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尚武,這是傳承。
到了領取獎杯的環節,看著台上十幾名戰士一人抱著一個獎杯,而秀才一手一個,拿兩個獎杯。
高炮旅這邊的人仰頭看著,半晌後,眾人抿了抿嘴,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還幾把說啥啊。
比武的戰場上,拚的就是個人能力,人家列兵是運氣好也罷,還是實力確實強勁也好。
總之,人家這個雙科目第一,就是實至名歸。
隊列中,楊大力看著台上,班副左手抱著獎杯,立正身軀,抬手朝著台下敬禮。
那銀白色獎杯,在初升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明晃晃的照得人睜不開眼。
楊大力安靜的站在隊列中,他眨了眨酸澀的雙眼,在心裡暗自歎了口氣。
他們這幫列兵,經過了新兵連的訓練,又在偵察連呆了近一個月。
身上早就褪去了新兵身上的那份稚嫩。
軍營於他們來講,也沒有了一開始的神秘和憧憬。
他們已然明白,部隊就是一個大熔爐,不管是什麼破銅爛鐵,還是瓷器瓦罐,隻要丟進來,通通都要被練成鋼。
變成一名勇敢的戰士。
偵察連的老兵傲氣十足,但卻不會在明麵欺負新人,哪怕背地裡,頂多也就是讓洗洗衣服,刷刷鞋,或者掃廁所,挑糞的活全都給他們。
楊大力還在期望著什麼時候,自己也能混成一名老兵,真正融入部隊。
抬頭卻發現。
他的這些計劃,早就已經被新兵時期的班副完成,而兩者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以前在新兵連時,他雖說各項成績也比不上陳默,但好歹努努力能看到車尾燈吧?
現在倒好。
彆說看到車尾燈了,連特麼尾氣都聞不到。
他們這個班副的成長速度,太快了,快到根本不給彆的新兵反應時間。
一不小心,就隻能去仰望。
可能高炮旅,無論是整體成績還是單項成績,都太差勁。
領獎環節結束後,個人代表發言,通通被取消。
馮紅兵隻是主持著大會,將獎杯配發完畢,兩麵錦旗親手交到程東手裡後,就匆匆通知大會結束。
這程連長剛從升旗台上下來,立刻就將手中的錦旗遞給一旁的乾部,揮手道:“各班班長,清點人數,裝備。”
“十分鐘後,登車,回家!!”
這載譽而歸,必須積極啊。
但積極可不光是收拾裝備,陳默這次比武,出儘了風頭,還替連裡爭得榮譽。
他也算是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功臣”。
從連裡帶來的步槍有人替他背,就連子彈帶,手榴彈帶都有人幫忙拿著。
所有負重,都被那幫老兵瓜分的一乾二淨。
為啥這麼乾?
避免連長找事唄,沒辦法,偵察連就是這種風氣。
你牛逼,能給連裡爭來榮譽,接下來最少半個月,都能在連裡牛逼哄哄的橫著走,用鼻孔看人都行。
隻要在連裡不故意違反紀律,哪怕每天晚起一會,連長都會睜隻眼閉隻眼。
前提是嘚瑟幾天就行,彆太過火。
就是這麼現實,就是這麼刺激。
這眼瞅著一幫老兵油子,著急忙慌收拾住的地方,將碼在牆角的被子,重新給人家搬回倉庫,禮堂,學習室打掃的一塵不染。
陳默連一點忙都幫不上,正站著發呆時。
程東背著手路過,瞧見他在一旁站著,程連長當即從口袋掏出煙盒,咧著大嘴一邊樂嗬,一邊丟過去一根煙笑道:“行啊小子,夠讓我驚訝的啊。”
“等會回河東,你跟我一起去趟旅司令部。”
“媽的,你說你小子,怎麼竟乾點這種讓人出乎意料的事,一個列兵在偵察兵比武上能拿名次。”
“狗日的,也不知道集訓隊會不會盯上你,得先去司令部打聲招呼。”
集訓隊?!
陳默聞言,他也有些無語。
連長說的這種集訓隊,軍區或者大軍區都有,主要職責就是玩命的訓練,然後為軍區或者大軍區出去比武,爭榮譽。
在這種單位,立功,入黨,提乾幾乎就是走流程,隻要能拚出成績,彆的啥都好說。
可問題是,現在的自己還需要這些嘛?
他好不容易在基層紮根,可不想去那什麼集訓隊啊。
未來他想在部隊發展,必須有老單位托底才行,裝甲七旅雖說剛剛縮編,並且也是剛剛並入63軍。
但好歹也是以前的坦克七師,隻要在這紮根,以後晉升什麼的都好辦。
一個老單位關係那是根節交錯,再不濟,從這裡出去的人,以後也會相互扶持。
“自己人”比較多。
集訓隊那種無根浮萍的地方,可不適合他啊。
再次入伍,陳默的目標,可不是爭爭榮譽這麼簡單。
“連長,我不想離開咱們偵察連,哪也不去。”
陳默表決心似的開口,儘管他知道,如果集訓隊的人真看上他,彆說一個連長了,就是旅長出麵都白搭。
人家有的是辦法給他弄走。
“嘿!你狗日的,是老子帶出來的兵,都不問集訓隊乾啥的,就說不去?”
程東咧嘴一笑:“沒事,你想走老子還不放呢,去坐車吧,馬上要返程了。”
“咱們不吃飯了?”陳默微微一怔。
“吃個屁,餓一頓又不會死。”程東撇撇嘴,抽了一大口煙,吐著煙圈壓低聲道:“在人家的地盤賺了這麼多獎杯,還弄了兩個錦旗。”
“現在不撒丫子趕緊撤,尋思啥呢?”
“咱這上百號人留這多吃一頓,你以為他們高射炮營的夥食費就這麼寬裕?”
“彆那麼沒出息。”
程東說完,獨自嘿嘿笑了幾聲,扭頭就走。
也是啊。
陳默不得不承認連長說的有道理。
這特麼繼續留在這,連吃帶拿的,確實不招人待見。
高炮旅那兩個偵察連都已經跑了,他們這種連一個單位都不是的類型。
還是早點跑為妙。
從連裡開過來的軍車,目前就停在高射炮營大門口。
眾人收拾妥當後,沒有歡送,沒有挽留,一隊運兵車就這麼孤零零的離開。
彆說有人留他們了。
車隊路過高射炮營門崗時,門口執勤的老兵,嘴角都快咧到胸脯了,憤懣的罵了幾聲臭不要臉。
這無法避免啊。
誰讓陳默他們這幫人過來,把獎杯,榮譽全都來了個卷包燴。
這事擱誰也會不待見啊。
如果程東帶人過來,要是輸得很慘,連一個獎杯都沒拿到,一麵錦旗都沒有。
那就放心吧。
離開的時候,人家高炮旅說不定還會組織熱烈歡送,整不好還能送點土特產讓帶回去。
待遇相差就是這麼極端。
返程的途中。
陳默也沒機會休息了。
車廂裡,一群老兵嘴上叭叭個不停,一會詢問他到底是怎麼學會打的85式微衝。
一會又問他夜裡橫渡繩索時,有沒有嚇到腿軟,似乎隻有讓秀才點頭,承認當時確實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才能讓眾人稍稍的平衡。
其實秀才能在障礙射擊上拿第一,很多人都不意外,他加分都加在手槍打翻字靶那一項。
捕俘那個能拿第一,也純屬是因為老堯幫忙托住了兩個敵人。
否則,連裡除了老炮,也就劉東,胡海那幾個三級士官,能一拳一個,乾趴彆的偵察老兵。
剩下的彆說一打二了,一打一都不一定穩贏。
三級士官之所以厲害。
那不光是因為他們資曆老,而是以前八十年代後期,跟現在九十年代後期學習的軍體拳格鬥和捕俘的一些要領。
要求有所變化。
唯一讓眾人詫異的是,秀才居然能在最後一項的綜合演練中,一直堅持到最後。
返程的幾個小時,反正也沒了即將比武的緊迫感,陳默跟一幫老兵吹牛逼,愣是從頭吹到尾。
大概上午十一點左右,車隊路過河東市南風廣場時停下。
這裡距離旅司令部還有段距離,但旅裡其他的營區有在這駐軍。
陳默正坐在車廂,滔滔不絕的跟一幫老兵,吹噓自己比武時的狀態,吹的正起勁呢。
程東來到車廂尾部,抬手拍了拍車板,沒好氣的看向他道:“彆吹了秀才,隔特麼十幾米都能聽到你的聲音。”
“下車,媽的,你哪有新兵的樣啊。”
聽到動靜。
陳默也不尷尬,他嘿嘿一笑,擠著從老兵堆裡蹚出來,跳下卡車。
等車輛再次啟動離開,程東伸手拽拽衣角:“走吧,先去弄點東西吃,等會去司令部,你小子彆那麼多話,知道嘛?”
“看見啥都彆多話。”
“是!!”
陳默挺了挺身板,由於這是在大街上,也沒必要整那麼多規矩。
回應之後。
他乾脆跟著連長,就近找了家賣刀削麵的店麵,一人弄了一大碗麵,填飽肚子之後。
程東才在附近營區借了輛軍車,兩人直奔司令部。
這裡陳默之前來過一次。
也算是輕車熟路,可不知道為啥,平日裡雖然滿嘴臟話,但還算乾淨利索的程連長。
下車後就在地上蹭蹭雙手,故意把臉上,脖子裡到處都抹上灰塵。
連帽子都故意戴得稍微歪一些。
把自己整出一副風塵仆仆,匆忙趕路的樣子,帶著陳默來到旅長魏晉安的辦公室。
如果說進門之前,陳默不明白連長為啥這樣乾,但進去之後他懂了。
兩人剛踏入辦公室。
還沒等立正,喊口號呢。
魏晉安坐在辦公椅上抬頭瞧見來人,臉色立刻變得陰沉。
“呦嗬!咱們程大功臣回來了?”
魏旅還隻是損了一句,沒啥下文。
而旁邊,政委賀國峰坐在沙發上,他原本在看文件。
可下一秒,手中的文件“嗖”一聲飛過來,直直的砸到程東腦袋上。
“狗日的你還敢回來?”
“你在外麵不是挺威風嘛?啊!還摘帽子,卸軍銜,帶隊出去比個武,盛不下你了是吧?”
陳默瞪著眼站在原地,還有些懵。
但程東可不懵啊。
要不咋說人家是連長呢,剛剛還龍行虎步的壯漢,立馬點頭陪笑似的從口袋摸出煙,嘻哈道:“哎呦,我的大旅長,俺的好政委啊。”
“這事他不賴我啊,是高炮那幫人太欺負人了。”
“真的!秀才能給我作證。”
程東一邊抬著左手發誓,一邊積極的散煙,那副狗腿子樣。
是陳默在連裡,啥時候都碰不到的啊。
不過,他算是看明白了。
旅裡肯定是接到消息。
現在,要秋後算賬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