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雲霞被落日映出血紅色,層層起伏,構造出各種形態。
從禁地深處吹來的風夾帶著乾燥火熱的氣息,仿佛積蓄已久的岩漿要不顧一切地噴薄而出,融化萬物。
蕭一風睜開了眼,伸出舌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看著最外圍石橋邊數百頭狼站立起來,他甚至能看到對麵也有銀尾狼和他一樣,伸出舌頭轉了一圈。不過不同的是,他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對麵的妖獸,是想嘗嘗他的血。
麵對著即將到來的猛烈突擊,蕭一風用牙齒咬著嘴角翹起的一點乾皮,內心古井無波。
銀尾狼王沒辦法,它本來也是要多拖一些時日的,隻是沒想到底下的狼群如此焦躁難耐,並非狼的耐心不夠,而是現在屬於狩獵的最佳時節。
它們都被狼王叫過來進行合圍攻勢,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可它們知道,目標也隻是幾個人,根本不可能分給它們。
三天時間過去,在它們看來,就是失去了大量的獵物,不能再拖下去了。
狼王的任務自然要完成,所以有些比較有地位的銀尾狼已經開始向狼王請戰,狼王自是不答應。
請戰的部下多了,狼王自然也露出了自己鋒利的獠牙,告訴它們誰才是真正的王。
隻是看到底下很多銀尾狼的目光時,它才知道它們對自己的安排產生了大量的不滿,尤其是它派出去搶占地盤的幾支部族,包括那些首領,看向它的目光中並不全是忠誠,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因為它曾經也是這樣看它的父親的。
無奈之下,它隻得提前發起進攻,隻要殺掉那個礙事的男人,再吃掉那個白衣女人,成功進階,最後再向整個狼群展示它無以倫比的強大。它相信,決不會再有什麼反叛的苗頭出現。
嗷
一聲高亢的狼嚎發出,隨後是無數的狼嚎彼此呼應,群狼起立,。
進攻就這樣開始了,上百頭普通體型的銀尾狼作為先鋒已經衝上了懸空的石橋,兩、三匹狼並在一起,多的時候竟有五匹狼同一頻率的衝鋒,後麵還有數不清的狼群正在集結。
蕭一風站了起來,嘟囔了幾句,“可惜了,這一刀應該砍些大塊頭的。”
他左手持刀鞘,阻止裂紋的擴大,右手握住早已經鳴顫不止的月光刀柄,橫於身前,右腳後撤一步,彎腰收腹,雙腿蓄力,然後猛地蹬出。
他一躍而起,從千米高空上飛躍而下,耳旁是呼呼風聲,甚至暫時掩蓋了狼群的吼叫。
數百米長的石橋,在狼群的迅疾突擊下,眨眼隻剩不到百米。
凶惡的獠牙已經露出了一半,鋒利的爪子隨時準備劃破敵人的肌膚,凶狠的眼睛慢慢地充血,變得猩紅。
快落地時,蕭一風倒持月光,狠狠地衝橋麵上紮了過去。
煙塵四起
衝在最前麵的幾隻銀尾狼毫無畏懼,向著未知的煙霧繼續前進。
蕭一風單膝跪地,目光平視前方,煙土漸漸落下去。月光不住地顫抖,已經到了搖晃的地步,發出的聲響也越來越大。蕭一風右手用力,緊緊握住刀柄,顫動停了下來,也不再有鳴叫聲。
下一刻,木製刀鞘寸寸斷裂,一股殺伐之氣噴薄而發,刀劍互擊的聲音隨風傳播,一頭白色的老虎從月光中衝了出去。它的體型並不龐大,但氣勢猶如金戈鐵馬的沙場衝鋒。它帶著氣吞萬裡的威勢,抬起前爪,將最前麵的兩隻銀尾狼狠狠地拍在了地上,腦袋中血漿飛濺,鮮血不斷流淌,滑落石橋邊緣,滴向無底深淵。
白虎氣勢不減,橫衝直撞,一路衝殺了近百米的距離,它仰天長嘯,立於石橋之上,發出了一聲王者之怒,一時之間,後麵的群狼沒有敢稍加動作的,深怕觸怒了它。
這是上古神獸對於普通妖獸的血脈壓製,這是真正的王者風範。
站在遠處的銀尾狼王也呆住了,即使是這麼遠的距離,它也感受到了來自心底的恐懼。
眉間的月牙銀光閃過,它看到了真相。白虎已然力竭,再不能發起攻擊,這讓它的恐懼稍稍淡去。
白虎回頭看向蕭一風,眼神帶著幽怨,好似不滿蕭一風隻留給它這麼點力量,隻能讓它衝到這裡,這讓它很是不爽。
蕭一風沒說什麼,隻是點點頭表示感謝。
白虎無奈扭過頭來,看也不看眼前噤若寒蟬的狼群,歪了歪脖子,慢慢地消散於天地之間。
即使百獸之王已經真切地消失在眼前,籠罩頭頂的威壓也散去,被嚇得仿佛失了魂魄的群狼依舊不敢妄動,它們的背部輕輕顫抖,左顧右盼互相掃視,渾然不知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銀尾狼王憑借族內銀月血脈的傳承之力,最先發現真相,也最先反應過來,不免產生了一絲羞怒。在白虎消散的那一刻,它馬上再次嘶叫,發出繼續攻擊的命令。
石橋上的群狼猶猶豫豫地站立起來,在狼王三次催促憤怒的狼嚎後,向著蕭一風奔去。
看著前麵那個人一動不動,普通的銀尾狼哪裡明白引而不發、謀而後動的道理,隻當少年已經無力戰鬥,至少覺得不會再有恐怖的老虎從他刀裡跑出來了。
奔跑的步伐漸漸加快,四肢的肌肉不再顫抖,開始平穩地進行每一次收縮舒展,就像它們平時捕殺獵物的行動一樣,放鬆心態,眼神靜默。
百米距離,倏忽而過。
一隻帶著狠惡眼神的銀尾狼距離蕭一風最近,它即將奮力躍起,灰色的毛發迎風飄蕩,帶著飄逸的美,狼牙若隱若現,已經鎖定蕭一風的喉嚨。
它知道那是一切生物最脆弱的部位,隻要咬上去,就可以完成狼王的任務了。它想到了以前死在自己嘴下的獵物,它很享受給它們帶去的死亡。甚至它都已經想象到,少年鮮血流入自己喉嚨的潤滑感。
蕭一風眼神平淡的看著剛才的一切,看著奔騰而來的狼群,想著一切都還算在他的意料之中,隻要……他無視衝在最前麵的那隻銀尾狼準備發力起跳攻擊的動作,蕭一風低頭看向深入地麵半尺的月光刀,還有四周那像蛛網盤繞的裂縫,他左手撐地,氣息一沉,用力將刀拔了出來。時間仿佛停滯了那麼一刻……
銀尾狼剛剛發力…
蕭一風橫刀而立…
群狼還在奮力前突…
下一刻,最尖鳴利嘯的聲音從蕭一風身前的石橋中傳出,簡直比憤怒淒厲的狼嚎聲還要刺耳千百倍。
前進的狼群瞬間受到了嚴重影響。
一切才剛剛開始。
如蛛網的裂縫隨著月光刀的離開,不斷擴大,最後向著前方漫去,速度奇快,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毀壞一切。
從石橋內部,不斷有刀劈斧砍聲,利箭破空聲,重錘碎門聲,鐘鼓沉悶聲交織在一起傳了出來。有幾縷浮塵從縫隙中漂出。
突 突 突
蕭一風身前近十米的石橋全然碎成了小石塊,向下傾瀉而出,上麵的狼群也隨之掉落,那隻蓄力躍起的銀尾狼隻來得及觸碰到石橋斷麵的一角,就慘嚎著墜入深淵。
大量煙塵升空,仿佛是開礦工人不小心在礦脈某處引發了一場小爆炸。後麵有銀尾狼速度太快,來不及停下,或者被更後麵的同伴撞了上來,導致有十幾隻倒黴狼同樣慘叫著消失在深淵下的林海中。
蕭一風蹙眉望向對麵石橋斷口的截麵,發現果然刀氣破壞的距離不會太長。之前他在山洞中就已經發現此山的石質很堅硬,他就猜想整座山峰有可能都是這樣的情況。
至少目前看來,這座橋是這樣的,不然它怎麼能在斷了一處後繼續懸空而立呢?
一切早有預料,所以蕭一風也沒有太過失望。
倒不如說,這一刀他很滿意。
原來,蕭一風是將大部分的金戈殺伐之刀氣注入了石橋之中,想要營造出利於自己的戰場,而那群獸震惶的虎嘯百米,不過是這一刀的餘勢罷了。
在蕭一風的靈海中,漂浮的靈山四周出現了大量銀白色的氣息到處飄蕩,如煙雲,似水汽。
看似是柔的勻的,但實際上它們比任何成形的武器都鋒利,由此襯托得整座山峰的氣勢更加巍峨。
在它們穿過樹林時,總會有碎葉悄然落下,在它們臨近內湖時,平整的水麵像被摔碎的鏡片。
蕭一風感覺著這股氣息順遂的遊蕩,並不討厭在此地生活,但總是帶著不安分的小動作,他有些不喜。
似是感受到了蕭一風的情緒,小白虎從某處跳了出來,清嘯一聲,整座靈山上所有的銀白氣息都彙聚成了一股,顏色也深厚了許多,銀白的色彩愈發明亮。
這本來就是屬於白虎的金戈之力,當然親近白虎。
它來回盤旋,漸漸纏繞在小白虎身上,不斷地搔著白虎的下巴,好像在取悅它。
小白虎很滿意蕭一風修成了這股勢,嗷嗷叫了兩聲,又回到了瀑布後麵的簾洞中。
單手持刀的少年立於橋邊,在他身後還有十餘米的斷橋連在山峰上,然後是一小塊空地,地麵並不平坦,反而碎石嶙峋。
他必須守住這一小條路徑。
已入五境的少年,麵龐略有稚氣,但氣勢上已經和之前有了些許不同,更加地銳利逼人。
素衫飛舞,他一人擋在這裡。
身前群狼依舊,身後不過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