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懷刑忙完去找宋斬秋的時候,她和往常一樣,躺在病床上看書。
靜養了一個月,她的麵色也沒有好到哪去,眼下隱隱泛著青黑,唇色也有些泛白。
病房裡少了很多東西,戚懷刑都察覺得到。他照常給她切水果,冷厲的眉眼也罕見地舒緩下來:“東西都收拾好了?明天下午我就來接你出院。”
宋斬秋吃著他切好的水果,眯著眼睛笑了笑:“好呀。”
戚懷刑深吸一口氣,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打進屋裡的小桌上。他抱著手臂站在窗邊吹了會冷風,這一切都像假的。
名正言順的出身,光明磊落的職業,還有身後的她。
他這個從小就沒見過光的孩子突然擁有這些,像一場被毆打昏迷後的美夢,醒來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滿是傷痕。
夾雜著細雨的風把他吹得清醒了些,他回頭看她,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心不在焉地吃著水果。
心裡隱隱感到有些許不對勁的地方,但像蜘蛛網一樣,揮揮手就散了。
宋斬秋的麵色依舊不好看,沒有之前那麼有氣血,戚懷刑不疑有他,等他把她接回去養,肯定能養回來。
窗外細雨紛飛,戚懷刑陪她坐了一會兒,夜色將臨的時候,他離開了。他要給她準備出院後的各種事情,其實完全可以托付給管家,但他不願意,親力親為他才放心。
想到明天她就能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躂了,戚懷刑緊繃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宋斬秋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咬了咬蒼白的唇,掀開被子,赫然已經穿好了衣服。
她呼喚係統:“從現在開始,你每半小時為我播報一次他的定位。”
隨後她拿起房間裡的電話,打給宋父:“爸爸,我現在就要出院。你不用來接我!明天如果他問你我在哪你就說不知道。我過幾天會和你通電話的,你放心吧。”
她說得很急,對麵的宋父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掛斷了電話。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了,雷聲大作。
她匆匆忙忙拎上皮質的行李包,冒雨離開。原本暖黃色的溫馨的病房,現在冷風倒灌,空無一人。
宋斬秋早就找好了落腳的地方,s灘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她在郊區自己買了一棟小房子,除了她沒人知道。
宋斬秋坐上車的時候渾身已經濕透了。
唉,要是有空間移動的功能就好了,爛係統。
係統涼涼地揶揄她:“我都聽得見哦,宿主。”
“宿主,戚懷刑現在在陸家,您的出逃很穩妥。”
宋斬秋擦了擦身上滴落的水,聞言心裡翻了個白眼,鬼知道這個神經錯亂的人會不會突然回來找她,隻要她不撞見他就行了。
陸莎莎那邊還沒有信,她其實並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陸傑生肯定不會因為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來和她訂婚,這種人也就看中她身上那點利益。
答應了也隻會拿自己威脅戚懷刑。
“係統,如果我沒有完成這個必要任務怎麼辦。”
“根據總部的風險預估,您很可能完不成幫助戚懷刑感悟生命珍貴這個任務,但也有極小的概率完成,請宿主不要氣餒。”
什麼計算係統,她早就不相信了。
這個係統說的話聽聽算了,關鍵時刻還得靠她的。
隻要把戚懷刑氣死,然後繼續在他手裡活下來就行了。
出逃這一點應該足夠他生氣了,要是沒辦法和陸傑生訂婚,她還有彆的辦法氣死他。
宋斬秋開著車,行進茫茫的夜色裡。
下了一夜的雨,幾乎洗刷掉了宋斬秋所有的蹤跡。
……
第二天上午。
戚懷刑本想去看看她,可是手頭還有事沒忙完,況且下午要接她回家,就忍了忍。
陸莎莎等到今天早上,她哥才過來給了她明確的答複。
——“我同意了。”
睡眼惺忪的陸莎莎看著哥哥一身筆挺的西裝,眼裡卻沒什麼娶到心上人的喜悅,即使再迷糊她也覺得有些怪異。
“哥,你是真心願意吧?”
“嗯,隻是……我希望能和她私下見一麵,可以嗎?”
陸莎莎從柔軟的床裡跳下來,掀開窗簾,大雨過後的空氣說不出的清新:“好!我這就幫你去和她說。”
……
宋斬秋疲於奔命了一晚上,本該倒進被子裡呼呼大睡,可是她一晚上都沒睡著。
——她開始犯頭疼了。
幾乎是枯坐了一晚上,她一直在想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光是逃跑真的夠嗎?這真的能達到“寬恕”的標準嗎?如果完全沒有激起他的殺心,這樣的寬恕有用嗎?
宋斬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腦子裡一陣一陣地疼。
她還沒有得到陸莎莎的答複。
如果能得到同意的答複那麼再好不過了,她就不用再頭痛地想該怎麼把他惹得很生氣,想殺了她的那種生氣。
有時候對方太愛了也不好。
她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撥了電話。
對麵傳來轉接的聲音,最後是一個輕巧的女聲:“哪位?”
陸莎莎正準備出門,聲音顯得有些不耐煩。
“莎莎。”
“秋秋?怎麼了?突然打電話給我。”
“我已經出院了,但是沒回家。他……也不知道我的位置,不過你放心,我很好。”
陸莎莎聽完捂住話筒,看了看四周沒人,才和她說話:“你在哪裡?我哥他同意了!他果然是喜歡你的!”
“同意了嗎……”宋斬秋茶色的眼瞳顫了顫,透出幾分冰冷。
“嗯!但是我哥說他想和你見一麵好好聊聊……你看可以嗎?”
陸莎莎小心翼翼地問,生怕自己毀了這樁親事。
電話那頭,宋斬秋沉吟片刻:“可以是可以,但這幾天不行。他一定會到處找我,你讓你哥等幾天。”
“好嘞好嘞!等多久都沒問題。你那裡缺不缺什麼?要不要我給你送?”
一個人在淒風苦雨裡飄搖了一晚上的宋斬秋聞言感動到了:“沒事,我這裡一切都好,謝謝莎莎。”
一通電話,講完了一個小秘密。
陸莎莎捂住胸口,心跳如擂鼓。
她撮合秋秋和哥哥的同時,也並沒有忘了那個羅刹一樣的大哥。
真不知道要怎麼說服他放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陸莎莎聽完電話,走出去伸了個懶腰。她趴在欄杆上,正好看見戚懷刑風風火火地離開家。
她不由得想起那些愛情小說裡寫的,強取豪奪的愛情是不健康的!她溫柔紳士的哥哥才會照顧人呢!
……
戚懷刑準備好了一切,去醫院的路上催了好幾次司機。
上樓梯時,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惶然緊張。
都說人生有三喜,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他鄉遇故知。他這輩子沒念過書,沒交什麼故知,唯有第二件他能感受一下。
這樣的機會也是她給他的。
最近他已經收斂了很多,不會隨便開玩笑,暴戾的脾氣也藏起來,唯有麵對下屬的時候才展露一二。心裡那些陰暗的,見不得人的貪念,欲望,他通通都會藏好。
他會學著對她好的,他要把世界上最寶貴的一切捧到她麵前。
戚懷刑這次甚至沒再站在門口的小窗裡看她,他直直地推開門,準備把他需要窮極一生嗬護的寶物帶回家。
房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