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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親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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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依站在不遠處的街口,守著那架板車,遠遠看著這個崩潰大哭的人。

她想起了那個在暗格枉死的小孩三吳,有那麼一瞬間,自己的眼眶熱得發疼,隻好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所有。

靠在屋頂上的冥翼感受到了滔天的殺意,喝酒的動作就這麼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她。

一瞬間也可以被拉得很長,長到這個人似乎就要做些什麼了。

冥翼心裡再清楚不過,憑借她那身功夫和能力,想讓秦家滅門其實並不難,可他知道,這個人氣歸氣,不會真的這樣做的。

世間的因果仇怨不是這樣報的,這個世界最需要的,不過就一個真相,一句對錯而已。

而這些,可比殺一個人,甚至是一整門的人,都難得多。

林依站在風裡,忽然聽見冥翼笑了,他說:“在我不多的記憶裡啊,丫頭你是最會看命的,而這些東西你也是看得最透徹的。”

他頓了頓,撐著手臂站起來,輕飄飄的落在林依旁邊,那寬大的手掌放在林依的肩上,像是一種無言的安慰,他說:“這是這群孩子的劫,得要他們自己渡,我們插不了手,也不能插手。”

明明都有金羽箭的事情在前,而這秦家不僅沒有被定罪,反而更加囂張跋扈了。

這其實是一個平衡。

因為霍家,倒了。

這已經削弱了五大世家的勢力,如果秦家再被定罪,那朝中真的就沒有什麼人能和汝陽王抗衡了。

這是沈關山作為一個皇帝最為忌憚的事情,哪怕他汝陽王看起來與世無爭。

所以秦家不能有事,金羽箭的事情隻能被壓下來。

霍家還有霍韌這個另類,又踢到了青城山這塊皇帝的逆鱗,這才出了事,可秦家不一樣。

秦家,現在是真正的硬骨頭一塊,這個冤,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討來的,哪怕是再憤恨不甘,你也拿他沒有辦法。

現在的林依和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其實還是有些區彆的,那時候她是真正的置身事外,唯一有些牽連的,除了冥翼,就隻有那個把她接回來的小孩三吳了。

所以在三吳的死的時候,她的那種冷靜中又透著些肆無忌憚,連皇宮都敢不聞不問的就去闖了,這瘋勁,簡直和當年刺殺太子的他有幾分相似。

可是現在,她做事情終於知道多考慮一點,收斂了一些,可能是為了李母,也可能是為了青城山這群小朋友

草堂的學子們為著李朦的事情,幾乎都沒有那個上課的心思了,紛紛告了假,下了山,求人的求人,護人的護人,各個都儘自己的所能,想要挽回些什麼來。

此時的青城山人煙稀少,是最為安靜的,山間那座不為人知的古寺似乎更是如此,但其實不然。

楊寞在搬進這裡後,收整好自己,打算去拜會一下此間的主人,也就是鏡初。

隻是沒有想到真見到了那個人時,她居然會張口忘言。

她沒有想到自己還能見到多年前就已經故去的人,頓時紅了眼眶,脫口而出一句:“皇兄。”

鏡初泡好了茶,他本想說:“在下已是出家人,那些都是前程往事了,擔不起這一聲皇兄。”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一句乾澀的“婼婼”。

都說女大十八變,現在的婼婼已經亭亭玉立,和當年大不相同,但這聲“皇兄”便說明了很多,雖然多年未見,鏡初也不至於連婼婼和阿悌都分不清。

楊寞自知失儀,跪坐在他麵前,行了佛禮,道:“大師。”

她不知多年前冥翼刺殺太子案內幕究竟如何,當年冥翼與太子那般交好,她決計不會相信冥翼會是凶手,但究竟是誰害了皇兄,她也沒有任何頭緒,因為東宮實在是一個招眼的位置,樹敵太多。後來她被楊家案所累,就再也沒有心力去查清當年真相,沒想到當年太子沒有死,還好好活著,在這座古寺裡,在青城山這個世外桃源中。

她看著眉眼模樣和當年所差無幾的鏡初,忽然笑了,說:“挺好的。”

他們續了些常話,最後鏡初說:“我也未曾想到你還活著。”

“當年我重傷昏迷,待醒來時,四季已經轉了一輪,才知道那幾年外麵亂的很,楊家出了事情,你和阿悌接連失蹤,霍韌也叛出霍家,我試著找過你們,一無所獲。”

他說完後頓了頓,眠了一口茶,又接著道:“如今見你還好好的,我便安心了,那麼阿悌呢?這些年你可曾知道她的訊息?”

楊寞忽然止住了音,有些奇怪,問:“她就在這青城山,你沒有見過她?”

鏡初一愣,忽然想起了一些細節:怪不得他那次見到林依會那麼熟悉,怪不得那天冥翼沒有說一句話,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現在看來,其實他早該猜到,在這冥冥之中,他們兄妹三人早已重逢。

他一時間感慨萬千,原以為他在這萬丈紅塵中沒有任何牽連,其實不是的,骨肉至親是這世間怎麼都斬不斷的關聯,就像現在,聽見兩個妹妹安好時,他還是會不自禁紅了眼眶。

而人這一生之中最大的喜事,莫過於星河流轉,故人無恙。

待到李忠下葬時,已經是三日後了。

那日,李朦氣血攻心,倒在雪地裡就沒有醒過來。

小酒館一早便被秦家找了個由頭查封,沒法住人;吳質就把草堂後麵那幾間屋子收拾出來,讓鐘成和楚義封並在一間,騰出來讓他住,緣娘和鄭伯生就在旁邊照顧著。

林依在用藥方麵是個高手,當初能治好李母,如今的李朦也不在話下,隻是這身體好醫,心病卻是沒有辦法了。

李忠就葬在青城山的後山,李朦和緣娘一身素服,規規矩矩的磕了幾個頭,緣娘知道李朦定是要和自己的父親好好道彆,便輕輕的走遠了一些,給李朦留夠了空間和時間。

然而整整半個時辰,李朦就這麼僵硬的跪著,眼眶紅腫,什麼也沒有說。

他最終隻是抬手抹去了墓碑上的落葉,喉嚨哽咽,啞聲說:“爹,我要走了。”

他與秦家有著血海深仇,但是如今的他沒有能力,也沒有心力為自己的父親沉冤昭雪,去報仇。

他不傻,林依他們能看出來的東西,他未必不能,知道秦家勢大,現在反抗就好比蜉蝣撼樹。

他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娶了緣娘,更不可能還留在長安城,他怕自己有一天一個衝動,什麼都不顧就要把秦家的人殺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到頭來,他還是害怕了,想要逃避了,所以他要走了,去看看青城山外麵的世界,看看這山河湖海,不要再受困於這樊籠之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番天地。

緣娘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也清楚自己再留在朦郎身邊隻會讓這個坎永遠都過不去,所以她隻是輕輕抹了一把淚,然後笑著為李朦收拾衣服行李,站在路口遠遠目送著這個遠去的身影,他們分彆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因為他們都給不了對方一個承諾,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釋懷。

直到李朦消失在夕陽的儘頭,緣娘才歎了一口氣,投入那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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