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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無計可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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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水西岸。

劉禪往東極目遠眺。

數量大概一兩千的魏騎隊列已經出現在曹營東北方向,離此處不過七八公裡了。

“陛下,麋將軍身上箭頭大部分都已取下,隻有一處…已是插入腿骨當中,剜之不下。

“而且箭鏃已在大脈邊緣,仆不敢繼續往下剜了…”

那替麋威取箭的老醫此刻一雙血手往下滴血,言語之間聲音微微發顫。

想來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駭人的景象,又或者懼怕醫死了這位將軍而被天子降罪。

劉禪轉過身來。

擔架之上,那位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拔箭過痛而休克昏迷的皇親國戚,此刻幾乎赤裸全身,而其人略顯白皙肥厚的闊背,血肉之模糊簡直慘不忍睹。

一片片被小心裁剪成塊、遍染鮮血的甲片隨意散落在四周,而其人大腿後側,此時仍留了一支斷尾的殘箭。

曹魏虎豹騎的重箭箭頭極長,呈菱形狀,最擅破甲,而一旦破甲入肉,又是極難拔除。

強行拔出,箭頭則會進一步撕裂傷口附近組織,導致創麵擴大,甚至會扯下一大塊皮肉,導致更嚴重的出血。

麋威身覆雙甲,再加上頗有些貴氣,身上肥肉比曹魏大將軍曹真隻遜色少許,所以敵騎箭矢才不幸未能對其造成致命傷害。

而其人穿在最裡麵的絲綢內襯同樣功不可沒,先是纏繞住了重箭箭頭,減緩了箭矢對身體的穿透,又隨著箭矢一並進入身體。

負責給麋威治療的醫者,方才便是通過輕輕拉動絲綢,將大部分箭頭緩緩拔出,避免了直接拔箭造成二次傷害。

蹲下身來,劉禪看向麋威大腿側麵最後一支斷箭。

那醫者事實上已經剜開了包裹箭鏃的部分血肉,但由於半掌長的菱形箭鏃幾乎完全沒入大腿,靠近大脈又嵌入腿骨,以至於最為老練的醫者都不敢輕拔,劉禪這個門外漢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陛下…沒啥好猶豫的,直接喚個力士硬拔便可,臣運氣向來不錯,身上肉也多,掉一塊肉死不了。”

麋威不知何時從休克中醒轉過來,應是聽到了醫者的話。

“好了,你彆說話!”劉禪嘴上罵了一句。

背上或許勉強能算作皮肉傷,但斷掉的那隻腳卻已足夠觸目驚心,而此刻這枚嵌入腿骨難以取出的箭鏃又時刻危及性命。

劉禪搞不懂,到底是什麼東西支撐著這人在這種時候還要跟自己開玩笑,逞威風。

“可有穩妥的辦法?”劉禪看著老醫問道。

那老醫一時不敢言語。

劉禪眉頭微皺。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趴在地上不動的麋威卻是突然一動,緊接著猛地發出一聲大吼。

等劉禪回過神來,卻見其人已是牙關咬碎,手上握住了一枚血淋淋的箭鏃,而箭鏃尾部赫然掛著一塊幾乎半兩重的血肉。

沒等周圍眾人有所動作,一頭綿密汗珠,臉色刷白的麋威有氣無力開口:“陛下,沒事了,臣…”

未及言罷,其人再次吃痛休克過去,若非劉禪攬得及時,幾乎便要栽倒在地。

不用劉禪發話,軍醫趕忙上來止血包紮。

劉禪從麋威手中拔出那枚帶出一塊血肉的斷箭,半晌無話。

斜水以東。

虎豹騎距離漢寨還有四五裡。

曹真此刻已收到了確切的消息,斜水上遊確實有蜀軍攔水做壩。

壩如金字,下厚上薄,高一丈有餘,長過半裡,以厚板築圍,大木斜撐,有水自壩上緩流而下。

蜀人從棧道上建梯至河道,壩上有蜀人數十,棧道上亦有蜀人近百,皆以繩索牽住大木,似乎隨時準備決堤。

曹真雖然沒用過水攻,也未曾親眼見過,但是太祖武皇帝當年水淹太壽、下邳、鄴城的故事卻是耳熟能詳。

這種大壩,隻消掘開一個小小的缺口,再撤去小部分木圍,後續大水便會不斷朝缺口湧來。

僅憑源源不斷的水勢衝擊,大水便能主動將缺口左右的壩土不斷衝散,使缺口不斷擴大。

最後整條大壩儘數衝毀,大水一泄而下,根本不需一刻鐘功夫。

雖然壩高一丈,長約半裡聽起來不是很高,也不很長,規模遠不如太祖皇帝當年所圍之壩。

但如果大壩後麵積水綿延十數乃至數十裡的話,沒有兩三個時辰怕是泄不完的。

他如今麵臨抉擇。

對麵的蜀軍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有序撤離,民夫、輔卒幾乎全部撤回了棧道上。

而虎豹騎顯然已經出現在了蜀軍視線裡。

蜀軍到底是會掘壩直接退走?

還是說會繼續誘他虎豹騎渡河,之後再決堤,以期半渡擊之?

曹真與杜襲等人討論不出一個結果,隻能繼續等待。

就在曹真等人思緒萬千之時,對岸的蜀軍突然吹響起了一陣連綿不斷的號角。

緊接著號角聲由近及遠,一直傳至看不見的山穀之中,在山穀裡回蕩。

“大將軍,這應該就是蜀寇傳令上遊決堤的信號了。”軍師杜襲麵色凝重。

此刻已經由不得曹真再多作考慮,他趕忙喚來親兵:“傳令下遊六千人馬淌水渡河!”

那六千人自然早已收到了命令。

蜀寇進則退,蜀寇退則追。

目的隻有一個:銜尾直追,不能讓對麵蜀軍安然撤退,不能給他們時間破壞棧道。

親兵得令,迅速搖動軍旗。

下遊立馬收到信號,第一時間,下遊幾裡外的六千步卒開始走下河道,淌水渡河。

對麵的漢軍此刻卻仍嚴陣以待,似乎沒有要撤離的意思,讓曹真眉頭一皺。

他預料不到大水何時會到來。

淌水過河速度快不了,萬一來勢凶猛,這六千步卒未能全部渡河洪水便至,就有些糟了。

約半刻鐘過去,當六千步卒的前部已經在下遊登陸數百,後部也已經全部踏入斜水河道時,一陣薄薄的濁流開始出現在曹真的視線裡。

又過了一會兒,當前部已經登陸兩千餘人,後部也已經全部行至斜水河道中央時,渾濁的水頭恰好在曹真麵前這一段河道中流過。

水頭並不厚,甚至可以稱得上涓涓細流,除了有些渾濁以外,看起來似乎沒有絲毫危險可言。

但就在此時,一直在對麵嚴陣以待的蜀軍終於動了。

離棧道最近的蜀軍開始散開陣勢,維持著頗為有序的隊列向棧道退去。

河道裡本不過二三尺深的清流很快全部被後續趕至的濁流覆蓋,水位也以一種並不迅速但又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爬升。

開始有枯枝殘葉順著濁流向曹真眼前的河道席卷而來。

下遊仍有數百步卒仍未上岸,本來淹不到他們大腿的水,此刻已經淹到了他們腰胯。

可由於水流速度的變快,已經有部分人站不住腳,由於恐慌,他們加速向河岸走去。

但水的阻力並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反而越想快走卻走得越慢。

不少人一個腳滑,被並不如何洶湧的濁流衝走,河水的深度明明還不足以淹死一個人,但很明顯,他們幾乎是必死無疑了。

曹真將視線從下遊收回來,卻發現身前的河道已是濁流滾滾,濤聲震震。

而水流速度卻仍在不斷加快,河道水位仍在不斷加高。

對岸的蜀軍此刻結陣退走。

大魏將士銜尾追上。

曹真看得心驚又煩躁。

心驚在於,如果沒有軍師杜襲提醒,自己一開始便率全部人馬乘勝追擊淌過河去,怕是真要被那偽帝成功半渡而擊的。

大自然的偉力下,若是沒有提前做好心理建設,過河卒的士氣未必不會在蜀寇圍上來時一觸即潰。

煩躁則在於,如果兩千虎豹騎成功渡過渭水,那麼即使真被劉禪半渡而擊,此刻也必不可能讓蜀寇如此從容撤走,更何況他已對所謂的半渡而擊有所預備。

“劉阿鬥是無計可施了?”

一道頗具幾分帝王威嚴又似乎百無聊賴的聲音忽然在曹真耳邊響起。

曹真頓時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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