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一身黑衣,腳上的皮靴底沾滿了泥,就這麼大大咧咧地踩在窗戶上。
不過比這個,宋斬秋更在意的是,她從他身上看不見槍。
要麼藏在背後,要麼沒帶。前者可能性大一些。
她抬眼打量他,眉眼銳利,右眉有疤。笑意陰狠,眼神就像是豺狼,不好招惹,觸及便讓人膽寒。
“好久不見。宋小姐。”
居然是他先開口。
他從窗台上跳下來,帶著詭譎的笑意,在昏黃燈光下能看見他眼下的陰翳。
他一步一個泥印子,踩進來。
宋斬秋隻覺得有些緊張,因為她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她又有些興奮感。好像是骨子裡帶的追求刺激的細胞。
他在等她回答。
空氣霎時間凝固住了,裹挾著殺氣的沉默。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掠過千個百個可能性。她隻感到周身寒氣擴散,宋斬秋的餘光在拚命地搜尋著可用的一切。
“是,好久不見。要和我一起吃甜品嗎?”
宋斬秋開口了。
她覺得有點搞笑,但又覺得理所當然,分享食物不就是最原始的認同嗎?
她想不出來更好的了。
對方被她問的一愣。
因為這和他預設的情形不太一樣。於是他的笑容消失了,沒有笑容粉飾,他看起來異常凶狠。右眉斷生,像是個羅刹。
他不笑了,一步,一步,踱到她麵前來。
他的每一步,好像都踩著一個人的靈魂,叫人震顫,令人膽寒。
可宋斬秋又不怕。
“你不吃嗎?很好吃的。”
她抬頭,大大方方地對著他笑。
男人麵無表情,抬起自己帶著皮手套的手。那隻手上隱約看得見刀刃的磨痕,血跡的斑駁,一隻從地獄伸出來的手。
宋斬秋就那麼仰著頭,看著他。
看著他伸手到一半忽然縮回去,摘下自己的手套。然後覆在她的頭頂,有些用力,讓她的脖頸感到些許壓力。
男人慢慢彎下腰,掌控著她的生死。他露出尖利的牙,像豺狼一樣威脅他可憐的獵物。
“為什麼對警察說謊?”
他的手掌很大,好像摁住了她的靈魂一樣,他盯著她,對她進行拷問。
宋斬秋還是那樣,笑著:“想,就那麼做了。”
“要不要一起吃甜品呢?”
她笑語盈盈,好似根本不會害怕。
男人把手從她頭頂挪開,收斂了笑意,第一次看見這樣難對付的獵物。
她道:“或者,交個朋友吧。”
宋斬秋就那麼看著他。一雙眼睛裡隻有濃烈的交朋友的意願。
那奇怪的,對他而言未曾謀麵的神情,竟然有那麼一點顫動他的神魂。
難以對付的殺手先生笑了。
他又笑了,帶上熟悉的戲謔和惡劣玩味。
“我還沒交過朋友。我的榮幸。”
“我姓戚,戚懷刑。”
他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宋斬秋聞言眨眨眼:“我姓宋,宋斬秋。”
燈光明暗之間,宋斬秋就衝他微笑,隻見他忽然從袖筒裡劃出一把匕首。
刀刃光滑,鋒利無比。泛著冷冰冰的光,折射在她的眼裡。
她無法揣測他的任何一舉一動。隻能保持原有神態,不露出任何異樣。
隻見戚懷刑挑起匕首,從她眼前劃過。
刀光一閃,她下意識閉上眼。
——插進了甜品上的一顆櫻桃裡。
宋斬秋心裡無語。
然而這個惡劣的壞東西還不罷休,揮了揮手上的匕首,將那顆插在刀尖上的櫻桃,遞到她嘴邊。
簡直是無休止的恐嚇遊戲。
“吃。”
戚懷刑盯著她的眼睛,忽然又收斂了所有的笑容,冷冰冰地注視著她。
宋斬秋毫不猶豫就做好了決定。
這個家夥,要麼是借機一刀捅進她的喉嚨,要麼就是在試探她。
不吃的話左右都是死,於是她利落張嘴,吃掉那顆櫻桃。
汁水在齒間迸發,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氣。
壞家夥滿意地笑了。
他咧開鮮紅的唇,收回了他的匕首。
“晚安,朋友。明天見。”
戚懷刑戴上手套,踩著一步步的腳印,從窗台跳了出去。
有驚無險。
一場有驚無險的對峙。
宋斬秋忽然在呼嘯之間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不是害怕或恐懼,而是一種刺激的緊張感。
她看向地上那些腳印,每個腳印都完整無缺,在米黃色的地板上顯得格外亮眼。
她懂得差不多了。
這個家夥,就在他走到她跟前的時候,還對她抱有殺心。
殺或是不殺,全憑心情。
這是個有些自大的殺手,而且是個追求刺激的殺手。
迫不及待地給警方留下證據。
她聞到微風送來的清晰的血腥味。
戚懷刑剛剛殺了人。
殺了誰?是任務還是意願?
不得而知。
屋子裡彌漫著西式甜品膩膩的味道。
宋斬秋忽然感覺到了疲憊,興奮過後的疲憊。
窗外夜空沒有星星。宋宅周圍沒什麼人煙,寂靜的不像是這個大都市該有的。
她靜靜地躺下,陷入深眠。
……次日。
宋斬秋終於能像正常人一樣作息,早上起來以後整個人頭暈眼花險些栽在地上。
係統十分貼心地提醒她,低血糖了。
宋斬秋沒辦法,隨便拿了塊已經軟掉的餅乾塞進嘴裡。
新的一天,她又要想新招麵對那條豺狼。
“係統,副線任務是什麼?海華之珠?珠寶嗎?”宋斬秋吃完宋家的豪華中西結合式早餐,被要求去樓上收拾書本,她還要去上學。
係統回答她:“沒錯。據背景資料而言,海華之珠是一枚戒指,其色鮮紅若血,是陸家的傳世之寶。三年前不慎失竊。”
宋斬秋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從係統這裡獲取信息。
“失竊?傳世之寶會失竊?監守自盜還差不多。陸家是做什麼的?”
係統停頓了一秒,好像是在索引資料。“陸家是s灘有名的世家,軍商一體,勢力盤根錯節。”
宋斬秋隨意地穿了一條淺紫色裙子,罩了件寬寬大大的外套,和她之前精致優雅的風格有些不符合。
她並沒有想著如何去契合原身的設定,她隻想速戰速決。
“副線任務和主線任務有關聯嗎?”
係統隻冷漠否認:“概率為百分之五十。”
“那麼,能不能給我一些和戚懷刑有關的信息?”
係統的語速變得快了一些:“目標人物有關信息係統並不清楚,係統隻能提供定位,報時等基礎輔助。當然,宿主有權了解目標人物對您的好感值。”
宋斬秋不是很相信這種機械判斷的好感值,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現在多少呢?”
係統靜默一秒,回答:“好感值為1。”
宋斬秋不再浪費力氣,隨著蕊兒一起上了車。
昨天晚上戚懷刑說今天見。
會在哪裡碰見?還是說仍然在夜裡的窗台上?
再見會乾什麼?朋友應該乾什麼?
她還沒思考出結果,司機刹住車,提醒她已經到了學校了。
宋斬秋下車,按照係統的指引進入了一個教室。
就差她一個了。
當事人絲毫沒有遲到之後被全班抓包的尷尬,施然走到空座上落座。
她的前桌是個打著洋氣卷發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偷偷摸摸轉過來和她說悄悄話。
“阿秋,前天盧家老爺被殺了,你知道嗎?”
係統在腦海裡提示她:“這是你的好友,陸家二小姐陸莎莎。”
宋斬秋撇開一個得體的笑:“知道呀,那天我剛好在場。”
陸莎莎瞪大眼睛,摸摸她的手:“沒被嚇到吧,阿秋。”
“沒事的。我離得遠,隻聽到兩聲槍響。”
陸莎莎還想說什麼,老師正好進來了。她便轉回去了。
陸家二小姐。
得來全不費工夫。本以為很難和陸家人搭上線呢。
隻是那條瘋狗要怎麼對付才好呢?
下一個死去的人,又會是誰呢?
這個學校放學很早。下午還有大段空白的時間。
課間陸莎莎和她聊了自己新交的男朋友,倒是給了她一點啟發。
社交技能為零的宋斬秋覺得,拉進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好辦法,不就是送禮物嗎?
陸莎莎的初戀男朋友送給她一束玫瑰花,她開心了一整天。
那宋斬秋送給瘋狗一個禮物,瘋狗應該也會開心一小會兒的吧。
兩天的時間。宋斬秋早就想好了對戚懷刑的攻略方法。
這種人,乖戾孤僻,情感方麵更會是荒蕪一片。
一旦走進去他的世界一步,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貧瘠之地怎會嫌棄難得的綻放呢?
於是宋斬秋拒絕了陸莎莎的咖啡館邀約,她千挑萬選,買了一瓶兒香水。
包裝精致,西洋進口的香水。
照理說戚懷刑是不會差錢的,以貴來收買他根本不起作用。
最好能踩在他忍耐度的邊緣線上,左右徘徊。穩住了,他對你的底線就會一再放低,沒踩穩,多回溯一次而已。
打定主意,她回家了。用漂亮的小盒子裝好,還在裡麵塞了一張紙條。
寫著:讓你的屠刀香香的哦。
準備好這份小禮物,這是連宋斬秋都會覺得想笑的程度,她笑著打了個哈欠,覺得自己精力不太行。
晚上吃完飯,泡了個愉快的熱水澡。她這一次機靈了很多,穿了件厚厚的睡衣,躺在床上邊看書邊等他。
暖融融的,總是讓人很有睡意。
眼前的字跡逐漸開始模糊,她大概是不適應一天到晚的活動,導致她有些疲憊,頭一歪就想睡過去了。
不速之客又來了。
今天的裝扮是一身黑色的大風衣,酷酷的,可是宋斬秋覺得好冷。
“嗨。”
她揉揉眼睛,放下書和他打招呼。
戚懷刑今天沒有穿沾滿泥巴的靴子。他今天看起來沒有昨天那麼有殺氣,雖然還是很凶。
“你等我?”
他從窗台上跳下來,黑色的風衣翻滾了幾下,夾著幾縷冷風進來了。
他今天看起來居然有一種很好說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