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天灼的嗓音輕快,風清朗月的。
他就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故意看戲。
看看鄧家如何收場。
鄧征的眼球裡布滿了血絲。
他從未想過給鄧攸檸任何禮物。
無論是見麵禮、認親禮,還是其他禮物。
好像自從那孩子回來,他們鄧家便什麼都沒給過她,連一套一副、一副首飾都沒有……
他倒不是自責,知道反思自己。
隻怕府上人多眼雜,如此苛待親生嫡女的消息泄露出去。
見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不回話,厲天灼也沒空與他繼續耗。
“鎮國公,你有你的寶貝女兒需要哄,我家也有小孩兒需要寵。”
“這鐲子,恕本官不能相讓。”
他吊兒郎當的語氣,仿佛在開玩笑。
細聽末尾幾個字,又帶著冰冷的凶狠。
不等話音落下,他甩了一下身後的披風,如同避著垃圾一般,快步離開。
厲天灼的話像是點醒了鄧征一般。
他匆忙拿了一個僅次於鏡月九仙血白玉鐲的羊脂玉鐲後,匆匆來到街上。
隨便找了個小商鋪,選了一隻玉髓鐲子。
才花了不到五兩!
沒辦法,奉祿還要養一大家子人。
至於他自己的私房錢,還要去逛萬花樓呢。
認親宴的請帖,韓瓊月幾乎發給了大半個京城。
無論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是三教九流,隻要是能在這城中攪動風雨之人,她都希望鄧攸檸可以結交、認識。
她的孫女自是不會惹禍。
但萬一禍事真的降臨到鄧攸檸身上,她也希望檸檸有與之一戰的能力。
回京不過一旬,鄧攸檸身上已經長了些肉,不再那樣乾巴瘦了。
韓瓊月就是想把她喂胖。
三餐讓她吃得很多,都是些葷腥、油大的東西。
鄧攸檸自己也吃得開心。
前世,祖母還在世的那兩年裡,鄧攸檸為了保持苗條的身材,對飲食上也有控製。
可謂是整整兩世,從未像這幾日這般放肆吃喝過。
她清楚明白,隻有吃飽喝足、養好身體,才能更好與鄧家這些人爭鬥。
現在的她長肉了、氣色好了。
再穿上韓瓊月為她定製的華服。
不說整個人翻天覆地的改變,也比之前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強得太多。
櫻時為她貼好珍珠麵妝。
看著鏡中的自己,鄧攸檸想起前世的認親宴。
那是她第一次參加如此盛大的宴席。
她從未見過如此場麵,自然怯場。
鄧雪憐假惺惺介紹自己的朋友給她認識。
一場宴會下來,她可謂是受儘了那些貴女白眼。
就連原本祖母特意給她安排的禮花,也在鄧雪憐的操作下啞了。
讓她成為了全京城的笑話。
此後,京中傳她並非鎮國公府血脈的流言,也更甚了。
重活一世,她早已不是那個來自山裡的野丫頭了!
她跟著祖母一一拜見過那些賓客。
這些年,天下太平,不需要打仗,鎮國公府也好,韓瓊月的韓家也罷,都少了很多光鮮。
顧氏是個不懂長遠謀劃的。
這些京中該結交之人,她是全然不顧。
韓瓊月年歲大了,護著家裡的時間也是指日可數。
她覺得,想要國公府不敗落,隻能把希望寄托於鄧攸檸身上。
“感謝諸位在百忙之中來參加檸檸的認親宴。”
“以後檸檸在京中走動,還需各位行個方便。”
韓瓊月舉著杯酒,也算是給滿座賓客一聲知會。
眾人一齊舉杯,同飲。
“攸檸,這是為父給你的認親禮物。”
“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鄧征欣喜地拿出在地攤上買的玉髓手鐲。
在他心裡,自己能給鄧攸檸這樣一個手鐲,都是鄧攸檸求之不來的。
鄧攸檸也沒想到鄧征還會送自己東西,有些驚愕。
萬眾矚目下,她打開盒子。
看到裡麵隻是一個鄉野村婦攢點錢都買得起的玉髓手鐲,她嘴角掀起了一抹諷刺的笑容。
鄧家其他人也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顧氏見了,認可地點了點頭。
覺得夫君沒有送錯禮物。
鄧毅見了,嘴角也揚起了一抹諷刺的笑容。
看吧,父親都沒把這個親生女兒當回事。
就算有他們鄧家的血脈又能如何?
韓瓊月見了,臉色鐵青,若非要保持端莊,她真是恨不得現在就扇鄧征一巴掌。
這種東西拿來送嫡女?
還是在檸檸的認親宴上!
他這是什麼意思?
不歡迎檸檸回來,故意想讓她難堪?
鄧雪憐瞧了,心中德意萬分,臉上卻表現很是得體。
“喲,是個鐲子。”
“來,我來幫妹妹帶上。”
說著,鄧雪憐就想上前一步,拿過玉髓鐲。
鄧攸檸順勢而為。
鄧家都不怕出醜,她怕什麼?
“姐姐,這個鐲子這般好看,不如我們走到賓客們身邊再戴。”
她已經拉住了鄧雪憐的手腕,強硬地將她拖下來。
鄧攸檸會武功,鄧雪憐根本沒有絲毫反抗能力,隻能任她擺布。
她們站在席間,鄧征突然也意識到了不對,想阻止,為時已晚。
“咦,我當是什麼好玩意呢?就是個玉髓鐲,成色還這麼普通!”
“就是,這東西,我家丫鬟都不稀罕。”
賓客們的聲聲議論,讓鄧征和顧氏頓感顏麵儘失。
韓瓊月瞪了他們一眼,小聲嘟囔:
“自作自受!”
鄧雪憐給鄧攸檸戴手鐲時,她自己手腕上父親前天送的羊脂玉手鐲若隱若現的。
在明媚的陽光下,那鐲子如凝脂般溫潤。
“你們看,鄧家大小姐手腕上那個羊脂玉鐲子,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南炘使者帶來的貢品。”
“唉,這國公府怎麼這樣?給庶出的大女兒好東西,給嫡出的二女兒一個不值錢的玩意?”
“……”
賓客們的議論聲,像是炸了窩的螞蟻。
鄧家人一個個也開始惱羞成怒了。
“鄧攸檸,你又有什麼不滿?”
鄧毅聽著賓客們說的話,理所當然地把這些內容當成了鄧攸檸的心聲。
他像是有氣無處發一般,指著鄧攸檸怒吼道。
鄧攸檸被他氣笑了。
“我可是一句話都沒說啊!”
“況且,父親能送出這種廉價玉髓,還怕彆人說嗎?”
她就直勾勾地瞪著鄧征,看他那心虛到不敢跟自己對視的模樣。
雖不知這一世他為何送了自己禮物。
但鄧攸檸本能以為,他就是為了羞辱自己罷了。
突然,門口小廝大聲彙報道:
“指揮使厲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