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瑪雅和金花走了進來,瑪雅侍候李清婉穿衣裳,金花則收拾外麵的桌案,收拾著收拾著便紅了臉,元帥居然跟李清婉……青天白日的,誰能想到高不可攀、衿貴自持的元帥會做出這樣的荒唐事。
李清婉收拾停當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和兩個侍女向俘虜們呆的營帳走去。現在正是用早飯的時候,處處飄著飯的香味,她得抓緊時間才行,過不了多久,大軍又要開拔了。
瑪雅見李清婉行走不便,關心道:“您身子不舒服,走慢一些。”
李清婉小臉兒有些發燙,她竟連這個都看出來了。“無妨。”
一路上李清婉感受到了不知多少不懷好意的眼神。在契丹士兵看來,她上了耶律烈的床,待耶律烈膩了之後,她就是他們的玩物了。而那些同樣跟她淪為階下囚的漢人,對她是嘲諷和不屑。代國金尊玉貴的公主又如何?到最後還不是為了生存,打碎了脊梁,低到了泥土裡?
在瑪雅的帶領下,李清婉很快就看到幾座簡易的營帳,那就是俘虜們所呆的地方。有拿著兵器的士兵在那裡嚴密看守,偶爾能看到被推搡著出來運送重物的俘虜。他們都穿著破衣爛衫,臉上手上都是凍瘡。其中有一座戒備尤其森嚴的營帳,比彆的營帳要好一些。
瑪雅帶著李清婉來到營帳跟前,對把守的士兵說道:“元帥有令,讓公主看她的家人。”
門口的士兵讓開了道路,李清婉看著厚厚的帳簾,一簾之隔便是她的家人所在的地方。她的眼眶早已濕潤,自汴梁城破,他們被捕之後,李清婉便被從他們身邊帶走了。兩個月過去,她沒有被準許看過他們一麵。今日若不是耶律烈太過分,傷了她,恐怕也不會大發善心鬆了口。
士兵將帳簾打開,李清婉走了進去,狹窄的營帳裡關押了二十幾個代國俘虜,不分男女的擠在一起。他們皆穿著俘虜的衣服,麵黃肌肉,見有人進來,拿黑漆漆的眼睛看了過來。因為穿著相同的衣衫,男人的頭發高高梳起,女人的頭發則編成了一條辮子,一時之間,李清婉竟找不到自己的親人。
直到一個不敢置信的聲音傳來,“婉婉。”
李清婉順著聲音看去,看到說話的母親,還有一側的父親,以及偎依在兩人身邊的弟弟妹妹,她的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穿過人群走到自己的親人身邊。
李睿和徐靜瀾也迎上自己的女兒,他們比起外麵的那些俘虜是受到優待的,腳上沒有被腳鐐死死扣著。
“母後。”李清婉哭著和徐靜瀾擁抱在一起。
徐靜瀾眼中落淚,拍著女兒的後背,“太好了,你還活著。”
十歲的李清辭哭道:“阿姐,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帶走阿姐的契丹士兵那樣凶,阿姐又長得那樣好,所有的人都認為阿姐被帶走隻有死路一條,一家人傷心得不行,徐靜瀾更是以淚洗麵。
“我沒事,你們放心。”隻是她現在已經身處泥淖,早已經不冰清玉潔了。李清婉打量著自己的家人,眼窩深陷,都瘦成皮包骨頭了,心疼得淚都沒有斷過。
就在這時,兩個白發老人跪在地上,哭道:“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女兒。”
李清婉看了過去,兩個老人身上已然傷痕累累。李清婉認得他們,老翁是代國的丞相魏學淵,老嫗是魏夫人,城破之時跟他們一起被俘虜。他們的女兒,李清婉在她參加過的為數不多的宮宴上見到過,有點印象,是名滿京城的才女魏如歌。生得白白淨淨,不愛說話,雖然頗負盛名,但是卻知書達理,一點兒也不傲慢,給人的印象很好。
魏學淵淚涕橫流,“昨夜幾個契丹士兵帶走了我的女兒,徹夜未歸,還請公主可憐可憐我們老來得女,救救我們的女兒。”
旁邊的契丹將彎刀架在魏學淵的腦袋上,“閉嘴,再鬨事,老子宰了你們!!”
李清婉看向身邊的瑪雅,“你去讓他們放人。”
“可是……”
“元帥在汴梁城破的時候,就下過命令不能欺辱代國的婦孺。若是元帥怪罪,我一力承擔,不會殃及你。”
瑪雅隻好去跟外麵的士兵交涉,很快便回來了,“奴婢已經跟他們說了,他們現在就把人帶來。”
魏學淵夫婦聞言,咚咚地往地上磕頭,“多謝公主。”
李清婉能夠感覺到家人看她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尤其是李睿,一副不可置信又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這麼說,你果然如外界說得那樣跟了耶律烈?”他雖然身處俘虜營,但是也能聽到不少關於李清婉的風言風語。
傳聞說耶律烈很是喜歡李清婉,將她養在房裡。李睿根本不相信這是真的,自己的女兒他還是了解的,寧願死也不可能委身代國的仇人。見李清婉沒有說話,李睿便知道是真的,他抬手便重重扇了李清婉一巴掌。
徐靜瀾擋住李睿的胳膊,哭道,“好不容易見到婉婉,你這是乾什麼?”
李睿氣得渾身發抖,怒視著李清婉,“我的女兒就算是死了,也絕不能委身仇人!”
“婉婉定然是有苦衷的。”
李睿怒道:“就算是有苦衷也不行,我怎麼就教出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李清婉立在原地,一側臉上是清晰的巴掌印,暗自垂淚,眼睛早已經哭紅。她若不委身耶律烈,耶律烈又怎麼會下令不讓契丹將士欺辱代國的婦孺,又怎麼會不讓人折辱她的家人?可是這些她不能說,父親剛正不阿,絕不會同意她的行徑,所以她才會備受煎熬。
李睿轉過身去,“你走吧,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
“父皇……”
“彆叫我父皇,你若是不跟耶律烈斷個乾淨,你我恩斷義絕,我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金花有些心疼地看著李清婉,世間竟有這樣的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就把自己女兒打一頓。“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