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孚穿上長長的儒袍遮擋住自己的肌肉,繼續搖頭晃腦地讀書。
他本來是不想讀下去的,但沒辦法,周肅給他帶來了一個比較意外的消息,那就是大徐皇帝決定今年另開一場恩科。
具體就是,今年八月的時候再加一場鄉試,考中者可以擁有生員資格。
而十月緊接著再來一場科試,也就是說趙以孚今年十月就要提前一年參加科試爭奪鄉試資格了。
來年二月,便是鄉試的時間。
鄉試之後的五月,則是直接在京畿舉辦會試。
整個時間安排得極其緊湊,讓人看著感覺就很急躁的樣子。
隻能說,皇帝要做大事,但缺人。
趙以孚以固定的頻率甩著腦袋,甩著甩著,就往旁邊一摜撲地上了。
他連忙爬起來揉了揉有些發蒙的太陽穴開始懷疑人生:他怎麼一看書就犯困了?
他覺得不對勁,抹了把臉再次認真讀書……
然後沒過多久,他就一腦袋磕在了桌板上。
“咚!”
腦袋沒事,桌子裂了。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木屑,開始分析起了自己問題來。
這不對勁,他明明之前都依靠自己埋頭苦讀考到了生員,為什麼現在反而讀不進書了?
因為是重生人士,他習慣性地拿前世的經曆來對照、解答自己當前遇到的困難。
這種思維方式其實沒錯,隻是在這修行世界容易形成知見障。
不過這次他成功地找到了參照經驗……那是他上輩子剛剛高考完的時候。
回想一下當年的狀態?
高考結束,他那時候甚至想要把此前所有的書都給賣了來著。
然後整個人一下子放鬆下來,一丁點知識性的東西都看不進去。
甚至到了大學,整個大一一年都處於這個狀態中,最後成功經曆了一下大學的補考、重修套餐,從此完善了寶貴的人生經曆。
這麼掐指一算,好像他這輩子的年齡也到那階段了哈?
趙以孚一下子就為自己看不進書找到了理由,念頭遂通。
“你在算什麼呢?”
旁邊一個頗為成熟好聽的女聲響起。
趙以孚轉頭看來,就見忠仆正引著一位高大健碩的女子走過來。
是二叔家的姐姐趙香玉!
趙以孚的表情立刻變得很奇怪。
這位姐姐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啊,明明骨架寬大身材比絕大多數男性都要強壯,但偏偏生了一張頗為嫩相的臉……隻看臉,還以為這是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呢。
可偏偏,這位姐姐已經二十八歲了,在這個時代絕對屬於‘老姑娘’行列。
但怎麼說呢,許久不見的香玉姐,讓趙以孚有種久違的親切感。
他說:“姐姐總算是想起小弟來了。”
趙香玉看了眼趙以孚,似是無奈似是寵溺地一笑道:“莫撒嬌,你知道原因的。”
“今日我也是以替周大人辦事的名義來你府上,在外麵我可不會承認自己認識你。”
天下姓趙的人很多,而知道趙以孚和墨州神鶴山莊關係的卻幾乎沒有。
趙以孚聞言便問道:“事情真的這麼嚴重?”
趙香玉看了眼吳忠說:“你先下去吧。”
吳忠正覺得站在這位小姐身邊壓力山大,連忙躬身往後院走去。
趙香玉看了看趙以孚身邊的貓咪們,才歎息一聲道:“你在這裡逗貓遛狗的倒是過的舒服,家裡其實已經山雨欲來風滿樓。”
趙以孚不以為然地說:“我倒是想要回去,但他們不讓。”
“這回究竟是什麼人來挑事,還是說說吧。”
趙香玉卻搖頭道:“具體是誰不知道,但整個南湖行省的武林,甚至是西邊的夔西,東邊的蘆州大小勢力介入。”
趙以孚聽了有些驚詫地說:“這豈不是小半個南朝武林都來了?”
趙香玉搖搖頭說:“總體都還是些不入流的勢力,隻是人數眾多,但還算不上小半個南朝武林。”
“可他們人太多了,尤其是背後真正的黑手尚未露麵,我們至今不知道是誰在向神鶴山莊施壓。”
趙以孚皺皺眉,隻能搖搖頭道:“罷了,這種事情我知道了也做不了什麼,難怪家裡不跟我說。”
“那姐姐呢?你這次怎的會選擇來墨陽城的?”
按照他的認知,趙香玉絕對不是這種喜歡和高門大戶打交道的人。
趙香玉淡淡地說:“因為湖裡的情況也不太穩定了,大當家的不知聽了誰的讒言開始向父親不斷施壓……”
“他還想要納我做妾。”
“父親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大當家的翻臉,本想送我回莊避避風頭,倒是正好遇到了這次機會可以徹底摘身事外。”
“其實大家都明白,那大當家的肯定也是受了幕後之人的指點要針對我趙家,隻是我父親還不想和他撕破臉罷了。”
大當家,指的是仙人湖水匪的大當家。
而趙以孚二叔趙孤鶴是這支水匪的二當家。
趙家平日裡就是通過趙孤鶴不斷向這支水匪輸送利益,使其成為趙家在墨州乃至南湖行省的黑手套。
可是現在,顯然這把刀準備反噬主人了。
他想明白了這些,才明白為何神鶴山莊這次這麼緊張了,這的確是有些傾覆之厄的感覺。
不過趙以孚很快就對這些自己無力改變的事情失去興趣,他問:“姐姐見過那位周小姐了?”
趙香玉聞言臉色溫和了起來道:“見過了,倒是沒想到大戶人家裡還能出這麼一位有理想有抱負的大家閨秀。”
“我欣賞她的誌向,會認真對待這份工作的。”
趙以孚倒是沒想到這兩個女子似乎一見如故了?
他說:“嗯,周小姐雖然誌氣遠大,但她終究不是從小練武的人……”
趙香玉已經信心滿滿地打斷道:“放心,你姐姐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
“清昭雖然錯過了最佳打熬身體的階段,但她頭腦聰明又不是靠身體吃飯的。”
“我給她稍稍鍛煉一下,讓她比大部分男兵表現得強就行了,行軍打仗主要還是靠智謀的。”
好家夥,這姐姐是已經完全接受了周小姐的誌向,甚至準備一心一意幫助她實現了?
怎麼覺得有些怪。
趙以孚想了想這裡有沒有他什麼事……忽然發現姐姐來了以後這就和他沒關係了啊。
那他就懶得琢磨了,隻是問:“周師讓姐姐來詢我究竟何事?”
趙香玉這才回神道:“是恩科的事,周大人讓你彆給他丟臉。”
趙以孚稍稍有些懵,隨後意識到自己在科舉這一途上,已經算是周肅的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