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員凝重囑托,要為新同誌領航,照顧新兵的話語還在耳旁縈繞。
梁紅傑也不敢多休息,他把氣給喘勻乎後,扶著發硬的雙腿,一瘸一拐沒入夜色。
去追前方的身影。
而此時的陳默,他壓根就沒發現排長丟了,或者說他都沒想起來後麵還跟一個呢。
這好不容易找到強勁的對手,著實不枉費他在家時天天抱著木杠子,嶺上嶺下瘋跑啊。
由於他不太認路,陶村的地形也不熟悉,每次遇到需要轉彎的地方,陳默總會扛著旗將速度放緩。
等那三個老兵領到平坦的路段時,再憋著氣超過他們。
一來二去,氣得三個老兵心裡直罵娘,狗日的,就沒見過這麼執拗的人。
誰家特麼領隊的,能離隊幾百米遠?
但罵歸罵,誰也不願意掉隊,扛著連旗若是輸了,這是軍人永遠都無法接受的恥辱。
七公裡,八公裡,九公裡。
四人的配速已經降低到五分鐘,陳默雙腿都沒知覺了,手臂更像是被掛滿了磚頭,死死的往下墜。
胸腔內“咚咚”的心跳聲恍若打雷,連帶著耳朵都開始出現“嗡嗡”的耳鳴。
這是身體到了極限後的反應,塵土迷住了雙眼,渾身被冷汗浸透,冷風一吹,乾了再濕,周而複始。
可惜陳默根本感覺不到難受了。
跑到這種程度,體能不體能的都不重要了,憑借就是一股精氣神,還有不服輸的勁頭支撐。
一旦思想上先認輸,那整個人會瞬間倒地。
黑咕隆咚的夜晚,部隊訓練為了不擾民都是繞著最外圍的方向跑。
梁紅傑在後麵追了大半天沒見著人,就在他考慮,要不要抄近路去看看情況時。
抬頭卻看到前方黑夜中,隱隱有四麵旗幟正在飄揚,紅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亮眼。
老梁心頭一喜,起初還尋思著自己是追上了呢。
他加快腳步準備接近時,又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定睛一看,這哪是自己追上了啊,而是四個連隊排頭兵開始返程。
此時的陳默,已經舉不動旗子,將連旗死死夾在懷中,斜抱著衝在第一位。
“秀才?!!”
梁紅傑神情一怔,隨即快步迎上去準備檢查下他的狀態。
可這時候的陳默,哪還有力氣回答啊,抬眼瞅了對方一下,踉蹌著側身繞過老梁繼續往前跑。
他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第一,絕對不讓後麵那仨老兵追上自己。
“哈哈”
陳默沒搭理老梁,後麵同樣跑到脫力的一連老兵,喘個氣喉嚨裡都帶回音了。
他一把扶住梁紅傑肩膀,艱難罵道:“明不對以後都彆讓這狗日的秀才領隊媽的,這小子是真不帶商量。”
“再讓他領隊,我特麼湊你。”
匆匆表達完自己的意思,獨留梁紅傑一人在原地茫然,老兵又加快速度往前追。
陳默雖跑第一,可他跟另外三個領隊的老兵差距並不大,頂多錯開一個身位的距離。
眼角餘光注意到後麵人又想追自己,陳默也不知道從哪迸出一股力,再次提速朝前狂奔。
“彆,彆幾把追,追了。”
“讓他跑前麵,狗日的,我是造多大孽,才能有幸碰到這樣的愣種。”
注意到陳默提速,四連抗旗的老兵急忙攔住一連,他們仨是真怕了啊。
主要是真追不上,你敢追,人家就敢跟你拚速度,這可不是百米,十幾公裡下來,就是一頭蠻牛也該吐白沫了。
為了維持五分鐘的配速,不至於拚到太丟人,他們嘗試幾次後,果斷放棄追趕。
就這樣。
當一前三後,扛旗的領頭兵和後方隊列交彙時。
都不用各班班長下令,四個連隊的新兵統一讓開道路,目瞪口呆的看向自家返程的領頭兵。
一股怪異的感覺在眾人心頭蔓延,畢竟領頭的都返程了,這隊領得著實彆致啊。
二連一排排長,更是彎腰,雙手摁著膝蓋撐住身體,看著陳默懷抱連旗跑在三個老兵前麵。
他原本對秀才的那點不滿,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軍營崇尚強者,包括自強不息的人。
陳默作為新兵,讓老兵崇尚還遠遠談不上,但佩服和認可這種最基本的情感,此刻全部給予到位。
至於八班這邊的新兵,眼神更是像看怪物一般看向自家班副。
他們還沒跑路程的一半呢,就差不多跟要了半條命似的難熬。
班副卻在返程,還是拚著贏了三個老兵的返程,這種巨大的差距,讓八班新兵都有種望塵莫及的無力感。
尤其是在當下,體能透支極其嚴重時,這種對比之下的無力感更強烈。
老炮看看已經逐漸跑遠的陳默,再看看自己帶的新兵,他歎了口氣。
有時候標杆豎得太高,脫離了追逐的範圍,不一定是好事啊。
當初他挑兵時,專門選了幾個性格外向,瞅著都像刺頭的兵。
沒成想,這還沒開始刺呢,就被更大的“刺頭”遮蓋了身上的光芒。
“你們跟著隊不要跑散,要是讓我聽到誰掉隊,回去就收拾你們。”
老炮瞪了一眼班裡的幾名新兵,而後轉身招呼九班過去一名老兵看著八班,自己則是跟在陳默身後追。
二十公裡這麼較著勁的跑,野驢也得被放翻不可,更何況是人。
連裡這會值班的人少,老炮擔心陳默停下後,沒力氣回到宿舍,才在後麵跟著,方便照顧。
陶村軍營入口。
程東和霍林山兩人穿著軍大衣,此時,站在冷風中正哆哆嗦嗦的抽煙。
看看遠處的漆黑的夜色,程東搓搓手道:“今年的體能周練得有點狠了,可聽司令部的意思是,82旅那邊更狠。”
“為了這場競賽,兩個單位算是杠上了。”
霍林山聞言,他鼻孔噴著濃煙,搖搖頭沒有吭聲。
能特麼不狠嘛。
他們七旅和82旅都是剛劃到63軍,起初這場競賽就是政委打電話瞎炫耀,說是碰到一個跟他很像的兵,應該是個不錯的苗子。
結果老戰友聽到不服氣了,硬要拉著比一比。
本來,這比就比唄,報團取暖,相互激勵。
可消息傳著傳著,傳成了兩個單位的大事。
裝甲七師和步兵82師都是九月份劃分到63軍後才縮編,單位士氣一直低糜。
縮編之後,走了太多的老兵,連乾部都轉業一大批,急需新兵加入來緩和,如今又碰上新兵競賽。
說是兩個旅的比拚,可彆的單位不這麼看啊,人家就當做是兩個師的競賽看熱鬨。
現在連軍區都得到信了,還特意給旅司令部打電話詢問。
這種情況下,旅司令部敢不積極嘛?
上來就搞體能周,程東也挺忐忑的,擔心新兵撐不住。
也擔心今年的新兵質量,不如人家82旅。
萬一賽場上不行,那他們這幾個帶兵的連長,有一個算一個,三年之內甭想評先進。
壓力大啊。
程東將抽完的煙屁股丟在地上碾滅,隨手又從口袋掏出一根點燃。
火苗閃動間,程東眼角餘光借著營區門口的燈光,注意到遠處有一麵紅旗飄揚著接近。
他疑惑的搖滅火柴,定睛朝著紅旗的方向望去。
當看到是陳默抱著旗回來,後麵還跟著仨老兵時。
以程東的見識,自然第一時間猜到發生了什麼。
他瞪著雙眼,看向越來越近的陳默,整個嘴巴咧成“o”型。
“我靠,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