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朦朧。
一老叟緩步行來。
他頭戴鬥笠、身著蓑衣,左手提一魚簍,右手握持一根竹節魚竿。
沉甸甸的魚簍,好似滿載而歸。
鬥笠下的麵頰滿是褶皺,渾黃的雙眼不知見過多少世事,已然沒了波瀾,平靜的好似幽潭。
來人正是有著‘海外奇人’之稱的破限大宗師,騎鯨客牧北庭!
“萬彩布行朱會首,江湖百年來最年輕的歸藏宗師。”
目視朱居,牧北庭音帶感慨:
“今日得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前輩過譽。”朱居翻身下馬,拍馬讓其遠離,方轉身看向對方:
“前輩乃當世奇人,權利、名望、財富唾手可得,想不到也能看上萬彩布行。”
“萬彩染布暢銷八方,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牧北庭也未著急動手,慢聲道:
“有人告訴我,隻需十年不到的時間,萬彩布行就能積得一座金山……”
“如此厚利,誰人能不動心?”
“何況!”
目視朱居,他雙眼微眯:
“閣下年不足二十,就已證得歸藏,就連我那劣徒鄒炎也非你的對手,假以時日莫說破限大宗師,就算是成為傅玄第二也不是不可能。”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
朱居皺眉。
他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那刺骨殺機,但聽話裡的語氣,似乎又並非隻是為了錢財而來。
至於名聲……
騎鯨客牧北庭作為當世頂尖高手之一,成名數十年,怕是早就無感。
何況都已經這把年紀了,也不可能再進一步。
“有人請前輩殺我?”
朱居眼神閃爍:
“誰?”
他自從來到此界,就沒有離開過越城,更未曾得罪過什麼有背景的人。
怎麼突然蹦出來這麼一位頂尖高手來搞刺殺,就因為擁有成為天下第一的潛力?
“嗬……”牧北庭淡笑:
“江湖就是這樣,很多事都無法得到答案。”
“前輩。”朱居深吸一口氣:
“能否高抬貴手?”
“不能。”
“彭!”
朱居腳下的泥土轟然炸開,整個人好似離弦利箭直奔牧北庭而去。
與氣血相比,勁力在瞬間爆發上有著明顯優勢。
赤血神爪!
這門爪法陰狠、詭詐、迅疾,可能勁風還未出現,五指已至對方麵前。
“赤血教的功夫?”
牧北庭雙目一睜,一股浩如煙海般的恐怖氣血自他那乾瘦的身體內迸發。
一瞬間。
朱居感覺麵前站著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披著人皮的蠻荒巨獸。
一條暢遊北海的巨鯨!
破限!
氣血武道,一境壯血:壯體內氣血;二境凝血,凝練氣血;三境淬體,以氣血淬煉肉身;四境歸藏,氣血透體而出,彙成氣血狼煙、無形罡氣;五境破限,重納浩瀚氣血入體,打破人體極限,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與勁力相比,氣血武道早期很吃虧,壯血、凝血境幾乎不增加戰力。
但從淬體開始,氣血武道漸漸顯露不凡,至歸藏已經補足之前缺陷,而破限……
已是肉身圓滿、堪比內氣境界的高手!
“唰!”
牧北庭手腕輕顫,以虎筋蹂煉而成的魚線當空交織,罩向來襲人影。
魚線成網,猛然一撈。
“彭!”
勁氣隔空對撞。
十三橫煉加純陽一氣訣對戰滄海遊龍功。
兩人身周勁氣激蕩,落葉紛飛舞動、草皮離地而起,人影當空交錯。
鐵樹銀花!
漫天掌影出現在場中,把牧北庭身影儘數籠罩,恐怖勁氣連連爆發。
“好掌法!”
牧北庭仰天長嘯,身周勁氣層層疊疊,好似海中旋渦迎向來襲掌影。
“彭!”
“轟……”
混亂中,一人飛速倒退,腳尖輕點地麵,朝著一側的密林深處投去。
“想逃?”
牧北庭麵色陰沉:
“你是逃不掉的!”
如果動手之前他還會惋惜武學奇才早逝,看不起某人的小題大做。
現在……
二十歲不到,竟然在短時間內與自己有來有往,力道大的匪夷所思,一旦破限那還了得?
有望絕世大宗師?
絕非虛言!
即使成了不第二個傅玄,隻要朱居能夠突破歸藏成就破限,定然是赤血教教主、圓定聖僧那般人物。
殺!
此子絕不能留!
…………
不久。
“彭!”
兩道人影在懸崖上相撞,其中一道吃力不住朝後倒退,跌向深邃崖底。
“啊!”
朱居身體後仰,墜向雲霧縈繞的懸崖,口中發出臨死前的絕望咆哮:
“牧北庭,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哼!”
牧北庭落在懸崖邊,朝下看了看,隨即眉頭微皺,甩出魚線纏住下方一塊凸起的巨石,身體則是借力朝下落去,如此幾次借力緩緩落到底部。
崖底是一條遄急河流。
“沒有屍體?”
檢查了一圈,並沒有朱居的屍體,理應是落入河水被衝到了下遊。
這麼高的高度,若是不能中途借力,就算是絕世大宗師來了也活不成。
當高度達到一定程度後,柔軟的水麵也會變成堅硬的鋼鐵,血肉之軀落在上麵隻會粉身碎骨。
摸了摸下巴,牧北庭並未就此罷休,而是循著河流朝著下遊尋去。
他活了七十多年,墜崖不死的事雖然罕見,但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作為老江湖,他不介意多花些時間確保萬無一失。
幾天後。
朱居的身影出現在他在越城的院落內,翻牆而入的聲音也驚動了一人。
“誰?”
秦靈薇披上外套,手持長劍躍出。
“是我。”朱居手捂心口,麵色慘白,腳步踉蹌來到屋內:
“秀心哪?”
“她回了武館。”秦靈薇收起長劍,攙扶著他坐下,麵露擔憂道:
“公子這是怎麼了?”
“遭到一個老怪物追殺,僥幸逃了回來。”朱居輕歎,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要多問:
“能夠保住性命已是僥幸,其他的不提也罷!”
“商會情況如何?”
“一如既往。”秦靈薇回道:
“言館主說您訪友未歸,其他並無變化。”
“幸好。”朱居鬆了口氣。
也幸虧他經常失蹤,且每次離開都需一段時間才出現,商會的人已經習慣,不然解釋起來也是麻煩。
“我身受重傷,那老怪物怕不會善罷甘休,最近一段時間不可讓外人知道我的情況。”
深吸一口氣,朱居悶聲開口:
“此外,我還需要一些養元湯劑,你快去幫我取來,切記不可告訴其他人。”
“是。”
秦靈薇麵露肅容:
“公子放心,我這就去準備。”
說著扶朱居坐好,快步出門,趁著夜色朝言氏拳館所在方向奔去。
在臨近武館一條街的時候,她美眸微閃,朝後看了一眼,折身躍上一處屋脊。
隨即施展身法來到一處無人院落,翻身躍入偏房,取出一隻信鴿。
她快速寫好信息,塞入信鴿腳筒,正欲放飛之際,動作突然一僵。
“果然……”
朱居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窗外,看著她輕輕搖頭:
“當日獨孤鳴說你居心不良,我就覺得奇怪,你果真有其他背景。”
“是誰?”
他當日看似落下懸崖,其實是回了主世界,自然沒有受傷,不過此番試探倒是有了意外收獲。
“……”秦靈薇死死盯著朱居:
“你一直都不信任我?”
“沒辦法。”朱居聳肩:
“我從未遇到過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難免狐疑,所以多了份警惕。”
“看來……”
“不是我想多了。”
“公子。”秦靈薇苦笑:
“以您的身份地位,隻要願意,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不要太多。”
“是嗎?”朱居不為所動:
“說吧?”
“你為誰做事?赤血教?應該不可能,那你又能效忠於誰?請騎鯨客殺我的那位?”
“唰!”
寒光一閃。
朱居屈指輕彈,刺來的軟劍就被彈飛出去。
“公子神功了得,小女子佩服。”秦靈薇也隻是做最後的嘗試,眼見不中麵上當即露出絕望神色。
嗯?
朱居麵色微變,快速靠近。
“噗!”
秦靈薇嬌軀顫抖,嘴角湧出黑血,緩緩倒地。
“服毒自儘?”
朱居麵色陰沉:
“好手段!”
能讓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定然十分了得。
視線一掃,他探手抓住屋內的一隻信鴿,取下綁在腿部的信箋,眼神不由微動。
“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