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也就是早上五點,隻睡了不到三個時辰的趙以孚不情不願地帶上自己的行頭出門。
依然背著書箱,不過這次後背還斜插了一柄精銅大劍,就好像要出遠門一樣。
並非是他刻意如此,而是周肅讓他帶上的,為了方便他能夠在有情況的時候隨時出擊。
很明顯,周肅這個墨陽城的真正守護者把守護的責任交給了他學問上的弟子……
趙以孚背著劍帶著依依早早地來到了周府門前,輕輕拍了拍門。
片刻就有老仆開門將他迎入。
“來的正好,早飯還沒吃吧,一起吃點吧。”
周肅對趙以孚打了個招呼。
趙以孚看了看天色,沒想到這清閒的周大人都這麼早起床啊。
他雖然是吃過了來的,但揉了揉肚子覺得還能吃,便一起坐下吃了起來。
周肅一臉黑線,自己客氣一下,這人怎麼就真吃了?
吃也就算了,還吃得賊多。
不過周肅以君子自居,既然先前自己已經邀請了,那現在當然隻能認了。
倒是趙以孚往嘴裡塞了兩張餅子,耳朵動了一下問:“院子裡可是師妹與家姐正在練武?”
他現在可以稱呼周清昭為師妹了。
周肅點點頭道:“是啊,她們如今都是卯時不到就開始晨練,直至卯時三刻才會來吃東西。”
趙以孚點點頭。
隨後看了看麵前隻有餅子和粥的早餐,問:“她們朝食也吃這些嗎?”
周肅答道:“當然不是,她們的餅子裡都是裹著肉糜的,香玉一來就吩咐過練武時該怎麼吃了。”
趙以孚聽了放心地點點頭,自家姐姐還是靠譜的。
師徒兩個就這麼一邊吃一邊閒聊,話題也從趙以孚的學業上漸漸偏向了清昭小姐最近的課業上。
周肅道:“唉,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會在軍略上有如此天賦,隻是後勤統籌方麵稍顯弱項,但這也已經難能可貴了。”
趙以孚說:“相比起清昭師妹的進境,弟子倒是對先生的才學更為驚人,沒想到先生在軍略一道也是造詣不凡……”
周肅搖搖頭說:“都是書中的東西,看起來自然簡單。隻是書中之物終究脫離實際,我已經是在紙上談兵了,隻怕被我這個紙上談兵者教出來的女兒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才是我為難的,這般下去她隻怕終究還是要碰壁的。”
趙以孚則是笑著說:“有家姐陪著練武,想必師妹的武藝進境不慢。等她能夠擁有一定武藝再在軍中曆練,經驗自然可以隨之積累。”
誰知他說到這個,周肅卻是臉色一黑道:“老夫的女兒怎麼可能真和大頭兵一樣混跡軍營呢?”
“終究還是以謀士出道比較好。”
看起來周肅是真的有把趙以孚設計的那些道路給聽進去的。
他猶豫了一下,問:“先生,若是以謀士之身入行伍,恐怕會有先天不足啊。”
他已經說的夠委婉了,其實說穿了還是那個問題:哪個將軍會想不開地讓一個清貴人家的小姐來當謀士?
周肅撚著胡子猶豫道:“老夫豁出這張老臉去,想必還是有人願意接的……”
趙以孚聽著庭院外的打鬥聲,又看著周肅這一副準備為了閨女豁出臉皮去的架勢,他沉吟一下道:“先生,其實還有另外一條路的。”
周肅訝然看來。
趙以孚道:“本朝雖然以武立國,但如今早已經是文治為先了。”
“甚至除了邊關、水軍還是由武將負責,地方防務早已經由縣令實質上監管……”
周肅什麼人?
他一下就聽出了趙以孚的言外之意,問:“你的意思是,要為師以文官之身去統兵?”
趙以孚點點頭說:“是啊,先生既然願意為了師妹做任何事,那不如就親自為她保駕護航?”
周肅聽了一下沉吟了起來。
不得不說趙以孚這一次算是打開了他的思路。
是啊,要照顧女兒還有另一種辦法,就是他這個當爹的先一步支棱起來啊。
反正都已經為了女兒學了這麼多行軍打仗的知識了,自己先想辦法熟練一下軍務,然後……
他能統兵了,自然可以讓周清昭當參謀。
等他能做一方統帥了,也就可以提拔閨女當將軍了啊。
一條全新的賽道在周肅的麵前展現出來,也讓他一時踟躕。
猶豫的原因,還是這原本與他給自己規劃的仕途不一樣。
趙以孚見狀連忙又說:“先生,學生隻是提供一個建議,是否采取還要看先生自己的心意。”
周肅卻反而下定了決心道:“你說的對,我個人仕途其實早已無所謂,此時在這清貴的學官任上反倒是最清閒的,再往上就難免要麵對那些蠅營狗苟之事。”
“一輩子隻當個學官非我誌向,蠅營狗苟也非我所願,如此真不如投身行伍。”
“是了,當今聖上勵精圖治一心反攻北方,而偏偏我朝又是一慣重文輕武。若我以文官統兵,反倒能夠調和兩邊的矛盾。”
趙以孚聽了也是咋舌,沒想到自己隻是提供一個建議,這老頭卻已經腦補出了一整套似乎極具可行性的方案來了。
到底是文昌帝君轉世,這任何人就是不一樣。
隨後周肅又思考了一下才道:“不過此事不急,需要我來好好思考一番。”
趙以孚點點頭便不再多說。
隨後兩人的早飯結束,周肅帶著趙以孚來到書房開始教學。
教導這個弟子,他也是認真的。
不過周肅的書房正對著後院,這裡倒是隱約可以看到後院一角處揮汗如雨練習劍法的周清昭以及那高挑健壯的姐姐趙香玉。
“莫分心!”
周肅冷哼一聲。
趙以孚連忙收回眼角餘光,然後極其無奈地對著一篇‘命題作文’抓耳撓腮。
這八股文真不是人寫的。
而且這考題明顯是舉人乃至進士級彆的題目吧?
“好好做,彆覺得題目難就退縮,正要多解這等困難的題目才能讓你在正式考試中得心應手。”
趙以孚看著忽然就化身為‘黃岡名師’的周肅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