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
但凡換個人,衛家上下都要忍不住的多想:
一,新婦這是在討好太夫人。唉,剛嫁進門的新婦,為了拍長輩的馬屁,也是夠拚的。
硬生生的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二,新婦跟太夫人一樣,都是喜好黃金珠寶等俗物的俗人。人家這是臭味相投,哦不,是審美統一呢。
偏偏說這話的是顏氏女,千年世家,複聖之後。
擁有著顏氏傲骨的新婦,怎麼可能趨炎附勢、阿諛奉承?
又怎麼可能崇尚金銀這等阿堵物?
顏氏這麼說,答案隻有一個——
顏氏女純孝啊。
她能為亡母結廬守孝三年,自然也能為了讓婆家長輩開心而說些善意的謊言。
此等言行,與古人的“彩衣娛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呢。
大善!
衛家眾人,尤其是雷國公、大夫人等幾個長輩,都被自己的腦補感動得稀裡嘩啦。
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就是太夫人。
她聽了龍歲歲的話,先是一愣:“我、我好看?好生富貴?”
孫媳婦這是在誇我?
不是在擠兌我、嘲諷我?
緊接著,太夫人慢慢反應過來。
不過,她也沒有高興,而是滿心惴惴的等著那個“然則”——
咳,沒辦法啊,太夫人已經有過類似的教訓。
比如小兒媳婦柳氏,再比如大兒子的那個貴妾楊氏,她們起初見到自己穿金戴銀的模樣時,也沒有直接嘲諷。
而是先假意稱讚,接著就是話鋒一轉,“然則,阿家/太夫人已不是山野村婦,而是堂堂國公之母,超一品誥命夫人。理當形容規矩、禮儀端莊。”
至於怎麼做,才能符合柳氏、楊氏口中的“規矩、禮儀”。
這兩位“貴女”也有“建議”:“少用金銀等俗物,多用青玉白玉等玉石……”
太夫人當時就不懂了,不都是首飾嗎,怎麼金銀就俗了,而玉石就高雅了?
兩位“貴女”就又開始解釋:“玉不琢不成器,玉石經過雕琢才嫌真容,如同那梅花,經過寒霜才有了清香——”
太夫人:……
不是在說玉石嗎,怎麼又扯上梅花兒了?
更聽不懂了,好不好?
本就沒讀過書,沒啥見識的太夫人,直接被兩個女人說得腦殼疼。
楊氏、柳氏等看到太夫人那如同朽木的性子,也都身心俱疲。
她們索性就直白的告訴太夫人:“這就是城裡的規矩,您若不想被嘲笑,不想連累國公爺丟臉,就不要違背!”
太夫人:……
老婆子就穿戴個金銀,怎麼就招人恥笑了?
她又沒有穿彆人家的?
她兒子、孫子孝順她的好玩意兒,她都不能用一用?
太夫人想說些什麼,可到底自卑,怕說出來的辯解之詞,會招來新一輪的不屑、嗤笑。
她確實是貧家農女,確實不識字,也不懂什麼規矩。
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忽然飛上雲端,她的心是發虛的。
尤其是隨著兒子的官職越來越高,納回家的妾都是曾經的官家小姐,太夫人得意的同時,也是不安的。
楊氏一個侍妾能夠跑到太夫人麵前“規勸”,除了她自己自視甚高、禮儀僭越外,也是太夫人的“軟弱”所致。
太夫人沒彆的想法,就是不想給兒子丟臉,給兒孫惹禍。
楊氏、柳氏的態度、言行等,已經給太夫人造成了心理陰影。
此時此刻,聽到孫媳婦“讚美”自己,太夫人真是先意外、再驚疑,絲毫都沒有歡喜呢。
龍歲歲卻還一臉真誠,她看向太夫人那滿頭璀璨的目光,都是熾烈的。
“阿婆,這是好幾套首飾拆分開的吧?”
“有鑲紅寶石的,還有銜珠的……呀,還有纏絲呢,真好看。”
關鍵是夠閃啊。
黃金閃,寶石也閃,還有那龍眼大小的珠子,泛著淡淡的珠光,簡直太招“龍”喜歡了。
龍歲歲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讚美。
太夫人:……
沒有聽到“然則”,而是持續的、升級的稱讚,太夫人終於確定:“阿顏,你真的覺得好看?”
“阿婆,不是我覺得,而是這本身就很好看!”
龍歲歲一本正經的糾正。
太夫人定定的看著龍歲歲,慢慢地、慢慢地,笑意染上了雙眼,“對!本來就好看!”
哎呀,這麼多的兒媳婦、孫媳婦,終於碰到一個跟老婆子有著相同愛好的可心人兒了。
太夫人高興的哈哈大笑,身子這一顫,滿頭的金飾再次叮叮當當的發出響動。
這聲音,提醒了太夫人。
她忽的想起現在還是見親禮,新人給她見了禮,她還沒有給見麵禮呢。
原本,太夫人是準備了一份“雅致”的禮物——一卷好不容易找到,花大價錢買來的古畫。
但,此刻,太夫人改了主意。
她家孫媳婦,可是跟她一樣,都喜歡黃白之物呢。
既然送見麵禮,那就要送人家喜歡的!
偏偏時間緊急,她來不及讓人去打造新的黃金首飾。
“無妨!無妨!”
“阿顏既然誇我的首飾好看,那我索性就把這些都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