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鐘磬鳴與鼙鼓齊奏轟然迸發,禮樂聲回蕩在天地之間,宣告著這改天換日的儀典開始。
太祝令鄭玄肅立於受禪台頂端,洪聲喝道:“吉時已至,噤聲!”
鄭玄幾乎是扯著嗓子呼喊著,但也不知這是有著什麼獨特的發聲技巧,聲雖高亢卻未有絲毫破音,雄渾之勢儘顯。
“吉時已至,噤聲!”
受禪台下,今古文士人如蔡邕、服虔、馬日磾、伏完、劉寬、劉陶等人肅穆侍立,垂首斂目,擔任今日受禪儀典的唱者,,一字不差地重複著鄭玄的宣告。
“噤聲!”
與此同時,受禪台周圍的軍士經過事先演練,依既定流程齊聲背誦台詞,示意周邊的士人、太學生和百姓保持肅靜。
頃刻間,受禪台四周喧鬨儘止。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那身著太子冕服的身影之上,觀禮賓客儘數屏息凝神,心臟隨著太子邁出的每一步劇烈跳動。
在約十數萬觀禮人群中,專為宗室、重臣及其子弟設置的最佳觀禮點處,一座幄殿尤為引人注目。
這座幄殿由桐木臨時搭建,空間僅比兩間權貴車駕的封閉式車廂稍寬,而幄殿內則坐著今日唯一可坐觀禮的賓客。
起初,眾人對這位特殊賓客充滿好奇,甚至有禦史欲彈劾其目無君上、不守禮法。
今日是太子受禪登基的重要時刻,天子、皇後和太子皆站立,還有誰有資格坐著呢?
但當楊彪進入幄殿,太醫署新任太醫丞張機及一眾侍醫頻繁出入,眾人如何還能不明白裡麵坐著的是誰呢?
作為天子的老師,又與太子殿下情同祖孫的太尉楊賜,自然是有著資格坐著觀禮的。
就情理而言,楊賜拖著幾乎沒幾天好活的病體觀禮,自然是隻能坐著甚至躺著的。
就法理而言,幾乎相當於兩代帝王師的六十六歲老太尉如何坐不得?
楊賜半靠在軟墊上,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扶住憑幾,渾濁的眼眸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但進氣少出氣多,嘴唇一張一合呢喃著旁人聽不清的話語,就像是是在催促一般。
當劉辯行至受禪台下時,看著這座被命名為“承乾台”的受禪台,寬闊的台階逐級向上延伸至台頂,順著階梯向上眺望,看向了那道玄衣纁裳的身影,心中思緒萬千。
承者,承接也!
乾者,天命也!
儘管這個名字讓劉辯有些應激,但鄭玄表示“承乾”便是承接天命,沒有再比“承乾”二字再適合受禪台的名字了。
鄭玄高聲唱喏,呼道:“太子——登台受禪!”
聽著近在咫尺的呼喊聲,劉辯微微側目看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蔡邕。
也許是看出了太子心中的緊張,蔡邕向太子殿下微微頷首以示激勵,劉辯沒有給予回應,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心潮,微微屈膝,抬腿邁出了第一步。
台階的顏色被塗抹成了赤色,象征著大漢的燃燒至今的不滅薪火,共九十九級台階。
隻不過為了呼應“九十九”這個數字,每一級台階的高度都比之尋常台階高半級,這讓身著冕服的劉辯覺得有些不適。
當劉辯攀登至第二十五級台階的時候,稍稍喘了幾口氣,太子少傅荀爽立於第二十五級台階之上,親手為太子褪去了下裳和鞋履,又從中常侍郭勝端著的漆盤中為太子更換為纁裳與赤舃。
這是考慮到太子身著這一身厚重的冕服,一口氣攀登九十九級台階也許會使得太子汗流浹背或氣喘籲籲,難免不雅失了體麵,因而每二十五級台階都會褪去一件太子冕服中的衣物,更換為天子冕服的配置。
至於郭勝,這是劉辯給予他們最後的恩惠了。
參與這場受禪禮的資格,就是劉辯最後為他們準備的保命符了。
即便他們將來老了,也能在宮裡安安穩穩地養老,或是回到家鄉住在族中頤養天年,等壽數儘了再得以陪葬皇陵。
待荀爽為劉辯更衣罷,看著眼前即將登基為帝的太子殿下,與郭勝一左一右同行三跪九叩之禮。
而劉辯不僅未曾回禮,甚至都未曾攙扶,隻是微微頷首示意。
第五十級台階上,等待著劉辯的則是太子太傅盧植和中常侍高望,為太子更換了天子冕服的玄衣與白羅衣帶。
相比於荀爽和郭勝,盧植和高望這兩位對於他而言雖非家人卻勝似家人的存在,在行三跪九叩之禮時眼角各掛著一抹晶瑩,眼中也儘是欣慰和感慨。
第七十五級台階上,等待著劉辯的則是何皇後與中常侍兼大長秋趙忠,為他將九旒冕更為十二旒冕冠,何皇後的眼角儘是慈愛與心疼。
旁人隻道天子如何威風八麵,卻看不見他的辯兒為了這個國家究竟有多麼操勞。
整個國家的重擔,都將壓在這個未及弱冠的孩子身上。
終於,劉辯邁過第九十九步,左腳已然踩在了第九十九級台階上,看向了早已等候許久的劉宏。
第一百步和第一百零一步,劉辯終於跨上了這座承乾台的頂端,這一路雖不長,卻讓劉辯有一種跨過了千山萬險至此的感覺。
而劉宏看向他的眼神也略有些複雜,既有不舍又有解脫,立於從太祖廟和世祖廟中請出的太祖和世祖神位之前,緩緩展開手中的詔書,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高呼道:
“維光和八年,歲次乙醜,正月庚寅,朕昭告於昊天上帝、後土神祇及大漢列祖列宗:
朕承太祖高皇帝之祚,在位十有七載,適值元正,萬物更始。然朕躬遘疾,久嬰沉痾,幸賴祖宗之靈,炎精之數不終,得此嗣子。
其仁孝通於神明,睿智光於四海。
年雖未冠,而明刑弼教之功著;德雖未隆,而安民守土之誌堅。
朕每觀其臨朝聽政,經緯有度,恍見太宗遺風。
數問卜筮,皆曰:‘天命在嗣,不可逆也’。
太史令又奏曰:‘紫微晦暗,少陽當曜’。
朕仰稽天意,俯察民心,今太子辯治國有成,明德通神,今其追踵堯典,禪位於太子辯。
朕將退居北宮,為太上皇帝,以頤養天年。
爾其欽哉!”
隨著劉宏的話音落下解下腰間懸掛著的傳國玉璽和一柄古樸尊貴的長劍,低頭凝視這兩件器物,緊握著這兩件器物的手久久不願鬆開。
最終劉宏長歎一聲,鄭重置於張讓跪奉的玉盤之中。
劉辯凝視這四寸見方的青白玉璽,左下角金補的斷麵反射出冷硬的光,那楔形缺口被金箔嚴絲合縫地包裹著。
雖說這傳國玉璽早已是他把玩膩了的器物,但此時此刻看這枚玉璽終歸還是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伸出手,指腹輕柔地拂過傳國玉璽冰涼的棱角,翻轉璽身,看見了那八個足以令任何男人都熱血沸騰的篆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劉辯的唇角微微上揚,輕聲呢喃道:“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另一柄劍,則是與傳國玉璽一道被封為大漢“乘輿之寶”,在大漢的君王之間代代相傳的斬蛇之劍!
那是一柄青銅仿秦劍,劍上秀有花紋,有七采珠、九華玉以為飾,劍身鐫刻篆書“赤霄”二字。
平素裡供奉於太祖廟之中,十二年一加磨瑩,刃上常若霜雪。
若是說傳國玉璽象征著政權,那這柄斬蛇之劍便象征著軍權!
這兩件便是人們常說的“神器”。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如今神器更易他手,掌握著這兩件“乘輿之寶”,也就象征著掌握了處理國之大事的權力。
劉辯身著十二章紋天子冕,挺直了脊背,轉過身麵向正前方的人群,向前跨出了兩步立於台階邊緣處,左手擎著斬蛇之劍緩緩,將之平舉,右手振臂高舉傳國玉璽。
刹那間,振聾發聵的山呼聲響徹雲霄。
“天子萬年!”
“大漢萬年!”
劉辯微微閉目享受著來自台下的山呼聲,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意氣風發的光彩,笑謂鄭玄道。
“堯舜之事,朕知之矣!”
(301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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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祝讀者老爺們端午節安康呀!
作者菌今天上午的航班從山西長治回到浙江,落地杭州蕭山機場的時候都快十點了,再坐高鐵到家都快下午了。
回到家後一不小心就睡了一整天,晚上又要陪著父母參加他們朋友們組織的端午聚餐,一下子來不及更新實在是抱歉。
老樣子,缺的更新字數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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