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雷再次將頭發收攏到頭頂上,戴到帽子裡麵。正在此時,盛學成走了進來,急切地說:“我們保田大隊馬上到東邊邊城一帶活動。接周莊區委通知,周雷你留下來,擔任周顏鄉代理指導員,立即到任。”
周雷摸著頭說:“我留下來做地方官,我該要剪頭了。”盛學成說:“你剪不剪媽媽長頭發,這我可不管你呀。現在,我隻留一個李秋根做你的助手。你的任務很重,周顏鄉原來的指導員陳克勤、鄉長顏克淼都調縣裡學習班學習,現在接任的鄉長是楊小雲同誌。”
周雷說:“盛隊長,你把保田大隊全部帶向了東,也給我把周家澤打掃一下再走,減輕我的壓力,夠好?”盛學成說:“這你就放心吧。我們還要給敵人虛晃一槍,到高裡莊、西裡堡、東裡堡、彭家莊活動一下,造成敵人的錯覺。”
周雷帶著李秋根過了南汊河,來到周家澤莊前橋北邊,往左拐進了高存德的剃頭店。李秋根留在外麵警戒。周雷說:“老師傅,給我剪頭呀。”高存德跑上來,說:“你要剪個什麼頭?”周雷說:“剪個長分頭唄。”高存德摘下他的帽子,驚駭地說:“你是女人還是男人?倒把我給弄糊塗起來。”周雷笑著說:“我當然是男人啊。”“那你頭上怎留了這麼長的鴨屁股頭發?”周雷笑著說:“我是新四軍偵察員,留個長頭發好化裝啊。”
雖說是長分頭,卻是前邊長後邊短,正麵看分明是鴨屁股頭。高存德笑著說:“你這是馬蓋頭呀,我還是第一次剪這頭。”剪好後,周雷要求道:“高師傅,給我洗個頭。”高存德弄了一盆水,給周雷洗頭,擦了肥皂,用摩頭頂劃了幾下子,烏黑的水流了出來。高存德驚訝地說:“你恐怕不曾洗過頭,你看盆子的水多臟啊!”周雷說:“感謝你師傅今日給我洗個頭。”“彆忙,我再弄盆水給你汰一下。”洗好頭後,高存德準備拿剪子給他把頭發再剪一下,周雷說:“不要再動剪子了,你就給我把額頭和後邊光一下。”高存德便將他的頭發全朝後邊梳了梳,拿起剃頭刀給他光臉,修眉毛。周雷拿起帽子往頭上一戴,付了錢,便要告辭而去。高存德笑著說:“雖說你剪了頭,梳個分頭明顯還像個女人,尤其你這副臉皮不僅白,而且比較嫩,生的是一副女人的臉,還有你這胸邦子,充個女人確實叫人認不出來。”
周雷說:“窮人家餓出來的病啊,癆病是咳出來的。我生下來就不曾剃過幾回頭。當了兵,部隊裡老叫我偵察敵情,久而久之,這頭發就留長了。唉,你家的那個小夥頭今年多大呢?”小夥子自己說:“我今年十六歲。”周雷說:“我們部隊裡有好多像你這麼大的人,最小的隻有十三歲。”小夥子說:“我也要當兵,開槍打敵人。”高存德瞪著眼:“如雲,你曉得當兵有多危險?子彈不長眼,隨時隨地都會要你的命。你就安安穩穩地在家裡跟在我後麵學剃頭吧。”
周雷頭發招上去,戴上帽子,看上去分明是個小夥頭子。他到了顏家莊,找到了楊小雲,算是他正式履行周顏鄉代理指導員職務了。“我們要壯大周顏鄉民兵基乾隊,主動擾亂敵人,打擊敵人,這才能有效地保護廣大的貧下中農,鞏固土改分田這個勝利果實。”楊小雲張著兩隻手說:“現在我們周顏鄉不同以往啊,槍少得很,沒有主力部隊做後盾,人們就不肯出來當民兵。”周雷擺著手說:“這就需要我們做艱苦的工作,儘最大的努力爭取老百姓出來乾革命。”楊小雲皺著眉頭說:“你光曉得叫人出來當民兵,做革命的事,沒有月餉,那怎麼成?總不能叫乾革命的人把嘴吊在皂莢樹吧?”
周雷想了一會,說:“那我們把稅收工作做好,到各家各戶完糧,如拿錢抵糧的,這最好。”楊小雲說:“我們搞稅收,十畝田不過隻完了一鬥糧,還有漏掉的,一時遇不到種田人完到糧。我們春秋兩季真正到手的也不過百十石糧。我看要提高稅收。”周雷說:“我們不能擅自提高稅收,這需得到上級領導批準才行。……嗯,我們這樣提高稅收,那就是河邦高田完一鬥小麥,如人家堅持要完稻子的,那就是兩鬥稻。我們這樣一來,既提高了稅收,又不違反政策。”
楊小雲托著腮幫說:“我們如果把糧收上來,這倉庫實在不好放呀。”周雷說:“現在是遊擊戰爭環境,糧食不可能集中起來,隻有分散存放。例如周家澤可以存放在季朝謙、季朝權兩人住處,船上也可以存放,隻是我們夜裡要注意把糧船停在可靠的地方。”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古語。各莊凡跟我們一起出動的民兵,每月四鬥糧及時兌現,當民兵的人才有積極性。”楊小雲擺著手說。“你說的有道理,乾革命工作的人是不能喝西北風的。俗語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單純叫人出來乾革命,說為革命事業作貢獻,世上沒有純粹的整呆子。沒點兒好處,那是絕對不行的。”周雷站起身說,“我們周顏鄉一班乾部要開個會,把思想統一起來,落實今後的工作重點。……這開會地點設在季朝謙同誌家裡。你通知鄉乾部、各村村長到會。”楊小雲點了頭,“行。”
季朝謙屋子裡坐滿了人,水泄不通。周雷查點人員到會情況,說:“鄉乾部當中隻有農會長協助丁道華沒有來,村長中來了顏家莊、呂家莊、殷家莊、周家澤,但寧鄉、校家莊、觀音頭、鄔裡莊這四個莊子沒有村長到會。我們之後到西邊再補開這個會。楊鄉長,你先給大家講講。”
楊小雲清了清嗓子,說:“周指導員來到我們周顏鄉主持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談稅收工作,水田每十畝田完一鬥糧,這是大家都曉得的。但河邦高田是一年兩熟,每十畝田要完一鬥小麥,不然就兩鬥稻子。對富有的人家儘可能以錢抵糧,對完糧的人家有好處,對我們也有好處。……”
周雷強調說:“有一點我要向大家提出來,窮苦人家拿不出錢,要完糧,我們千萬不能強迫人家以錢抵糧。做工作切切不能生搬硬套。……基乾民兵要穩定下來,絕對不能讓他們朝秦暮楚。我發現敵人的自衛隊裡有好多的人當過我們的民兵,牆上一棵草,風吹兩麵擺。楊鄉長說得好,這後勤補給工作很重要,人們有了固定的月餉,也就不會為反動派賣命了。這就是經濟基礎。”
他繼續說道:“基乾民兵隊一定要組織起來,打擊敵人,必要時要主動向敵人開火。但我們不能硬拚,要注意保存自己,消耗敵人。展開戰鬥,要注意相互接應。膽小怕事是不能上戰場的。農會、婦會等各方麵工作也要抓起來。同誌們,可彆要忽視婦女工作,彆的不談,我們許多同誌在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刻,不是得到很多婦女的掩護嗎?……土改分田的這個勝利果實來之不易,我們就必須做好這個勝利果實的保衛工作。凡搞複田倒租的人都要堅決打擊,是田要退給耕種者,是倒的租要予以沒收。”
最後,與會者在季朝謙家裡吃了麵條,楊小雲給參會者每人分發了一塊大洋,四個村莊的參會者歡天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