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以孚全具一個夢界之後,他便感受到了真正的大羅之妙。
並非是他對整個三界已經全部了解,事實上真到了這個境界以後他才發現其實三界還有著他未曾探究過的更深層。
但他本身卻擁有著一個行當圓滿的世界,而在這種圓滿之下,他所了解的各種奧妙在自己的內世界裡也可以被直接套用進去,然後化入那無儘的夢境變化之中。
這就是大羅。
隻要他心中所想,便能在自己的內世界中快速演化得到答案……或者說是獨屬於他自己的答案。
於是千變萬化無窮儘也。
趙以孚睜開了眼來,周身環繞迷離夢幻之氣,令他如同是個虛無之人。
隨後他看著兩個女神赧然道:“兩位娘娘,小子無狀。”
平心娘娘和煦地說:“不礙的,能夠見證你……夢境之主成就王位,於我們來說也是一種榮幸。”
目陸則是稍稍有些複雜地感慨道:“遙想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凡人修者,如今卻已經先我一步走上了大羅之境,實在是令人唏噓。”
趙以孚聞言連忙看向目陸,隨後道:“帝君距離大羅妙境也隻是差了臨門一腳,小子隻是僥幸罷了。”
目陸卻道:“唉,你已經成就大羅,就彆像小時候那麼叫我了,你現在完全可以叫我一聲‘道友’。”
平心娘娘也是頷首道:“然也,道友以夢界成就大羅,我已經能夠感覺到此舉似乎對我冥界以及三界都十分重要,就莫要過於自謙了。”
趙以孚聽了也明白平心娘娘想要的是什麼,他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攤開自己的手掌。
隻見在他手心之中,一個小小的夢島出現在了那裡。
而後平心娘娘若有所悟,立刻從旁邊抽出了一個小小的光點投入其中。
隻見這光點落入夢島,很快就化作了一個小人,而後這夢島也變成了‘陽光沙灘’,小人在裡麵逍遙地躺平……
平心娘娘問:“如此,恐怕也隻是暫時拖延它消散的速度罷了。”
趙以孚道:“那麼現在再看呢?”
下一刻,趙以孚注入了一股成分複雜的靈氣。
這一股靈氣中,水行靈氣全都化作海洋,土行靈氣成了真正的沙灘,而一點火行靈氣則是化作明亮但不算火辣的陽光。
甚至隨著趙以孚以夢境規則結合靈氣操作,在那夢境中真的生長出了一棵椰子樹。
那夢島中的小人撿了椰子打開椰殼喝椰子汁,一副非常滿足愉快的樣子。
而與此同時,平心娘娘猛然醒悟道:“以這種方式吞吐靈氣,可以作為這些靈魂長久存在甚至是增強靈性的方式……你能收納多少靈魂?”
趙以孚聽了笑而不語。
並非有意賣關子,而是怕說了顯得不謙虛。
隨後平心娘娘醒悟過來道:“我明白了,就像三界眾生都無法脫離魔羅的魔域,三界眾生同樣都在夢域之中!”
“如此,若是真能以夢域為靈魂的暫存之地,那我就不必擔心了……”
趙以孚道:“如今我初掌此界,還要回去好好研究感悟一下。”
平心娘娘道:“應當的。”
趙以孚還未說什麼,東嶽帝君卻是忽然道:“如此也算是解決了一半的問題,現在就隻剩下該如何解決地獄人滿為患的情況了。”
這的確是一個大問題。
相比起轉世之靈的排隊問題,地獄人滿為患恐怕才是無法解決。
趙以孚皺眉道:“或許我的夢界也能模擬一下地獄……”
平心娘娘搖頭道:“沒用的,地獄之事我們無法插手。”
趙以孚驚了,隨後緘默了起來。
他歎息一聲道:“至少讓我做個保險吧,若是事有不諧,娘娘記得我這裡還可以扛一扛就是了。”
平心娘娘微微頷首,道:“此事關乎三界,我便不與道友客氣了。”
趙以孚語氣溫和地說:“好,我先去閉關,等具體想好如何安頓這些靈魂了,再來與娘娘相商。”
東嶽和平心娘娘紛紛頷首,祂們看著趙以孚都露出了寬慰的神色。
或許祂們不清楚趙以孚原本的想法,但從趙以孚在聽說了六道輪回這裡的麻煩之後就立刻突破境界掌控夢界可知:他本不打算如此做,隻是現在因為祂們的話而改變了主意。
不得不說,這其實算是一份人情的。
趙以孚與兩位女神告彆,而後帶著大羅金仙的修為返回到了白雲山。
他回來以後才有些納悶……好家夥,他怎麼出去了一圈就成大羅金仙回來了?
明明隻是想要解決一下心中的疑問來著……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麵前人影一閃。
這一回趙以孚是準確地捕捉到了周圍天地的一絲不協波動,果然轉頭就看到了玄都師祖出現在了那裡。
“見過師祖。”
玄都愣住,他眼睛微微睜大,隨後圍著趙以孚繞了一圈又一圈,然後道:“你這就大羅金仙了?!”
趙以孚‘嘿嘿’笑了一下道:“弟子僥幸。”
玄都卻有些跳腳地說:“我還沒跟你說突破大羅要注意的事項,你怎麼就這麼著急呢?”
趙以孚一下無語,心說‘您怎麼不早說還有什麼注意事項啊!’
玄都也很納悶,他也沒想到這世間有人能夠進步這麼快的……
好家夥,這趙以孚滿打滿算一路修行過來,也就是百多年的時間吧?
先前還說,讓趙以孚在大劫降臨之前天仙保底,努力真去金仙……結果好家夥,這小子直接乾到大羅金仙的境界去了。
趙以孚無奈地說道:“可我就是感覺來了,一時間沒忍住嘛。”
玄都很納悶,‘一時沒忍住’這種是用來形容突破境界的?好家夥,當這是在憋尿呢!
他說:“行了,你也彆廢話了,隨我去兜率宮吧,讓老師看看你這自說自話突破的大羅金仙是否有什麼隱患需要解決。”
趙以孚從善如流,連忙跟著玄都而去。
這一次,他隨著師祖再次進行空間穿梭。
在這個過程中他感覺到了一個巨大的太極陰陽魚與這天地之間互相觸碰了一下,隨後自己就被帶著滑入了一條特殊的穿梭通道。
如此一步,他們就從白雲山來到了兜率宮。
趙以孚便意識到了,這是玄都師祖利用自己內世界與三界之間的互相作用力完成了這次穿梭。
可以說是無比巧妙,又幾乎沒有什麼消耗。
趙以孚他們來到了兜率宮,正好看到兩位童子正在忙忙碌碌收拾東西。
趙以孚問:“祖師這是準備走了嗎?”
玄都道:“是啊,這天庭要不行了,兜率宮雖然隻是老師化身之一的老君道場,但一並毀了總是不好,所以都要搬去太清天。”
趙以孚又張望了一下道:“我師父怎麼不在,他已經去太清天了嗎?”
玄都聞言惆悵道:“你師父啊,那可真是個有福之人,能夠隨侍於老師左右,不像我們還得在外頭奔走……”
那一副羨慕嫉妒恨的樣子簡直溢於言表。
趙以孚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是啊,師父一直都挺有福的。”
在凡間的時候也是如此,他和秋魚子他們殫精竭慮,師父躺著就成了贏家。
玄都拍了拍趙以孚的肩膀道:“要是你羨慕的話……羨慕也沒用了,如果你現在還隻是天仙修為,那麼現在應該也在太清天上歲月靜好了。”
這啥意思啊?
趙以孚有些茫然地看過去,有些懷疑師祖是在隱晦地汙蔑師父是個廢物。
這時他們走入殿中,老君還是坐在那裡閉目冥思的樣子。
玄都和趙以孚一起抱拳行禮:“老師(祖師)。”
然後老君緩緩睜眼,仿佛被他們打擾了一般。
“何事喧嘩?”
祂好像有些不高興。
玄都立刻上前道:“老師,不是弟子想要打擾您休息,隻是孚尹子這孩子實在是……”
如同在打小報告。
老君清醒了一點,祂說:“哦,孚尹子的事情我知道,夢界定主,這對三界都是一件好事。”
玄都聞言驚訝了一下,他說:“孚尹子將夢界納入了自己的內世界?那豈非又一個魔羅?”
老君沒好氣地說:“哪有這麼說自己徒孫的。”
“魔羅是魔羅,孚尹子是孚尹子,魔域和夢域哪能同列比較。”
玄都聞言無奈地說:“可是老師,不是您早年教導過弟子的,那魔羅得魔域看似法力無邊,實則也是終生受魔域桎梏而無法更進一步。”
老君道:“那是波旬的緣法,又不是孚尹子的。”
玄都一下無語,不愧是陰陽太極一道的王者,雙標玩的就是六。
老君含笑道:“孚尹子能夠有此成就吾心甚慰。玄都,我與你說魔羅,是因為你與魔羅乃是一輩人,也比祂更有才情、機緣,這才提醒你莫要效仿祂那般自縛手腳。”
“可若是三教之中有彆的二代、三代弟子能有這般機緣,恐怕你那兩個師叔都要笑出聲來。”
這就是坦白承認了自己的‘雙標’了。
但是怎麼說呢,這種雙標又顯得十分合理。
都說魔羅已經走到了儘頭,可那也要看祂更進一步是什麼了……那可就是聖人境界了吧!
而聖人的境界是想要突破就能突破的?
故而這三界修者實際上的最終追求,其實也就是個大羅金仙果位罷了。
簡而言之,趙以孚‘到頭了’。
不過他倒是沒有什麼‘到頭了’的苦惱,畢竟才剛進入這個境界,還新奇得很。
而老君則是看著趙以孚道:“既然你已經到了大羅之境,那麼有些事情就要與你好好說道一番了。”
“就比如世人都說大羅之上還有一準聖之境,其實這種說法有所謬誤。”
“準聖人境界,指的是以斬三屍之法將善惡本我分彆斬出寄托於先天靈寶之上。”
“其實真要說起來,你一路修行至此又哪裡見過自身境界是需要由哪樣寶貝來決定的?”
“所謂斬三屍,其實就是‘換個視角來感悟世界’。就比如斬出惡屍,那就是可以同時擁有兩個全新的視角:惡念視角以及拋開惡念的視角。”
“同理還有善屍、自我屍,皆是如此。”
“最終斬三屍之後,就可以拋開一切多餘的乾擾與影響,從至公無私的角度來感悟天地……如此才能得見天道全貌,可證道之圓滿。”
“孚尹子,你聰慧過人,可從中聽出些什麼?”
趙以孚立刻道:“祖師,莫不是指光斬三屍其實無需先天靈寶作為載體,隻需自身感悟夠了能夠拆分出相應的念頭即可做到?”
老君頷首道:“孺子可教,這其實也是大羅境界下的一種修煉方式,看起來你早就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了吧。”
趙以孚點點頭,說著又拿出了自己的一刀一劍道:“祖師,您看我這一刀一劍可以寄托念頭用於斬屍嗎?”
老君含笑道:“你刀名為殺生實則可以止念斷執,可謂是救贖之刀。而你這劍名為伏魔,實則是潰神滅欲,乃是護法之劍。”
“如此兩件至寶雖然是你後天煉成,倒也可用於斬屍。”
“隻是,你未必需要以此斬屍。”
趙以孚露出疑問之色。
老君道:“用這等至寶斬屍,其作用其實是為了通過至寶所執的‘道’來掌控相應的天道。如此有至寶作為法身,又占據一條強大的道,自然是法力突飛猛進……也就是準聖之稱的由來。”
“如此,你可想到了什麼?”
趙以孚聽了雙眼目光閃動了一下,隨後醒悟到了什麼道:“祖師說斬三屍最終所求的,是以最為全麵的視角來窺得道之圓滿。”
“如此若是以至寶斬屍,豈不是又要使得視角偏於至寶所掌控的那一道,反而失了斬三屍的本意?”
老君笑而不語,居然也不說趙以孚的想法對不對,隻是一揮手道:“去吧,自行領悟就可。”
說著祂就又閉上了眼睛開啟了冥想。
趙以孚見狀,隻能是和玄都師祖一起退出這殿中。
趙以孚這才問:“師祖,您肯定也是在求那‘道之圓滿’吧?”
玄都道:“是啊,若非如此,我太清一脈如此多寶貝,哪件不能讓我來斬屍?”
“若是我要,說不定老師連太極圖都可以給我來斬屍。”
“隻是那樣一來,我無疑會讓老師失望。”
趙以孚聽著默默點頭,他明白這也是玄都師祖在借機告誡自己:咱們人教的弟子,就是這麼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