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如,字石庵,十二年前的進士,曆經縣尉、偏司、文郎等官職。
履曆光鮮!
是鄭國官場最有‘潛力’的官員之一。
得益於曾經賑災、放糧、清廉等作風,方大人在民間的名聲極好。
被稱之為方青天。
宴客的地點並非衙門,而是鴻福酒樓的後院,放置著數張八仙桌。
“賀館主!”
“言兄!”
“朱公子……”
到了約定的時間,一眾武館館主相繼到來,彼此拱手、熱情招呼。
“朱老弟!”
申虎踏步行來,朗笑開口:
“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寧遠城遷來的魯胖子,做殺豬屠宰的生意。”
“朱公子。”他身邊的矮壯胖子滿臉橫肉、眼神銳利,拱手示意:
“在下魯儲,久仰大名!”
“魯掌櫃。”朱居麵露肅容:
“久仰!”
能被申虎專門介紹,這位魯儲自非泛泛之輩。
殺豬、屠宰說起來不上台麵,實則能在這一行出頭的無不是地方豪強。
提及地方一霸,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屠夫。
而且魯儲並不隻是單純的殺豬,采買、屠宰、販肉等上下遊他都做,手底下養著上百號不缺肉的壯漢,論實力、底蘊,絲毫不比猛虎武館差。
何況魯儲本身就是一位淬體武師!
“申館主。”
朱居開口問道:
“可知道方大人邀我等來此,所為何事?”
“這……”申虎麵露難色:
“倒是略知一二,不過這件事有些難辦,結果如何還要看具體情況。”
“坐!”
“我們先坐。”
一共四張八仙桌,隻有一張在屋內,申虎拉著兩人徑直朝屋內走去。
其他人並沒有意見。
申虎、魯儲不必多說,都是城中豪強。
朱居手握日進鬥金的萬彩布莊,更是幾家武館的代表,當然也有資格。
至於年紀……
這兩天坊間流傳萬彩布莊背後有股神秘勢力,不論真假總讓人不敢輕視,年紀反倒是無關緊要的事。
熙熙攘攘中,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文士從前院行出,朝著場中眾人抱拳團團一禮。
“有勞諸位久候。”
文士相貌平平,衣衫雖破舊卻也整潔,像是位飽讀詩書的窮苦書生。
就在眾人麵帶好奇之際,申虎已經正色起身,朝著文士垂首施禮:
“方大人!”
方石庵方大人?
竟然如此平凡無奇?
眾人恍然,紛紛回禮。
“方大人!”
“見過方大人!”
“……”
“諸位無需客氣。”方大人雙手虛按,態度平易近人,並無高高在上的姿態:
“坐!”
“我們坐下說。”
“大人。”蔣平湊到近前,低聲回稟:
“秦家堡的人還沒到。”
“是嗎?”方大人眼露疑惑,卻也沒有多問,點了點頭在主位坐下。
隨即輕輕拍手:
“把東西呈上來。”
“是!”
一眾衙役出現,每一人手中都捧著一遝紙,放在一眾武館館主麵前。
朱居看了眼左右,隨手拿起一張,麵色不由一變。
其他人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諸位!”
方大人輕歎,慢聲道:
“北方連年大旱,百姓流離失所,此乃天災,朝廷隻能儘人事聽天命。”
“但……”
“有些人禍可以避免。”
他敲了敲桌麵,眼泛悲苦:
“方某就任途中,數次三番被人攔住車轎,控告人販歹毒、囂張。”
“人販不除,百姓怨念難消,越城難得太平。”
朱居沒有吭聲,拿起紙張依序翻看,饒是他心性淡漠,也忍不住麵色陰沉。
人販?
遠遠不止!
紙張上所述,越城有一夥人到處偷、拐兒童、婦女,已是泛濫成災。
偷拐來的孩童,或服食藥水啞掉嗓子,或往眼中灌銅汁弄瞎雙眼,或砍掉雙腿製成殘疾,以此來換取他人同情乞討。
女人則送到勾欄、妓院,或賣於他處得利,稍有不從就動輒打罵。
西城水溝,
屍體腐爛成蛆,堆積如山!
武館後巷,
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幾具不知名的屍體。
一樁樁、一件件慘不忍睹之事,就在越城諸多富戶豪強眼皮子底下上演。
曆時不知經年!
越城的人販子已經發展成了一條成熟的產業鏈,讓人惡心、作嘔。
“呼……”
朱居長吐一口濁氣:
“花街七坊?”
“不錯!”方大人聲音沉重:
“以方某之見,花街七坊乃越城毒瘤,此地不除越城百姓永無寧日。”
“諸位!”
“為了百姓、為了越城,方某懇求諸位出手相助,除掉花街七坊!”
說著離席而起,朝著場中眾人深深一禮。
“不可!”
申虎麵色大變,急忙起身攔住:
“方大人,萬萬不可。”
“彭!”魯儲拍案而起,麵色漲紅怒道:
“此事魯某願意效力,魯某人屠豬殺雞手上沾滿血,卻也……卻也……”
“這群人真該死!”
“不錯。”藍奇勝陰沉著臉點頭:
“我等誰家沒有親人有家眷失蹤過,沒有陪同我從不敢讓女兒單獨出門。”
“是極!”
“雖然我經常去花街,卻也見不得他們做的這等惡事,越城毒瘤不假。”
“……”
眾人群情激動,一臉憤慨。
“方大人拳拳愛民之心,我等佩服,也願效力。”一位武館主開口道:
“隻是……”
“這等事為何叫我等去做?”
眾人麵麵相覷。
是啊!
花街七坊做的惡事人儘皆知,就算是除掉,也該衙門或者附近駐軍出手才對,再不濟還有城中官員家中的護院,輪也輪不到一眾武館。
“衙門人手不足,駐軍難以輕易調動,至於富戶護院……”
方大人搖頭:
“不提也罷!”
其實眾人都清楚,花街七坊背景複雜,與城中某些富戶脫不了關係,如果輕易能除也等不到今日。
遍數整個越城,唯有一眾武館能集齊足夠的人手,還沒有花街的背景。
不!
武館估計也難百分百乾淨。
朱居若有所思。
場中有二十多家武館,加上魯儲的人,聚集數百人應該不成問題,甚至上千都有可能。
倒是未必不能一舉蕩平花街,可是花街七坊也非易於之輩,真要動手一眾武館同樣損失慘重,因而即使心中憤慨也未必有多少人心動。
果然。
視線掃過,雖然不少人義憤填膺,但也有一部分人眼神閃爍不定。
‘花街七坊常年招聘護衛,其中不少護衛出身武館,估計七坊與某些武館有合作關係。’
朱居心中一動,暗自搖頭。
‘方大人此舉定然難成,不對……,方石庵絕非庸人,他會想不到?’
“呼……”
就在他沉思之際,一物從院外被人拋了過來,重重落在一張桌子上。
“什麼東西?”
“讓開!”
“蔣平!”方大人麵色凝重:
“看看是什麼東西。”
“是。”
蔣平緊了緊握刀的手,小心翼翼走到近前,拿刀挑開那黑布包裹的東西。
“嘩……”
“人頭!”
“不對,這是秦家堡的堡主!”
“什麼?”
眾人麵麵相覷,剛才還有提到秦堡主沒有到,現在看來是來不了。
花街七坊下的手?
秦堡主實力不差,出行更是有堡內護衛陪同,既然對方能殺死秦堡主,在場眾人又有幾個可以保證自己不出事?
見狀,
不少人眼中都露出退縮之意。
“嘿嘿……”
冷冰冰的笑聲不知從何傳來,忽東忽西、飄忽不定:
“姓方的,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你若不明白,下次丟的就是你的人頭。”
“放肆!”屠夫魯儲怒喝一聲,身體猛然衝出,五指握拳朝著角落砸去:
“鬼鬼祟祟,給我出來!”
“彭!”
一道黑影從黑暗中竄出,單腿飛踢與魯儲襲來的拳頭相撞,隨即各自倒退。
“淬體?”
魯儲雙眼圓睜:
“再來!”
“哼!”黑衣人冷哼:
“竟然能發現我,難怪有人說你的鼻子跟狗一樣靈,可惜功夫不到家。”
說話間,兩人已是交手數招。
魯儲拳法剛猛、招式凶狠,奈何連對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就被踢飛出去。
好在他皮粗肉糙,並未因此受傷,大吼一聲奪過一位衙役手中長刀再次撲上。
七巧刀!
與肥碩的體型恰恰相反,魯儲的刀法極其精巧,招式迅疾、多變。
霎時間,場中刀影重重連成一片,黑衣人的身影好似被其儘數淹沒。
有人忍不住讚歎出聲:
“好刀法!”
施展拳法之時,魯儲三招兩式就被人擊退,手握長刀卻大占上方。
至少給人的感覺是如此。
“武學招式,先入門、後純熟,其後招於力合,再之後才是力與氣合。”
申虎微微額首,道:
“能夠做到力與氣合的人少之又少,幾年前我與魯儲交手他還沒能做到。”
“想不到……”
“他這把年紀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申館主。”朱居開口:
“依你之見,魯掌櫃能否拿下對手?”
“不好說。”申虎搖頭:
“魯儲的刀法最適合雙手短刀,也是他常年殺豬才練出這等本事,若是他拿著那兩件看家的殺豬刀,我也要退避三舍,現今沒有合適的兵器,除非修煉到氣與意合的境界不然以長刀施展終究差了些。”
“那人腿法不凡,掌法也頗為精妙,想要拿下估計需要費些功夫。”
朱居緩緩點頭。
看樣子,申虎更看好魯儲。
招與力合、力與氣合、氣與意合,武道招式的三種境界,自己估計剛剛招與力合。
若是自己……
朱居嘗試把自己帶入場中,眉頭微微皺起。
十三橫煉是很強,但沒有氣血爆發終究隻是外練第二重筋骨境,如果不能在氣血消耗完之前擊潰對手,輸的就是他。
也就是說。
現今的朱居,對付尋常淬體還行,麵對申虎、魯儲這類淬體幾十年的人則有所不如。
“不好!”
申虎麵色突然大變,身形一閃衝了出去:
“魯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