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奶奶從丫鬟手裡接過茶，親自奉給李夫人：“這五間屋子，我們去年才修繕過，就是為了招待來捐贈的夫人們的。”
“邊上那間屋裡，就都堆放著賬本，後麵幾間屋子，有廚房，還有堆著糧食布匹的庫房。”
又很謙虛表示：“我年輕不懂事，遠不如夫人您慧眼如炬，要是夫人您查出有什麼差錯的地方，儘管讓人來尋我。”
另外的幾位奶奶又圍上來，用羨慕的語氣，吹捧起李夫人來。
肖筱不僅沒有打斷她們，還希望她們能再多說點，她自己低聲叮囑周媽媽，讓她領著幾個賬房去後麵開始算賬。
顧三奶奶看到後，一顆心急促跳動，生出被窺破內心的恐懼。
隨即她又安慰自己，有問題的那些假賬，不可能被輕易查出來，心跳才恢複平穩。
再者，李府也不可能有這麼多賬房，外麵請來的賬房，就算是查出有問題的地方，也可能不願意得罪顧府，不會說出來。
可她還是覺得這地方沒法待了，讓她很不安。
事實上，她也很後悔接下這個差事，雖然也拿了些好處，可大頭都被姑母拿走了。
原本她也覺得無所謂，可是現在看到彆人來接手善堂，就心裡惶惶不安。
萬一被查出點什麼，那自己可是首當其衝啊。
因此，她猶豫一會兒後，還是走到肖筱身邊，降尊紆貴的和肖筱搭話：“李大奶奶，要不我陪你進去走走？”
順便能借機打探一下，李大奶奶是精明的還是好糊弄的人。
肖筱也沒反對：“好啊。”
她就很無語了，難道自己看著就很像是軟柿子嘛？自己的眼睛又不瞎，自然是看出她不屑和自己說話。
真是委屈她了。
就衝這，肖筱也想膈應她，就特彆痛快的答應了。
顧三奶奶先和婆婆兼姑母對了哥眼神，這才和肖筱往後麵走。
她還用帕子捂住鼻子，一臉嫌棄：“這樣的地方，又臟又亂又臭，要不是我姑母非要讓我幫忙，我是真不願接手。”
要是肖筱心性不堅定點，聽到這樣的話，就會懷疑她這話是在影射自己出身不好，不是生氣，就是不安。
肖筱就像是沒聽到一般，反而問：“善堂總共有多少人？”
顧三奶奶還真不知道：“是兩千多人吧？”
她就知道個大概數字。
因為她先前說的是真話，她是真的討厭善堂，看到那些臟兮兮的孩子就厭煩。
肖筱有些疑惑：“三個善堂加起來，就隻有兩千多人嗎？”
自從知道要接手善堂起，肖筱就讓人去打聽過。
就是讓言婆子去善堂買孩子過。
雖然善堂的管事也很堅定的拒絕了，但是言婆子也依舊好酒好菜請人家吃飯喝酒，套出了些話，知道三處善堂裡的孩子和老人加起來，約莫是二千六百多人。
更何況，她讓李宴幫忙，他讓人一直盯著善堂，自然也就知道，這邊善堂裡三百多個孩子被轉移到另外兩處善堂中。
還是天黑了，把人塞進騾車裡，偷偷摸摸的轉移的，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好事。
不過當時還沒到她接手善堂的日子，就算是她察覺到這有貓膩，卻也不能揭穿。
畢竟人家也能圓謊，說這轉移是這邊善堂裡的人太多了。
弄不好還要被倒打一耙。
因此肖筱隻能請李宴繼續讓人盯著，想知道顧家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顧三奶奶頓時不樂意了，冷著臉道：“另外兩處善堂是我們的房子，難不成你也想要？你胃口太大，也不怕撐著。”
肖筱也不怵她，當即就頂回去：“你們顧府想留下兩處善堂，是想造反嗎？”
現在可不允許私下收養太多的孩子，就怕在期間給他們輸入不合適的念頭，最終該效忠誰都不知道。
因此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富商，都不允許買太多的小廝丫頭回來，都是有限製的。
當然有野心的人，也會把買來的小孩子養在外麵，有天賦的培養成護衛，沒天賦的扔到莊子上去乾活。
也就是李府，李將軍為人正直，再者本就是武將，跟著的人不少，才沒有動這樣的心思。
不過李宴對此卻有不一樣的見解，私底下和她悄悄說了，皇上對武將有點忌憚，李家這樣反而逃過一劫。
那些悄悄養著人的貴人，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被皇上給翻出來了。
現在皇上不動手，無非是為了先安定人心，免得底下人覺得皇上卸磨殺驢。
因此顧三奶奶聽到肖筱的話，一股寒氣不受控製從心底冒出，很快傳遍四肢百骸。
這鍋她也不敢背，是要掉腦袋的。
她狡辯：“你，你胡說，那些都是小丫頭，能頂什麼用，我們就是做好事而已。”
正好這個時候她們已經進來了裡間，看到很多小姑娘坐在台階上打絡子，也有在角落的井邊用破木桶打水的，用草木灰洗衣服的。
也有幾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抱著還在繈褓裡的嬰兒的…
肖筱覺得自己就像是誤入了女兒國。
哪怕再提高女子的地位，可是在貧苦人家，丫頭片子還是不受歡迎的存在。
特彆是連續生了好幾個女兒的窮人家，狠心一點的就會把女兒給扔了，良心未泯的，就會偷摸著把女兒放到善堂門口。
而現在的人重孝，倒是不會把爹娘給趕出家門。
當然就算是不孝的也不敢趕爹娘，要是讓爹娘去衙門告狀，那可是要被抓去打板子，下大獄的。
因此善堂裡最多的就是各個年紀的小姑娘。
而且都是穿著灰撲撲的打著補丁的舊衣裳，蓬頭垢麵，麵黃肌瘦，看到她們進來，沒有迎上來，反而小心的退後幾步跪下。
肖筱心裡一酸。
不對，自己不是誤入女兒國，這應該是誤入難民營了。
小孩子太多，現在又已經是秋天了，不可能隔三岔五的沐浴更衣，確實有一股不好聞的氣味。
顧三奶奶就不願意再往前走一步了，冷著臉對肖筱道：“行了，你也看過了，可以回去了吧？”
要是小周氏來，那她還會做做樣子。
但是肖筱隻是農家女，她都後悔陪著她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