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露，這篇筆記……好像有點不妙啊。”
實驗室外，夢境研究所的所長真菰博士手裡拿著一份口述記錄，皺著眉朝平日負責維護夢境研究所內各類儀器的研究助手，同時也是自己妹妹的鬆露說道。
“是嗎？我倒覺得還挺普通的吧。雖然綠色石碑、紫色霧氣什麼的，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般人平時的噩夢不也總是這麼回事嗎？”
剛剛聽完碧藍講述的鬆露有些不明所以，和姐姐一起參與夢境研究的她也閱讀過一些經典的夢境解析案例，碧藍經曆的夢境和那些案例患者做過的夢相比，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特彆出奇的地方。
“可問題就在這裡。”博士晃著口述筆記，嚴肅道，“碧藍小姐這次進行的可是夢境連接實驗，但在這一篇筆記之中，你看到了多少和夢境連接相關的要素？”
“額……最後在海邊看到米亞小姐的那一幕？”鬆露歪了歪頭，“互動確實有些少呢，不過這種程度還算是在誤差範圍之內吧。”
“並不隻是互動程度的問題。你難道不覺得，夢境連接會以這種方式產生交集非常異常嗎？你看，依照正常的情況，當一個人想要介入另一個人的夢境時，兩個夢境之間將會以什麼形式交彙？”
“這要看情況吧……根據過去我們進行的寶可夢夢境實驗，有時候是兩片風格截然不同的夢境場景被拚接在一起，做夢的雙方像多人遊戲裡的兩個玩家一樣，可以相互見麵交流；有時候則隻有單一的夢境主人那方的場景，兩個玩家同樣可以互動；除此之外，就是靈魂附身式的夢境連接了，介入夢境的一方會憑依在原本夢境的主人身上，在這種情況下又可以分成好幾類，大致以視角和精神能否由夢境裡的自己自由控製，是否能靈魂出竅之類的性能區分……”
博士的妹妹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
“最後還有一種算是比較例外的情況，那就是潛入夢境的一方能夠像神明一樣，以全知全能的視角對夢境進行全方位的觀察。這種情況需要介入者具備非常強大的精神感應能力，如果精神力稍微差一些，則會變成前麵那種靈魂附身的狀況，隻不過視角更加自由，可以像離體的幽靈一樣飛來飛去。”
“那麼在你看來，碧藍小姐的連接模式是屬於哪種呢？”真菰博士追問。
“從開始時的敘述來看，似乎是單方麵進入米亞小姐夢境的玩家模式。不過從中途開始，碧藍小姐的視角開始飛速轉換，還產生了超越認知的強烈直覺，最後甚至出現了像是天空俯視圖一樣不斷放大的上帝視角，這似乎又很接近特例中的神明模式……確實有點古怪呢。”
鬆露思索著看向一旁還沒有完全睡醒的碧藍：“碧藍小姐，你該不會其實是個超能力者吧？”
“誒？！”
還在迷迷糊糊看著自己的口述記錄的碧藍被猛然一問，思緒一時轉不過來：“完全不是啊，為什麼這麼問？”
這位夢境博士的助手卻是自顧自地搖起頭來：“不對不對，從玩家模式變成神明模式的表現來看，你的精神力應該是在夢境中途才突然變強的，說不定是碧藍小姐在夢境中途突然覺醒了超能力！”
“啊？”碧藍不知所措地瞠目結舌，而一旁真菰博士的眼神也變得火熱起來。
“等等等等，這不對吧，我隻是做了個夢而已，怎麼可能就這樣簡單地覺醒超能力？”
“這真的說不定哦。”真菰博士豎起食指，精神十足地說道——
“不少寶可夢會在夢境裡覺醒自己的隱藏特性，雖然造成這種現象的原理尚未徹底探明，但它說不定在人類身上也能起到類似的作用——這可是個大發現呢，甚至可能徹底點燃普通人們對夢境研究的熱情！鬆露，快去找把勺子來，我們馬上測試一下碧藍小姐能不能使用念動力吧！”
“不，請兩位冷靜一點。感覺就算我想把勺子弄彎，多半靠的也不是念力，而是會用特種金屬或者魔術技巧之類的作弊手段……要是那樣自稱覺醒了超能力的話，感覺某個超能力道館主會從關都地區追殺過來——況且我真的完全沒有覺醒能力的感覺啊。”
碧藍努力地為自己聲辯道——
“你們看，寶可夢在夢境裡覺醒隱藏特性的時候，不是都可以在睡醒後第一時間覺察到變化嗎？而我最多隻是感覺做了個怪夢而已啊。老實說，就連我現在重新再看一遍自己講述的夢境報告，都感覺像在看彆人寫的故事一樣陌生，做夢時的那種感覺幾乎已經完全忘記了。”
“這的確也是個問題呢，如果本人這樣堅持的話，碧藍小姐或許真的沒有覺醒什麼超能力也說不定……說到底，那種狀況畢竟隻是小概率現象，硬是把它拿來作為碧藍小姐怪夢的解釋，終究還是不夠嚴謹。”
大概是衝上腦門的狂熱消退了，真菰博士恢複了冷靜，歉意地向碧藍道歉道：“不好意思，碧藍小姐，是我一時情緒有點激動了。”
“沒事，解開誤會就好。”
隻有一個人對這時的狀況非常不滿意，博士的妹妹叉著腰來到兩人麵前，手裡還握著一把勺子：“那我這把勺子豈不是白拿了。”
或許是被幾人的討論聲吵醒了吧，之前還在實驗室裡繼續睡著的米亞在這時候走出房間外——
“碧藍小姐，真菰博士，那個實驗……好像是叫做夢境連接實驗吧，那個結束了嗎？我到底為什麼會夢到與哎呀球菇回憶的怪夢？”
真菰對待主動上門的噩夢患者還是非常認真的，她立刻來到米亞身邊，“米亞小姐，實驗姑且算是已經做完了。先不說彆的，你對自己剛才經曆的夢境有什麼印象嗎？”
“和過去的怪夢沒有什麼不同。”米亞搖頭說道。
一聽到她開口，一旁的鬆露小姐也立刻放下那把沒派上用場的勺子，開始在寫著碧藍的口述報告的筆記本後麵接著記錄下米亞的敘述。
“我夢到了過去和哎呀球菇有關的一些回憶片段，和之前一樣，那些片段就像電影閃回一樣，毫無規律地在我的夢裡來回演繹著……”
“不，這不夠具體。”見米亞小姐的敘述越來越模糊，博士及時地提醒道——
“就算混亂也無所謂，一些夢境情節記不清晰也沒關係，請務必把你在夢裡想到看到的每一處畫麵、每一個細節，全部儘量具體地分享出來。我想那些細節說不定和怪夢的源頭有關。”
“那……好的。”米亞點了點頭，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起她在自己夢境裡感受到的回憶。
先是放生哎呀球菇的畫麵，自己陪伴哎呀球菇度過童年的畫麵，大學時的情景，和一動不動的哎呀球菇對視的樣子，捧著它開心地來回走動的場合，睡前自說自話地和哎呀球菇交流的自己，哎呀球菇被父親裝在精靈球裡，帶進家裡的那一個瞬間……
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麵林林總總，因為哎呀球菇那種喜歡一聲不吭的個性，其中或許沒有多少特彆溫馨的要素，但能從米亞小姐的語氣裡聽出淡淡的懷念。
然而，聽著米亞講述的三個人的臉色卻變得古怪起來。
“米亞小姐，你在夢境裡是否有看到最近的回憶呢？”
等到米亞全部講述完畢之後，博士小心地提問道。她避開了碧藍關於夢境最後看到米亞小姐在海邊的描述，生怕因為自己的言語讓米亞的回憶產生誤導。
“我想應該沒有。”女子搖頭道，“放生哎呀球菇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我在夢裡看到的都是和它有關的場景，不可能出現最近的事情。”
“喂，博士，兩人夢到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啊。夢境連接裝置真的順利運作了嗎？碧藍小姐和米亞小姐該不會其實做的是兩個完全沒關係的夢吧？”鬆露懷疑地望向自己的姐姐，小聲地問道。
“絕對順利地運行了，各項連接參數也都達到了正常指標。而且按照夢境連接實驗的原理，若是沒有連接進對方的夢境裡，碧藍小姐是不會在夢境裡看到任何景象的。”博士堅定地如此回答，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的那個怪夢，是有什麼問題嗎？”看到麵前的三人一起露出沉重的表情，米亞有些心虛地請教道。
碧藍朝博士那邊看了一眼，見真菰博士無奈地朝自己點了點頭，於是，這位偵探助手便向米亞解釋起她們陷入困惑的原因——
“米亞小姐你應該也知道，就在你進入夢境的時候，我也使用了真菰博士的夢境連接裝置，並利用它介入了你的夢境——但我們所經曆的夢境好像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碧藍小姐沒有看到我夢裡那些哎呀球菇的回憶嗎？”米亞困惑地問。
“我連哎呀球菇的影子都沒看到。”碧藍確信地否定道，“不僅如此，在夢境的最後，我還看到了在海岸邊哭泣的米亞小姐你的樣子。而根據米亞你剛才的描述，那個場景同樣完全沒有在你的夢境裡麵出現過。”
“這種現象很奇怪嗎？”對夢境連接實驗的機製並不是十分了解的米亞依舊沒有搞清狀況。
“這真的非常古怪，在寶可夢之間的夢境連接裡從來沒有發生過。”真菰博士回答——
“如果是米亞小姐的部分夢境內容沒有出現在碧藍的夢裡，這種情況還稍微好理解一些，可能是碧藍連接的時機相對較晚，錯過了部分夢境內容。而你們的情況則是相反，這就沒法解釋了。”
“而且人們一般會對睡醒前的最後一段夢境印象最為深刻，也很難用米亞小姐剛好忘記了那一段夢境的理由來進行解釋。”鬆露補充道。
“看來就連這邊，也找不出我夢到怪夢的理由呢……”米亞泄氣地說道。
“對了，米亞小姐你現在，還會有那種……想要結束生命的感覺嗎？”看著米亞小姐的樣子，偵探助手小心地詢問。
米亞無奈地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很沒有道理，但人就是被困在那種非常憂鬱，想要自我了斷的情緒裡麵。不過還請放心，現在我可以控製自己，不會再做出像是跑到海邊嘗試自殺那種危險的舉動了。”
碧藍哀歎：“看來又走到死胡同了啊，就和毒殺事件那時候一樣……對了，雨果，你怎麼一直都沒有發表意見，這可不像你平時的作風——喂！雨果偵探！”
“……嗯？”
短暫的沉默之後，偵探從進門開始坐上的椅子上抬起頭來。
“你們的實驗做完了嗎？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想其他案件的事……”
“是那起你說非常不得了的連環案件嗎？”碧藍問。
“是啊。”推理中毒的白外套偵探說道——
“阿克羅瑪那邊的事姑且不論，塞爾維利克的毒殺和伏都的中毒之間有著明顯的關係，但是缺乏一條能夠把兩起事件串聯到一起的主軸。兩個同樣以製造毒素留下凶名的罪犯能夠順利的隱姓埋名，這背後肯定至少有著等離子團這種級彆的幕後組織的支持。然而等離子團通過伏都事件，把這些罪犯和自己撇清了關係，其他組織也沒有理由把招募到的手下派遣到合眾這邊來。兩人做出怪異行為，並中毒而死的理由必定和他們身中的劇毒有關。兩人甚至有可能早在死亡的很久之前就已經察覺到自己中毒的事實，而那些怪異行為，則很有可能是以自己不久後即將斃命的前提下進行的。但是在飛雲市周邊廣泛投毒和沿途撲殺野生寶可夢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共通點呢，關於這點我現在依然搞不明白。”
“哈，哈哈。”
聽到這信息過於密集的這一大段話，偵探助手生無可戀地苦笑兩聲——
“原來如此，是又有一個叫伏都的罪犯被毒死了嗎？還和等離子團有關，我已經明白案件非常不得了了。不過雨果你可能沒有發現，自從你剛才進來直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小時了。這樣一動不動地沉溺於思考也不是個辦法，要不思考一個輕鬆一些的事件換換腦子？”
“感覺能一口氣聽懂這一長串案件分析的碧藍小姐也很不得了啊，該說真不愧是偵探嗎？”鬆露小姐悄悄向姐姐吐槽。
此刻，偵探活動了一番因為久坐有些發硬的肩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鬆一些的事件？是指米亞小姐的夢嗎？這麼說你們遇到了困難？”
“嗯，事情是這樣的……”
接著，碧藍把剛才夢境連接實驗中發生的異狀告訴了雨果。
“我明白了，明明夢境相互連接的兩人，夢到的情景卻是毫不相關，而夢境連接實驗本身卻是毫無異議地成功了，你們認為這兩個現象之間，存在著必須要找到解釋的矛盾對吧？”
“是的，雨果偵探，就是這麼回事。”真菰博士期待地看向白外套偵探，希望他能為這次實驗的離奇結果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嗯……雖然隻是小概率事件，就算作為偵探的謎底也有點過於俗套了，但的確還有那樣一種可能性可以解釋眼前的狀況。”雨果揉著脖子，用正在計算推理命中率的口氣說道。
“該不會又是我的超能力在夢中突然覺醒吧？”碧藍警惕地問。
“不，那並不能解釋兩個夢境之間的差異吧。”偵探說。
鬆露忍不住了，直接向雨果發問：“所以說，那種可能性到底是什麼呢？”
白外套偵探輕咳兩聲，在眾人環視的目光中緩緩開口——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雙重人格’這個心理學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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