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了談工作的環節,趙以孚首先詢問道:“這位小姐怎麼稱呼?”
湖藍衣衫的少女略加思索道:“家父姓周。”
就沒了。
很顯然是不想說出閨名了。
趙以孚也不介意,自我介紹道:“小生姓趙。”
周小姐點點頭道:“好的趙公子,我想在你這裡買一幅畫,隻是我不知這‘私人訂製’從何說起,可否提點一二?”
趙以孚對此早有預案,他說:“請周小姐想想,可有什麼特彆渴望之事?”
周小姐很坦然地答:“自然是有的,但那等事情不便宣之於口。”
也是,說出來了就是交淺言深,沒必要。
趙以孚換個角度說:“那周小姐可有什麼兒時夢想?”
周小姐低頭一想,隨即了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兒時倒是有個夢想現在也不怕說出來。”
“那便是,我小時候曾想過做一位保家衛國的女將軍,帶著自己的兒郎在邊關與北虜激戰。”
趙以孚聽了好奇問:“那小姐這個夢想現在還在嗎?”
周小姐搖頭莞爾:“那不過是兒時的一個夢,既然是夢,自然要有夢醒的時候。”
趙以孚點點頭開始琢磨起來。
周小姐則是問:“怎麼樣,你能把我這兒時的夢再實現嗎?”
趙以孚回過神來道:“那自然是可以的,請問小姐喜歡什麼兵器?”
旁邊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宋玠一聽這個熟悉的流程差點沒噎住,不過他有些替趙以孚擔憂,畢竟這位周家小姐看起來藝術鑒賞能力不俗,能被這些套路給糊弄住嗎?
周小姐莞爾道:“用劍吧,家中也曾練過些劍招。”
趙以孚又問:“小姐可為兒時的夢預想過結局?”
周小姐問:“趙公子,何意?”
她沒聽懂。
趙以孚道:“就是,小姐的軍隊最終是如何落幕的?”
“是凱旋回京接受犒賞,還是戰死沙場為國儘忠,又或者是繼續駐守邊疆默默付出呢?”
周小姐閉上眼睛沉思一下,歎道:“既然那夢早就結束,便是為國儘忠了吧。”
趙以孚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他又閉目沉思了一下,隨之攤開畫卷就開始作畫了。
他腦海中已經有了畫麵,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那畫麵給畫出來。
至於說畫技?
他此時的落筆剛勁有力,那是多日來修煉靈虛指勁的功勞。
而此時他畫的便是沙場,這種剛勁便能令沙場的鐵血質感給極好地渲染出來。
隻是幾筆落下,他就已經將一片屍山血海給勾勒出了輪廓。
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作畫之中。
雖然技法依然不算出眾,可他在完全專注之下,卻是融入了自身的精神意誌。
這有些類似於當初給趙野鶴作畫時的狀態。
無論是趙野鶴還是這周小姐,其實都有個共通之處,那就是引起了趙以孚某些方麵的表達欲望。
或是出於玩笑,或是出於思考,他想要將心裡的一些東西表達出來。
這是內心華彩的宣泄,也令他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
而便是這種狀態下,令他的畫卷上慢慢的有種金戈鐵馬之氣漫出畫卷。
看著趙以孚作畫的周小姐一下子愣住了。
因為她覺得那畫筆下的場景對她來說似曾相識,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而後又是幾筆勾勒。
這一次卻是落筆有勁卻又圓轉生柔。
下一刻,一個柔中帶剛的女將形象便落在了畫卷中。
她雙手柱劍立於屍山血海,微微側臉仰著頭閉著雙眼。
周小姐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猛然間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成為了畫中人,這隱約間仿佛真是她夢裡的景象。
趙以孚的畫還在繼續。
他的畫依然很快,因為他覺得自己隻需要描繪出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
很快黑色的線條都完成了,接下來就是上色了。
趙以孚選擇了紅色,落入屍山血海中便如同血液,落在女將身上便如同征袍又仿佛胭脂……還似嫁衣。
總之,這一刻那個畫中的女將一下子直擊人心,她美得令人不能褻視。
終於,趙以孚長舒一口氣放下了筆。
他覺得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這就是將自己內心表達了的痛快,隻覺得體內有股熱流奔湧,全身都處於一種活泛、亢奮的狀態。
他連忙將這股熱流收斂,隨之便感覺體內真氣又是一波增長。
這增長的真氣在質量上依然要高於陽和靈氣,比他自己默默苦修得來的真氣質量還要高!
他猛然發現,或許陽和靈氣什麼的都隻是附帶的,丹青妙法真正追求的或許就是這種修者在完成了內心表達之後於極樂妙境下所產生的真氣。
“好……真是太好了。”
周小姐情不自禁地嘀咕著。
旁邊宋玠則連忙提醒道:“賢弟,彆忘了落款!”
‘落款’兩字重音。
趙以孚立刻醒悟過來。
不過猶豫之下還是道:“周小姐,此畫是你的夢境,我便不落款了,隻以一私印留個紀念吧。”
說著便在畫卷左下角的留白處按下了自己的信字章。
印章落下的一瞬間,他便感覺到了一股濃烈的陽和靈氣彙聚到了信字章上。
好家夥,這個小姐給他提供的陽和靈氣竟然比自己老爹給的還要多。
此時再看這周小姐……
他眉毛一挑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怎麼忽然哭唧唧的樣子了?
他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這周小姐好像有些上頭,她拿起帕子輕輕點了點眼角道:“抱歉,小女子失態了,這畫多少銀兩?”
趙以孚麵對哭唧唧的女人一陣心虛,他覺得自己反正已經得到了最重要的部分,便說:“小姐喜歡便送與小姐吧,隻當給先前嚇到小姐賠罪。”
周小姐連忙說:“這怎麼可以……”
趙以孚打斷道:“夢想無價。”
他不想和這位感性的小姐糾纏下去了,沒見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麼,他可不想招惹麻煩。
周小姐聞言一愣,隨後認真點點頭說:“沒錯,夢無價。”
她對趙以孚微微一福道:“多謝趙公子的畫,小女子清昭感激不儘。”
說著就帶著丫鬟離開了。
趙以孚抱拳送行,卻沒想到身旁的宋玠表情大變。
“君信賢弟,你這下可是遇到貴人了!”
趙以孚奇怪地問:“這周小姐身份很不凡?”
宋玠說:“她姓周,閨名清昭……這是浩然公家的女公子啊!”
趙以孚這才臉色跟著一變。
周浩然,墨州學政官周肅的表字。
而趙以孚此時是生員,理論上受這周學政的監督繼續讀書,要稱其一聲‘周師’的。
也就是說,這位周清昭小姐便是趙以孚頂頭上司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