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宮 甘露殿
九月初,已經出了月子的長孫無憂,這天她抱著繈褓中的小兒子稚奴坐在席子上,一臉慈母笑。
太子李承乾走進大殿,就瞥到無憂睨著弟弟滿臉寵溺的模樣,一股醋意油然而生。
“母後。”
無憂抬頭一看,是承乾來了,溫柔道:“承乾,快過來。”
李承乾走上席子,坐到無憂身旁,瞥了眼繈褓中熟睡的稚奴,道:“稚奴長得像母親。”
“是,你父皇也這麼說,我倒希望他長得像你父皇,就像你一樣。”
李承乾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道:“我還想跟稚奴換換,讓他長得像父皇,我長得像母後。”
無憂笑笑,道:“母後沒有你父皇長得俊俏,承乾,其實你父皇所有的皇子中,屬你長得最像他,尤其是眉眼。”無憂仔細打量著承乾,承乾今年九歲了,越發長得像李世民了。
李承乾一臉不情願,不作聲。
“對了,承乾,你最近學業怎麼樣?我倒是忘問了你的少師李綱。”
“母後整天圍著稚奴轉,自然不會理會我了。”
額,無憂一怔,聽出承乾語氣中的醋味,瞥見承乾麵露不滿,嘻笑一聲:“是母後疏忽了,最近確實怠慢了你,母後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母後?”
睨著無憂真誠慈愛的模樣,李承乾嘻嘻一笑:“好,那我就原諒母後,但下不為例。”
“嘻嘻,好,下不為例。”
“對了,母後,前兩天父皇為稚奴舉辦滿月酒,好隆重。我當年出生時,滿月酒也這麼盛大嗎?”
額,無憂麵色一僵,故作回憶狀,點頭應道:“是,當時在秦王府,你可是嫡長子,自然要大辦特辦。”
“哦。”李承乾點點頭,心生難過,他早就問過原來秦王府的老宮人,當年他出生那年,正值父皇帶兵打仗,根本就沒給他舉辦滿月酒,母後定是怕他傷心才說謊的。想至此,李承乾又看了眼小稚奴,好生嫉妒和羨慕。
公元629年,唐貞觀三年 初
這天下午,大唐皇帝李世民與大理寺卿戴胄坐在席子上議事。
“陛下,臣有一事稟報,但這件事涉及到左仆射。”
李世民一挑眉,瞥了眼戴胄,道:“跟裴寂有關?何事?”
“最近長安城內有個沙門叫法雅,此人妖言惑眾,設壇論法,說陛下登基以來,就發生旱災、蝗災,這是天怒人怨,是上天為了懲罰陛下,因為陛下,額,得位不正,不仁不德。”
李世民的眸中閃過一絲淩厲,道:“這個沙門怎麼敢!不要命了嗎?”
“說的是,而且據臣了解,左仆射裴寂早就知道此人,可卻並不上報,臣憂慮,這個法雅會不會幕後有人主使?”
李世民看向戴胄,狐疑道:“你是懷疑裴寂就是幕後之人?”
“臣還沒有調查取證,不敢妄下結論。”
“你帶人把那個法雅抓起來,嚴刑逼供,定要問出幕後主使之人。”
“是,臣領命。”
幾日後,李世民在顯德殿單獨召見左仆射裴寂。
“臣拜見陛下。”裴寂走進大殿,衝著李世民一行禮。
坐在主位上的李世民抬手一揮,將一份奏章啪地扔到裴寂腳下,冷聲道:“你自己看看吧。”
裴寂的心咯噔一下,他彎腰拾起地上的奏章,仔細閱讀起來,不由地雙眸睜大了幾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撐地,哀求道:“陛下,臣知罪。”
李世民目光銳利地睨著裴寂,道:“裴寂,自打朕登基以來,你就處處跟朕作對,朕念在你是晉陽起兵的功臣,不與你計較,可朕沒想到,你居然會指使一個沙門妖言惑眾,企圖煽動民眾,你意欲何為?難不成你想引發百姓早反嗎?”
“臣,臣也是一時鬼迷心竅,臣也不知當時為何如此。法雅此人隻是說了天人合一的想法,想設壇說法,臣沒有加以製止,是臣之過,但臣絕沒有要引發動亂的意思,還請陛下明鑒。”
“裴寂,朕知道一直以來,你更喜歡息王李建成,當年奪嫡時你就是站在息王那邊的。後來朕成了皇帝,你心有不滿。畢竟太上皇聽政時,你是太上皇的寵臣,當朝宰相,大權在握,好生威風。可到了朕的新朝,你知道朕更倚重原秦王府的幕僚們,所以你便開始恐慌,不想放權,處處掣朕的肘。今天你居然乾出這等糊塗事,其他大臣都建議朕殺了你,以儆效尤,但朕不會。”
李世民頓了頓,繼續道:“朕還記得,當年你為了規勸太上皇起兵謀反,便在晉陽宮設下了美人計,也多虧了你的計策,逼得太上皇就範,才得以成就了大業,你的功勞朕不會忘記。但是,功過不相抵。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歲數大了,朕不想重罰與你,你就告老還鄉,回老家蒲州吧。”
“陛下,可否容臣留在京師?”
“讓你回老家,已經是莫大的寬容了。你的門客遍布長安,讓你留在京師,怕又會惹出什麼事端。武德年間你身居相位,卻朝政不清,德不配位。以你的才能根本就不可能升至左仆射這個位置,全是仰仗太上皇的寵信。朕登基後,本想罷免你的相位,但也是念在你是武德老臣,便作罷。你不要再奢望太多了,回老家蒲州安享晚年吧。”
“是,臣尊命。”裴寂重重地一叩首,老淚縱橫。
太極宮 太極殿
這天下午,皇後長孫無憂來到太極殿拜見太上皇陛下。
“兒臣參見父皇。”無憂來到大殿中央,衝著主位上的李淵恭敬地一行禮。
“皇後,我記得幾年前我告誡過你,不要再來看我了,看到你,我就想起慘死的建成和元吉。”
無憂一臉尷尬,道:“是,父皇是說過,兒臣也記在心裡,這幾年也不曾打擾父皇。”
“那你過來是有事要傳達?”
“額,是有一事。”
“說吧,說完就趕快走。”
無憂抬手摸了下鼻子,一臉無措,道:“額,父皇,您看陛下已經登基三年多了,可一直都是在承乾殿議事,按理說這太極殿才是皇帝理政之地、、、、、、”
“哼,原來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要把我趕出太極殿?”不待無憂說完,李淵冷哼一聲。
“也不能說趕,是徙居。”
“那不都一樣嘛,徙居?不過是好聽一點。這是李世民的意思吧?”
“是陛下和群臣討論的結果。按理說陛下登基之初就該搬到太極殿理政的,可陛下覺得那樣會有逼迫父皇的意思,就擱置了。”
“哼,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他?”
無憂尷尬地咽了下口水,道:“父皇,陛下決定將您徙居至弘義宮,並且將弘義宮的名字更改為大安宮,意思就是希望父皇在大安宮安度晚年。”
“大安宮?哼,還安享晚年,我安享得了嗎?”
無憂垂著眸子,一臉窘迫,不作聲。
“皇後,你回去告訴李世民,我會搬的,早該搬了,離開大興宮,離他李世民遠點,深得我心。”
“是。”
“行了,既然話已帶到,皇後也走吧,讓我清靜清靜。”
“是,兒臣告退。”無憂衝著李淵一行禮,便退出了大殿,暗自鬆了口氣。
四月,太上皇李淵便搬離了大興宮,徙居至大安宮,而大唐皇帝李世民則正是入住太極殿理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