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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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裝斧木箱的蓋子,陳舟不禁想到。

“後來在島上生活的那些年,魯濱遜有沒有因為斧子質量差而後悔過呢?”

可惜,魯濱遜已死,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了。

離開貨艙,陳舟來到了緊挨著廚房的獨立儲藏室,這個房間的位置差不多在船尾樓正下方,比其它儲藏室寬敞些許,房門同樣裝有門閂。

房間內存放著大桶黑麵包還有少數高級海員的特供食品,包括用油紙包裹著的白麵包,味道和賣相更好的奶酪,以及風乾肉。

黑麵包桶的空隙中塞著幾個空麻袋,袋底殘餘一些麥麩皮和稻粒。

陳舟知道麻袋裡的這些稻穀和大麥種子能夠發芽,便把麻袋帶走,準備放到上層木箱中妥善保管起來,避免它受潮發黴。

一路探索,船隻中總有意外的驚喜,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

很久沒有像這般忙碌,從早到晚基本未站腳,當走廊變得昏暗,疲憊感也悄悄爬上陳舟身體各處。

太陽沉入遠山,油燈的光芒顯得愈發明亮。

臉龐籠罩在溫暖的昏黃燈光中,陳舟活動著僵硬的四肢,決定結束一天的工作。

在此之前,他要吃頓豐盛的晚餐,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明天。

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儲藏室,取了塊乾淨的白麵包,回到廚房倒一大杯熱水,溫一溫剩下的奶酪燉麵糊,掏兩張麵餅丟給大狗,又蓋上鐵罐的蓋子。

伴著皮靴拖遝緩慢的聲音,陳舟踏上了樓梯。

大狗為獲得主人的獎勵而高興,叼著麵餅,驕傲地仰著頭,爪尖踩在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亂響,寸步不離地緊隨在他身後。

雨聲綿綿。

千萬條銀絲蕩漾在夜空中,滴在甲板上,濺起一連串透明漣漪。

油燈旁籠著輕霧般的水汽,暈染得光芒黯淡,一切都罩上了一層朦朧的濾鏡。

自然的白噪音使世界回歸到一種原始的靜謐中。

放好麻袋,回到大副房間,關上窗,點亮吊燈。

燭火的些微暖意烘烤著異鄉人孤單的心。

拖出扶手椅,坐在航海桌前,泡一杯熱茶。

銀杯逸散的芳香旁,陳舟用精致的銀勺攪動著麵糊,小口咀嚼著白麵包。

大狗慵懶地臥在桌邊地毯上,將身體蜷縮成“c”形,沒多會兒就發出了鼾聲。

雨聲越來越大了,打在船尾樓屋頂劈啪作響。片刻,悶雷也加入了鳴奏。

陳舟的咀嚼聲淹沒在狂瀉的雨幕中。

他未曾理會,隻是脫下被淋濕的外衣,將其掛在衣架上晾乾。

就這樣保持著不急不緩的速度吃完了飯,陳舟收拾好餐具,取出筆墨,回憶著貼吧那些不知真假的行業大佬分享的知識,將它們書寫在了紙上,省得日後遺忘。

隨後他又拿來記錄物資數量的本子,將今日探索船隻的所有發現都寫在了上麵,包括那罐被他丟掉的油脂。

期間,他不時停筆,靜靜回想著是否有遺漏的細節,直到確定完善,待墨跡變乾才合上本子。

最後,陳舟取出了幾張寬大的牛皮紙,開始用桌上的尺子繪製木筏的圖紙。

直尺上的刻度不知是英尺英寸還是米,很是影響陳舟進行尺寸的計算。

多虧在大學繪製過無數張cad圖紙,他對於比例的把握很精確,雖然受了些影響,但榫卯木筏的結構畢竟簡單,多費些心思,最終也算順利完成了。

有了圖紙,明天正式開工的時候就能胸有成竹。

從前為彆人做事的時候,陳舟都是儘量節省步驟,領導不提的絕對不做。

此時關乎自己的工作效率,陳舟不但繪製了圖紙,還製定了一個簡單的計劃表,規定了每日必須完成的進度,以鞭策自己努力工作。

“果然,給自己打工才能狠下心剝削,吃多少苦都不鬨脾氣喊累。”

大約忙碌了兩個多小時,海上已完全進入深夜,這陣雨也停歇了。

打開窗,烏雲被風揉成了亂絮。

天幕澄澈,群星閃爍,月光明媚。

扣上見底的墨水瓶,吹熄燈,陳舟腰酸背痛地躺在吊床上,沒有多餘精力胡思亂想,轉眼就睡著了。

十月二日,這是挑戰開始後的第三天。

後半夜再未下雨,陳舟一覺睡到天亮,清早起床又是一個大晴天。

睡前他隱約記著要觀察何時漲潮,躺到吊床後睡意彌漫上來,連衣服都沒顧上脫就失去了意識,清醒過來才重新記起。

但時機已經錯過,隻能再等今晚。

經過一夜的發酵,昨日忙碌整日的勞累變成了酸痛的四肢和發緊的肌肉,使陳舟感覺非常不適。

但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還剩不到23天的時間。

穩妥起見,在風暴來臨前兩日,他就得離開這艘注定被撕碎的船,將所有物資都搬運到島上並建造一個能夠遮風擋雨的庇護所。

木筏在其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根據圖紙上的數據,陳舟需要建造的木筏長度三米,寬度兩米,底部采用雙層結構,以避免海水打濕貨物。

為了能讓筏子的航行更加順利,他還打算給它安裝一個簡易錨和船帆。

畢竟此前從未使用過船槳,陳舟對自己是否有技術順利劃走這艘木筏保持懷疑。

在這種前提下,能夠擁有更多的動力選擇無疑是更好的。

粗略估計,建成後,除陳舟和船錨船帆的重量,這艘木筏的安全載重範圍大概在150~200公斤左右。

運輸途中,筏上的貨物不能積壓在同一側,需儘量保證左右前後重量一致,這樣才不會翻船。

在裝載貨物時,也要根據安全載重範圍估算,防止超載產生事故的同時,也要避免載貨量不夠浪費時間。

木筏的四根主要框架陳舟打算用船上存放的兩根備用撐帆橫杆製造。

其實主桅杆撐帆杆的粗細程度要比備用橫杆更合適,但陳舟沒那個膽量爬上主桅杆鋸掉主桅杆撐帆杆。

如果換一種方式,直接從根部鋸斷主桅杆的話,既耽誤時間,又會產生不必要的危險。

權衡利弊,還是備用橫杆好一些。

選定框架材料,陳舟將需要用到的工具箱、橫杆、木板、備用中桅全部搬到了寬敞的中部甲板上,然後開始製作用於丈量長度的繩尺。

上次單位體檢,陳舟的裸腳身高是184米。

現在他要在木牆上貼著頭皮刻下身高,再找一根足夠長的繩子,將其截成184米,再通過反複對折剪斷,確定1厘米的長度。

這個1厘米可能並不準確,甚至會存在1~15毫米的誤差,但它已經是陳舟能想到的最快速簡單地確定長度單位的方式了。

有了靠譜的繩尺,陳舟通過匕首和墨水留下標記,開始把兩根橫杆截取為長度合適的四段。

這四段木柱分彆是木筏的前後兩根橫梁和左右兩根側梁。

其中左右兩根側梁的長度要多出二十厘米,因為這兩根柱子的前後兩端要用鑿子鑿出一個可以插入前後橫梁內部的方楔子,組裝完成後,這二十厘米就會融合進前後橫梁中。

將撐帆橫杆一端架在木板堆上,往圓滾滾的木柱底下塞了兩塊三角體木塊防止它亂動,陳舟開始了單調的體力勞動。

木匠的工具箱裡長鋸短鋸應有儘有,且都保養的比較鋒利。

憑著一股無所畏懼的莽勁兒,陳舟瘋狂拉動長鋸。

橫杆被撕開的聲響中,木屑紛飛,他的心率也伴著體力的消耗迅速上升。

最終陳舟隻堅持了幾分鐘,就大喘著粗氣放下了長鋸,倚靠著木板頹坐在地上,隻覺得心臟幾乎要從胸膛中跳出來,沒多久額頭便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呼~呼……”

張大嘴吞吐著空氣,陳舟甚至感到陣陣眩暈,他沒想到自己的身體竟然虛弱到了這種地步。

照這樣看,他那張製定了進度的計劃表完全是一個笑話,想要如期完工,累死他都做不到。

緊盯著夾在木樁中的長鋸,陳舟無比地懷念油鋸電鋸,懷念現代工業的一切產物,但是這些東西都不可能出現在這個時空。

指望有人幫忙,自己偷懶,那就更不可能了。

整個孤島隻有他一個人,不像水泥廠,你不乾總有人乾,抽根煙上個廁所玩會兒手機,磨磨洋工,要麼下班了,要麼工作莫名其妙地完成了,哪用這樣埋頭苦乾,摻不得半點水分。

一動不動地歇息了片刻,當心跳恢複平靜,一股饑餓感泛了上來。

沒辦法,陳舟又花了一些時間做好簡易早餐,填飽肚子解決完生理需求,才抱著不甘不願的心情回到甲板。

這回沒有偷懶的借口了,就算再累也得繼續工作。

整個上午,陳舟一直在瘋狂拉鋸和癱倒休息間循環。

因為太久沒有從事過繁重的體力勞動,羸弱的肌肉不堪一用,中午吃飯時他握住勺柄的手指都在不住顫抖,好像老年帕金森患者。

可那又能怎麼樣呢?

陳舟沒辦法向任何人訴苦,這裡隻有一條理解不了他的狗。

他確實得到了自由支配工作時間的權力,隨時都可以休息。

但風暴就像一位持著長鞭的奴隸主緊盯著他,隻要稍微懈怠,那根長鞭就會狠狠抽打在心中,攪得他不得寧靜。

隻有奮力工作,他才能短暫地擺脫那種窒息的負罪感。

開始下午的工作任務前,陳舟檢查了一下已經截好的橫梁。

他發現儘管開始鋸的時候鋸刃幾乎垂直於橫杆表麵,可鋸完橫杆後截麵卻不平整,而是嚴重傾斜,需要再做調整。

好在陳舟記得雕刻要留料,為了避免技藝不精導致的意外情況,他特意多留了四厘米長度以便於修正,後續再用鑿子斧子慢慢把截麵修平就可以了。

這樣乾乾歇歇,約莫忙活到下午四點,陳舟總算把四根框架截完了。

沉重的體力勞動和生疏的拉鋸技術使他認清了自己。一個簡單的鋸木頭都搞不定,想雕琢出嚴絲合縫的榫舌卯眼更是天方夜譚。

他必須得找一些釘子和黏合劑輔助工作,以免木筏“上崗即下崗”,那他就真成小醜了。

昨天已將船上的情況了解了個七七八八,隻剩二層船尾樓和一些犄角旮旯的房間沒探索。

打著找東西的幌子,陳舟合理地給自己放了個短假,開始在船上搜尋黏合劑。

由於海上航行風浪不定,為了應對航行過程中可能遇到的碰撞觸礁等意外,船上不僅存放了用於修補破口的木材,用於密閉防水的柏油和樹脂漆,也存放了幾桶魚鰾膠。

這種經人工提煉而成的生物質膠水具備極強的黏性,而且天然環保,黏合後用開水就能燙開,不像現代化學膠,黏上就打不開,即使用蠻力打開,也會破壞木頭結構,甚至把木纖維直接撕下來。

不過魚鰾膠有一個算不上缺點的缺點,就是會散發死魚腐爛一般的臭味兒。

打開桶口時陳舟著實被熏得夠嗆。

但這幾天聞過的臭味種類繁多,經過船頭廁所、排水室、廚房醃肉奶酪的連番轟炸,他已經對臭味產生了極強的耐受力,稍加適應也就習慣了。

用木棍攪了攪桶內發白凝固的魚肚鰾,儘管陳舟不知道這種東西叫什麼,但也看出了它的性質與膠水相似,便蓋上桶蓋搬到了甲板。

待雕琢好榫舌,往卯眼內安裝時,他就會往縫隙間塗抹一層膠水,使它們黏合得更牢固些。

然後再給木筏表麵刷上漆防水,這樣也算增加了兩道保險。

不過就在搬運膠水的時候,陳舟又發現了一個新問題。

木筏製造好後過於沉重,粗略估計也有四五百斤,他必須想個妥帖的法子將木筏順利放進海裡。

這個順利不是說木筏不沉就行,純木質結構的筏子密度低於海水,想不沉易如反掌。

但這個木筏不像竹排,它有正反之分,帆和錨都安裝在正麵,陳舟得保證木筏丟進水裡是正麵朝上而不是反過來。

看了看船舷上的護欄,他思考起通過索具緩慢降下木筏的可行性。

在腦海中模擬了幾次搬動木筏,然後綁上索具往海裡放的過程,陳舟感覺沒有起重滑輪組的幫助單憑他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完成這項工程。

隨後他想到了船頭拋錨起錨的巨型絞車轉筒,那是一台起重裝置。

那麼,是不是可以利用它放下木筏?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陳舟前往船頭艙,由上而下實地觀察了一會兒轉筒,還親自握住把手推了半圈,最終確定他可以使用這個沉重的起錨機。

但他沒有高興的太早。

因為他知道,想把木筏掛到纜繩末端需要兩個前提,一是纜繩足夠長,二是能把船錨卸下去。

走到船頭向下俯視,見到手臂粗的鐵鏈鎖住的巨大船錨,陳舟徹底死了這份心。

顯然,這條路也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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