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觀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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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無極躺在床上,感受著身體傳來的陣陣疼痛,對淩霄笑道:“安心,我沒事。”

他問:“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淩霄答:“馬上午時了。”

蕭無極雙手握緊,眼睛一瞬變得通紅,他嘴唇顫抖了兩下,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淩霄的手腕。

他壓製住哭腔,“淩霄,帶我……帶我去午門菜市口。”

淩霄點頭,隨即一把抱起蕭無極,隨手拿起床邊的外衣披在了蕭無極的身上,而後離開了寢殿。

等漢王的人進來時,隻看到了空蕩蕩的床。

皇孫殿下!失蹤了!

漢王聽到了這消息,手中的藥瓶掉在了桌上,閉上眼睛道:“去午門,把他……罷了,讓他看吧。”

他睜開眼:“定國公一生為國為民,或許也想看到他的孫兒來送他最後一麵。”

“待行刑完畢,帶皇孫殿下去天牢。”

侍衛應道:“是!”

……

青天白日,白發蒼蒼的定國公跪在行刑台上,滿身的血,一身的臟汙。

他身著囚服,閉著眼睛,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聽。

圍在外麵的百姓正脫口大罵著,定國公通敵叛國,導致北境連續丟失五城,為抵抗契丹,大慶增加賦稅,征兵。

這些苦難,全都加諸在了百姓的身上。

淩霄抱著蕭無極,便是這個時候到了這裡。

看到外爺的那一刻,蕭無極的雙手抓緊了衣袖,紅著眼睛落在地上,“外爺……”

定國公似有所感,忽然睜開眼睛看向了人群之中,隻是一眼,他便瞧見了自己的外孫。

老人家身子一顫,如何不明白他的外孫是違抗了皇命從遼西回來了!

他對著蕭無極搖頭,再搖頭,最終,淚灑衣衫。

“午時已到!”

行刑官丟下令牌,蕭無極向前撲了下,卻被淩霄抱緊了。

“長生殿下!”

淩霄抱緊了他,感受著蕭無極劇烈顫抖的身體,聽到他壓抑的哭聲,再看向那台上的老人。

妖魔為禍人間,不管是恩公還是定國公,或是廢太子,全都是被妖魔吸取氣運,導致如此悲慘的結局。

可她如今連妖魔是誰都不知道,她絕對不能讓長生殿下涉險,更不能暴露她的存在。

“哈哈哈哈!”

定國公忽然大笑起來:“為國征戰四十年!今日歸黃泉!李某!無愧父老鄉!”

“隻可恨!賣國賊竊我權柄!隻可恨!我已年老,無力反抗!”

“隻可恨!契丹擾我大慶,無人能應戰!”

他花白的頭發隨風飄揚起來,大笑著看台下被蒙蔽的百姓,“可恨啊!我之子之女,皆為大慶而死!如今卻要被我這個通敵叛國之徒,染上汙名!”

“我不服!我不服啊!”

行刑的人一口酒噴灑在大刀上,而後對準了定國公。

“定國公,莫要說話了,少受些苦!”

定國公搖搖頭,隨即又哭又笑:“我求求……我求求這漫天神佛!我求求這在世活佛!不論是誰,聽我一言,護住我的孫兒吧!”

“留他一命!留他一命啊!”

“長生!”

“長生啊!!!”

“噗呲!”

大刀斬落,血噴濺數米高,大好頭顱滾落在地。

蕭無極咬住了唇,血從嘴角落下,淩霄急忙掐住他的下巴,而後便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蕭無極的唇上。

“唔!”

蕭無極已經分不清任何東西,狠狠咬在了淩霄的手上,他隻看得到那血噴灑的好遠,好遠……

淩霄抱緊了蕭無極,聽著周遭的叫好聲,心中殺意沸騰,難以遏製。

淩霄聽到蕭無極壓抑著哭聲,低低地說著,“淩霄,求求你……”

他看向了定國公的屍身,按照定國公所犯的罪責,他的屍身大概要在菜市口暴曬數日,才有人將他收斂。

蕭無極不願他的外爺遭受此等苦難。

淩霄輕聲回道,“長生殿下,放心。”

她將定國公的屍身帶了出來,與蕭無極出了城,再次來到了那淩霄花懸崖之上。

蕭無極身體虛弱,淩霄讓他守在旁邊,挖了個大坑。

“外爺,彆怪長生將你草草下葬,事到如今,我連一個棺材都給不了你。”

他紅著眼,用帕子擦著老人家的臉,淩霄用布料將腦袋和身體綁在了一起,遮住那血紅的脖頸,或許還能騙一騙皇孫殿下。

“長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裡已經是長生找得到,最好看的山崖了。”

他抬起顫抖的手,指著那遠處的淩霄花,壓抑不住哭腔,“外爺,那淩霄花陪著你,日後日升日落,總多一份風景。”

淩霄走過來,“長生殿下,送定國公入土吧……”

蕭無極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劃過,他拒絕了淩霄的幫忙,抱著老人家的屍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大坑。

淩霄摘了一枝淩霄花,放在了定國公的身邊。

抱著蕭無極上去,“長生,再看一眼老人家吧。”

蕭無極低下頭,卻閉上了眼睛,“淩霄,讓我外爺……睡吧。”

淩霄點點頭,下一刻,她雙腳一跺!“咚!”的一聲巨響,所有土壤一瞬衝入了坑內,墳塋瞬間便成了。

定國公乃代罪之身,連墓碑都不能刻。

蕭無極堅持不住直接跪在地上,痛苦地開口喊著,“外爺!!!”

淩霄頓了頓,背過身不再看蕭無極。

蕭無極再也壓製不住痛苦,崩潰地哭嚎出聲。

整座山崖之上,除了悲傷,便是逐漸而起的恨,便是如何都放不下的怨恨與痛苦。

定國公、廢太子,蕭無極所擁有的一切,都被人惡意地剝奪了。

淩霄站得筆直,直到哭聲漸漸平息,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句,“淩霄,多謝你。”

淩霄轉過身,看著臉色蒼白的蕭無極,手握緊了,“長生殿下,你的身體……”

蕭無極失笑,“我這身體早已千瘡百孔,從遼西回來之時,有神醫為我斷言,活不過兩年,我中了根本無解的毒。”

淩霄頓了頓,應當是有解的,找到是誰下的,就能找到毒藥。

蕭無極抬頭看著淩霄,“我活不了多久了,可淩霄,我不服啊。”

他紅著眼,“我不甘心啊!”

淩霄蹲下身來,“長生殿下,不論你想做什麼,淩霄都在。”

蕭無極嘴唇顫抖,他仔仔細細地看著淩霄,“這兩年,你……”

他的話還沒問完,有人向他們走了過來,淩霄下意識戴上麵紗,急忙要抱著蕭無極離開。

卻不想專門等著蕭無極的太多了,哪個方向都有。

“漢王有令,命蕭無極前往天牢。”

淩霄皺眉,蕭無極卻漸漸回過神來,趕緊將淩霄推開,“走。”

淩霄不動,蕭無極再次重複了句:“走!”

淩霄還是後撤了,隨即很快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蕭無極抬手捂著心口,蒼白著唇說道:“帶我去吧。”

他閉上眼睛,淚順著臉頰滑下,再睜開眼,臉上卻沒有了表情。

指甲掐進手心,他擦去嘴角的血,一步一步地跟了上去。

外爺已死,他的母妃,母妃的兄弟姐妹們,李家所有人在這些年裡全都已經死沒了!

漢王,他又有什麼花樣?

淩霄隱入昏暗,皮膚傳來些焦灼的痛感,哪怕這樣冷的日光,也讓她難耐。

定國公死了,若是她沒記錯,天牢裡還關著恩公的父親,大慶的廢太子。

淩霄隱隱有些不安,可她不能暴露自己,隻能跟在他們的身後。

……

與此同時,張府,昏迷了許久的張沅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似乎做了噩夢,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守在身邊的侍從聽到聲音,趕緊開口:“四少爺!您醒了!”

張沅感受臉上一陣陣的疼,抬手摸了下,卻摸到了包紮的紗布。

他漸漸回憶起來昨夜的事情,“昨夜……”

“明山呢!”

才開口問,卻發現自己的貼身小廝不在身邊,那侍從趕緊低頭:“明山哥,他,他死了……”

張沅記起來,黑暗中有人的腦袋滾到了秦嫣然的身邊,他記起來了,那張臉!是明山!

鬨鬼了?

昨夜!鬨鬼了!鬼來了,是夭娘……宋夕顏!是她!

侍從咬牙,還是說道:“四少爺,還有,還有昨夜帶回來的東西,不見了!”

這一下,張沅渾身冰涼,急忙從床上起來,卻腳軟向下一倒。

侍從和他並不太默契,沒來及的接住,讓他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臉上的傷口被重重摔了下,傷口裂開了。

侍從嚇得趕緊給張沅扶起來,張沅卻一把將他推開,血紅著一雙眼近乎精神崩潰地開口:“嫣然呢!嫣然呢!”

侍從跪在地上:“嫣然小姐無礙,隻是被嚇昏過去了!”

張沅雙手顫抖,想到昨夜的一切,他又搖頭:“不可能!不可能!這人間哪裡來的鬼魂!”

“再說了,以宋夕顏那樣的性子,哪怕死了,哪怕死了也不敢來找我們!”

“難道她沒死?”

“不!她死了,她死了!”

張沅狀若瘋魔,他扯著自己的頭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定然是有人為宋夕顏報仇!”

“報官!去!去給我報官!有人在我院內殺人!殺人!”

侍從都愣了,報官?

報官如何說?

說四少夫人被少爺挖了心,有人給四少夫人報仇,殺了院內的小廝,扮鬼嚇四少爺和嫣然小姐?

“青玉!”

就在此刻,一婦人走了進來,丹鳳眼上翹著,刻薄又無情地開口:“你冷靜下來!”

張沅看到來人,“母親!母親!有人在我院中裝神弄鬼!有人殺了我的小廝!偷了藥引!”

張府大夫人,張沅生母白氏上前,掄起一巴掌直接將瘋魔的張沅扇懵了。

她塗著鮮紅丹蔻的手指戳著張沅的額頭:“昏了頭了!吵吵嚷嚷!”

“不就是個小廝,死了就死了!”

“藥引被偷,那便再尋一個!”

張沅愣著,緩緩回過神來,“母親……”

白氏冷哼一聲:“既然我們已經殺了人,取了心,就要把事情做乾淨,是我低估了這宋夕顏,居然還有人在意她。”

“那賊人沒有殺你,沒有殺嫣然,隻是殺了些小廝和侍衛。”

“如此,他或許也不是為了宋夕顏而來,或許藥引還能再拿回來。”

張沅眼中漸漸有了些光,他抬頭看著白氏:“母親,那我們如何拿回來!”

白氏皺眉看他:“你真是被嚇出了神,沒了腦子,先壓下此事,掃乾淨了尾巴再說其他。”

“我問你,取心之後,你可處理過夕顏小院的人?”

張沅搖頭:“還未曾……”

白氏橫了他一眼:“宋夕顏好歹是國公府的人,真要是有人來尋,我們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還好昨日我便差人給國公府送了消息,說宋夕顏病死在了外麵,我告知他們宋夕顏染得天花,屍體已經火葬,棺材馬上要入府,你打起精神來,給她辦個喪儀,我已經派人去處理夕顏小院的那些人了。”

“這些事情做完,再說如何拿回來那藥引。”

張沅點點頭,他頓了頓,還是開口:“母親,這世間,真的沒有鬼神,對吧?”

白氏氣的又一指甲戳在張沅的額頭:“沒有!”

“若是有,這大慶多少人都要被厲鬼索命了!”

白氏氣得離開,張沅被侍從服侍洗漱換衣,走路時忽然腳底膈了下,他挪開腳,卻看到了一塊鮮紅的瑪瑙。

他不由臉皮一顫,反應過來時,再次抬腳一下!狠狠地踩上去!

“宋夕顏,你已經死了,你已經死了!”

他喃喃低語,夾雜著些怒喝,“你早該死了,是我讓你多活了兩年!”

“你自己答應的,哪怕付出一切,也要讓我得償所願!你的血,你的肉!你的心臟都是我的!是我的!”

“你自己做的決定,說話要算話!”

瑪瑙被徹底碾碎,張沅抬腳離開時,一陣風吹過,將那些粉末吹離,吹向了一個偏僻的房間。

有人躲在房間內,雙手緊緊握住嘴,低聲地哭著。

“四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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