,趁著砂石層還未降溫,直接將水潑到洞壁上。
呲啦~
泛著泥土味兒的水汽像是往洞中裝入了一團雲,瞬間升騰起來,遮蔽了陳舟的視線。
空水桶放到一旁,小步快跑,第二桶水很快淋在另一處洞壁。
水汽愈發密集,但它們產生得快消散得也快。
在熱脹冷縮的作用下,原本結合得非常緊密的砂石泥土內部出現了裂隙,這裂隙將它們剝離開,使它們變得脆弱。
濕漉漉的洞壁滴淌著溫熱的水滴,被煙熏黑的表麵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地麵還剩一攤被水澆滅的炭塊以及化為泥濘的草木灰。
趁熱打鐵,陳舟拿起撬棍,連捅帶撬,瓦解了被火燒灼過的砂石。
頑固堅硬的砂石像下雨一樣劈裡啪啦地往下掉,讓他不由擔心引起塌方,謹慎地退出了山洞。
一片連一片,一塊接一塊。
撬棍化身為觸發連鎖反應的鑰匙,開啟了這場特彆的暴雨。
火堆熄滅,光線昏暗。
幸虧地勢高,有星月的微光,仍可視物。
陳舟眼看著砂石聚成一層厚土,遠比他工作一天挖掘出的總量還多。
但是火焰的燒灼並不均勻,頂端受影響最甚,脫落砂石最多,兩側也有部分砂石脫落,真正往洞穴深處延伸的部分大約隻占總量三分之一。
待砂石停止脫落後,踏著地上的積土,陳舟繼續撬動內部洞壁。
大約往裡挖掘半米多深,熱脹冷縮造成的影響便沒有那麼顯著了,砂石層又變得堅硬難以對付。
鐺~
撬棍杵在地上,陳舟搖了搖頭。
火燒水澆確實有效,但準備木柴和拎水消耗的時間太多,平均每兩天才能燒一次。
而且隨著坡下的樹木被砍伐得越來越多,囤積木柴需要的時間也會變得越來越久,工作效率必然降低。
照這樣看,除了節省掉製造工具的時間,火燒法並沒有太大的優勢。
“再有四天就到12月了,我的燧發槍還沒動工,也不知道食人土著12月幾號登島。”
望著黑暗中印著一道筆直煙熏痕跡的岩麵,陳舟又找到了一個必須放棄火燒法的理由。
萬一12月份前後食人土著真的登島,恰巧看到了山腰上無比顯眼的濃煙,過來一探究竟,憑他現在的武器裝備可難以應對。
這無疑是引狼入室自取滅亡之舉。
“那麼,隻能選擇爆破了。”
…………
11月28號是第四次神秘獎勵日,在這天之前,陳舟正在緊張地試驗著黑火藥的爆炸效果。
爆破工程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其內容涉及到多個領域,從地質勘探到機械結構,從氣體破壞作用到應力波破壞作用,從理論知識到實踐經驗……
就算擁有完善的資料,全套設備進行測試,一個人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成為一名合格的爆破工程師,完成礦山開采或建築拆除。
不要說高難度的隧道光麵爆破,就是定向爆破也沒有那麼簡單。
對於陳舟這樣一個既沒有理論知識和實踐經驗的人來說,爆破作業更是一項完全陌生的工作。
黑火藥威力強大,且性質遠不如雷管引爆的現代工業炸藥穩定。
因此他必須膽大心細,在激進的選擇中尋求安全穩定。
用燒掉的砂石做了十幾個土堆,把黑火藥包裹在小塊帆布中,插上浸過油的火繩,將其埋在土堆的不同位置不同深度,逐次引爆。
靠著觀察土堆被炸開的形態,陳舟大致了解到火藥爆炸後產生的氣體破壞範圍。
那是一個向上及左右兩側展開的半球形,向下幾乎不造成破壞。
這個實驗結果讓他學習到:“炸藥最好埋藏在山洞底部,位置處於正中,擺放進砂石層深處,那樣才能最好地發揮爆炸的威力。”
除爆炸氣體外,爆炸產生的應力波也會對土堆產生破壞。
但用於實驗的火藥量太少,且砂石堆太過鬆散,無法準確地觀測到應力波的具體威力,隻知道它能引起砂石堆塌方。
黑火藥的破壞實驗進行到尾聲,陳舟更想了解的還有山體結構。
對於整座山峰來說,米的深度連皮外傷都算不上。
但這麵岩壁下層砂石,上層岩石的結構著實讓人心裡沒底。
相較飽受陽光海風摧殘的陽坡,陰坡岩層內部的裂隙更加隱蔽,也就意味著更加危險,更加難以預防。
不過事情推進到這一步,在能力範圍內的,該做的實驗都做了。
黑火藥數量有限,他必須把好鋼用在刀刃上,不能繼續揮霍下去。
結束了持續了一整天的爆破實驗,回到山洞,坐在床邊,奢侈地點亮油燈,在昏黃的光芒下翻看他繪製的爆炸效果圖和應力波分析數據。
不時用羽毛筆列出一行數字,粉紫色的土堆爆炸圖緩緩翻到了最後一張。
其實陳舟一直有一個做畫家的夢,他從小就喜歡繪畫,還曾經獲得過一次市級繪畫競賽一等獎。
那張被父親裝在玻璃相框內的獲獎證書至今還掛在他家客廳的牆壁上。
母親清理了無數次家庭衛生,總是絮叨蒼蠅在玻璃上拉屎很難擦掉,卻不曾將獲獎證書收起,放到蒼蠅找尋不到的角落。
很多年前,母親常向親戚誇讚,說他不僅學習好,還很有藝術細胞。
隻可惜他們的家庭條件太過普通,即使父母知道孩子有繪畫天賦,也不敢提出讓孩子去上特長班,走藝術生那條路,怕耽誤學習。
陳舟懂事得早,始終同父母保持著這種默契,也沒將自己的夢想說出口,不知不覺就是這麼多年。
上了大學,機械圖紙要求得是精準簡潔,更限製了他的藝術天份,他的愛好也就漸漸被時間消磨,緩緩消逝了。
今天沾起墨水,用羽毛筆一點點繪製土堆被火藥爆破後的場景時,他才恍然記起,原來自己曾經也是有愛好,有夢想的人。
羽毛筆僵硬的筆尖畫下的每一條線條都是那樣硬朗,每個轉折都那樣僵硬,像是用尺規比量出來的結構圖,縱使有曲線,也是渾圓無缺,一板一眼。
自嘲一笑,複習著白日做的功課,想著明天爆破需要注意的事項,陳舟吹滅了燈。
……
對於28日的神秘獎勵,陳舟已經失去了興趣。
假如上一次的獎勵不是電子木魚而是一盒打火機,這次他一定會起個大早,踏著星光晨露前往海灘。
但很可惜,沒有假如。
為了一個價值不到十塊錢的現代工業殘次品在山地跋涉十幾公裡,浪費三個多小時,消耗大量體力。
放到現代社會,這樣的“賠本買賣”隻會引人唾罵,沒有人會去做,除了傻子。
很不幸,陳舟現在就要抱著滿心的不情願去做那個傻子。
沒辦法,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概率,他也要去,因為那是唯一能獲取現代產物的渠道。
不過這次他並沒有起早,而是按部就班地洗漱、吃過早飯,看過山羊母子,待太陽微微升起,才戴上大簷帽啟程。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辛辛苦苦起個大早最後像撿破爛一樣收獲一個玩具,一天的好心情都會被破壞。
經曆過兩次教訓,這次陳舟選擇不抱期望。
帶著來福走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他注意到河道裡的水位又下降了大約五厘米,曾經停靠在河岸邊緣的木筏早就擱淺了。
在日光和海風的洗禮下,筏子表層木板已經出現了細小的裂隙。
“有時間應該把筏子拆掉,帶到營地裡,這樣的好木材哪怕當柴火燒掉也比丟在這裡喂蠹蟲強。”
一路行至海灘,視線下意識地往地上瞄。
陳舟突然發現了一個足有一米三四長的巨型紙箱。
“?”
“什麼意思?”
靜如止水的心頓時躁動起來,他做夢都沒想到,這次竟然出了個大貨。
“臥槽,這麼大個兒,就算是塑料玩具,那也不是普通玩具呀,這起碼要一兩百塊吧!”
飛奔起來,不顧迎麵海風吹掉大簷帽,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陳舟來到了紙箱旁。
紙箱的外表一如既往地樸素,純黃色瓦楞紙,整體較長,寬度較窄,約莫四五十厘米左右,高度二十厘米左右,纏有黃色半透明膠帶。
用指關節敲了敲紙箱,傳來的聲音比較空洞,可以確定裡麵的物體並不能完全填充整個箱體。
“估計不是家用電器,家用電器基本沒有這種形狀的。
而且家用電器是最差的獎勵,因為我這裡根本沒有電。”
手指摳進紙箱頂端,將箱子拿起來。
分量很重,大約有十七八斤,而且重量不均,隻集中在一端。
“這……
感覺像是金屬製品。”
幾乎能確定這次的獎勵不是什麼庸脂俗粉,陳舟的心情瞬間從低穀飆到高峰,享受起隔箱猜物的快感。
“難道是知道我要跟土著動手,獎勵我一把自動步槍?
或者是狙擊步槍?希望多送幾發子彈……”
不敢相信自己的設想,陳舟迫不及待地拆開紙箱,準備一睹獎勵真容。
箱內物品包裹著一層厚實的防撞泡沫,泡沫內部蒙著薄塑料袋,隔著透明塑料袋,他看到了一把戴著皮護套的長柄斧和另一把造型相似的短柄斧。
除兩把斧頭外,箱中還裝有一把二十厘米左右的匕首,一袋加固斧頭處所用的楔子,一瓶木材保養油,一個贈送的,可能是用於砸楔子的小羊角錘。
“他媽的,我是不是沒睡醒啊?
怎麼感覺這麼不真實呢?
抽四次獎就出保底了?”
總算出了件實用工具,被幸福衝昏頭腦,陳舟感覺自己快樂得要暈過去了。
“兩個月呀,整整兩個月!”
猛地撕開透明塑料袋,他抓住斧頭,抽出了那把最長的那把長柄斧。
整把長斧帶柄約有一米一左右,重量大概五六斤,斧柄木材發黑,經過碳化處理,打磨得恰到好處,既能握緊又不刺手,整個斧柄的木材看不到任何影響強度的木結,足以說明選材的仔細。
連接斧頭部分有加粗處理,增加了結構強度,使其不易斷裂。
斧刃較寬,大約12厘米,斧背做成了平麵錘形結構。
正麵劈砍,背麵敲砸,一斧兩用。
斧頭刃部寒光凜凜,往斧頭末端過渡的金屬表麵保留了鍛打的痕跡,看上去既粗獷又有藝術感。
錘部還打著一行鋼印,料想是個出名的斧廠,可惜陳舟並不了解。
抓起小斧,用它的斧背和大斧的斧背輕輕敲擊了一下,聽著那清脆如陶瓷的聲音,他更加確定這次獎勵價值不菲。
陶瓷的硬度可達莫氏硬度7,普通鋼材的硬度在55到6之間。
能發出這樣的碰撞聲,說明兩把斧頭的熱處理非常出彩,鋼材也很頂級。
如果拿這把斧子和木匠最好的那把斧子做對砍實驗,木匠的斧子一定會被直接砍出豁口,而這把斧子必然毫發無傷。
在17世紀,這兩把斧子毫無疑問是世間難覓的神兵利器。
那些堅硬的鐵樹在它銳利的斧刃麵前不堪一擊。
人骨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