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沉默地吃飯。
許連城吃得快,吃完坐在位子上等桑晚,後廚的老板走出來,問他,“滿意了嗎?”
許連城,“還行。”
老板咬牙笑了,“你大爺!”
許連城語氣淡淡,“我沒大爺。”
他話說完,老板還沒什麼反應,桑晚噗一聲,嗆了。
“抱歉。”她忙抽了張紙,彆過臉。
老板把臉轉向她,怒氣臉瞬間變成一張笑臉,“這位是?”
桑晚看了眼許連城,許連城撩著眼皮,“不用理他。”
“你這個小屁孩,懂不懂禮貌。”老板佯裝生氣,“好歹我還給你煮了兩碗麵,你就這麼對我。”
許連城,“我給了錢。”
他說著起了身,跟桑晚說,“走吧。”
老板,“這就走了,不多待一會兒,我火上還煮著湯呢。”
“不吃了。”許連城攬住桑晚的肩膀,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賬先掛著。”
桑晚沒回頭,不知道老板的表情,但是聽到身後很大的一句,“許連城,下次我再給你開門我是狗。”
桑晚有點好奇了。
許連城的身邊能跟他這麼說話的人真的不多,而對方的年齡看起來跟許連城也差了輩分,不知道兩人是什麼關係。
她十八歲就認識許連城了,可以說對他身邊的人都熟悉,卻沒見過這個人,於是沒忍住問了句,“他是誰?”
許連城有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桑晚立刻意識到她乾了什麼。
她……以前從不多問許連城的任何事,他身邊出現的人,發生的事,她從來不多嘴。
也許今晚從許連城在馮家出現,維護她開始,讓她降低了對他的抗拒,燈光下他為她挑揀香菜的舉動又加深了她的心軟,所以才問了這麼一句。
她說完就有些後悔,開口,“……我隨便問的,不用答。”
許連城聽完鼻腔裡就帶了一聲笑。
“我又不是聾子,聽到了裝沒聽到。”他說,“一個親戚,奶奶那邊的,最近才回國。”
說到這,兩個人剛好走到車旁邊,許連城拉開車門,又對著她問,“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桑晚坐了進去。
許連城就哼笑一聲關了車門。
許家老太太是名副其實的大小姐出身,祖籍餘杭,那輩子的人都是多子女家庭,大家族孩子更多,許老太太聽說有十多個堂兄弟姊妹,後輩繁衍,的確有很多沒見過麵的人。
車子一路疾行,也許是吃了溫暖的湯麵,桑晚的心情不算壞。
她側臉望著窗外,不期然想起和許連城吃的第一頓飯。
那時候是他第二次見她。
在一家ktv裡,聞俏過生日,請了許多人,包了很大的一個包廂。他們那時候自覺上了大學,是大人了,於是開了很多酒。
聞俏大小姐作風,幾乎是豪擲千金,自然每個人都很嗨,桑晚一開始還勸著,沒想到也被抓著灌了許多酒,很快就暈了。
她從包廂走出來,手撐著牆壁,想去洗手間洗把臉,但是天旋地轉,腳挪一步都困難,於是很自然地蹲下。
然後,視線裡就多了一雙球鞋。
那鞋停在她的麵前,一動不動,桑晚慢半拍地仰起頭,再次見到了那張英俊過分的臉。
眼睛半垂,黑色的瞳仁就這麼盯著她,雙手插兜,全身黑色,有種又冷又貴的氣質。
桑晚過了好幾秒才回過神。
她扶住牆壁起身,將後背緊緊貼在牆上,把路讓出來。
但許連城沒走。
他開口,“醉了?”語調往上揚,有種律動。
桑晚眼珠子眨了眨,才意識到他是跟自己說話,點了點頭。
許連城聽完,頭一歪,又說,“要醒個酒嗎?”
桑晚有些不解,但是許連城沒等她回答,就牽住了她手腕帶了她出去。
他說得醒酒,是帶著她出了ktv,在樓下的一個炸串攤前,要了一串爆辣的辣椒,直接塞到了她嘴巴裡。
桑晚毫無防備,被辣得劇烈的咳嗽。
沒有消散的酒精與口腔裡超出她承受範圍的辣味交疊衝擊她的腦仁,讓她整個額角都顫抖,她扶著樹,捂著嘴不間斷地咳了三分鐘。
而罪魁禍首卻問她,“醒了嗎?”
桑晚瞪著他,如果眼神能殺人,許連城已經死過一次了。
“關你什麼事!”她暗恨。
許連城,“看來是醒了。”語氣帶著一點笑。
桑晚,“……”
她覺得自己完全是神經病,怎麼會跟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出來,麵前的人蹲在她麵前,雙手搭在膝蓋,整個人放鬆又紈絝,表情是那種遇到有趣的事。
像什麼呢?
大約像七八歲那種最討人厭的小男孩,麵對喜歡的東西,做出的一係列讓人煩不勝煩的事。
但她過了容忍的年紀,除了覺得他惡劣,還有一種怯。
許連城的行為有一種無所顧忌的姿態,讓她這個慣常好孩子的人有點敬而遠之。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沒錯。
許連城是一個毫不在乎規矩,也不在乎秩序的人,他有自己行事的方法,隻會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彆人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但那時候的她還不清楚,喝醉了的腦袋跟現在差不多。
浴室的水蒸氣也跟酒精有同樣的功效,讓她整個人呈現暈乎乎的狀態,麵前浴室的地板不斷有水流蔓延,身後強有力的手臂將她牢牢固定,她覺得熱,脖子的呼吸也讓她很癢。
“嗯……”她忍不住出了聲,扭頭說,“……夠了。”
但是身後的人不知收斂,反而一張嘴堵住了她所有想說的話。
鼻息相貼的距離裡,許連城的眼睛是睜著的,隔著一層水汽,恍惚間讓桑晚看到了一抹柔情。
“為什麼忍著?”許連城的聲音有點啞,唇並不遠離,貼著問,“連我都打了。”
桑晚慢半拍地意識到他在說馮家宴會上的事。
“沒。”她口齒含糊,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抗拒地推了他一把,“放開。”
“不放。”許連城不鬆手,甚至還更深的貼近,語氣半含脅迫,“既然那麼會忍,就繼續忍。”
桑晚很想罵人,但是全身沒力。
而且她突然意識到,原來許連城在生氣。
就因為她當時沒衝過去給彆人一巴掌?
真是……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