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身後被關上,隔絕了冰冷的雨幕,洛斯放下替少女擋雨的畫板,按亮玄關的燈。
房間驟然亮了起來,暖白的光照亮她狼狽的模樣,少女的裙子濕透了,裙擺緊貼著小腿,頭頂的兔耳朵也濕漉漉耷拉著。
她懷裡還抱著玫瑰花束,動了動被他圈住的手,“可以放開了嗎?”
“抱歉。”
金發少年像是剛剛反應過來,連忙鬆開她的手腕。
而後看到她眸子清亮亮的,慢吞吞開口認真反駁:“……我不是下雨了不會回家的笨蛋,隻是出門前沒預料到會下雨,沒有帶傘。”
空氣安靜了片刻,少年沒忍住一聲悶笑。
白梔懵懵的:?
忽然笑什麼,難道以她的形象,在他眼裡說的話可信度很低麼?
“嗯,姐姐不是笨蛋。”
少年眉眼彎彎笑了一聲,去繞到她身後輕輕推著她的肩,打開浴室的門將她推進去,“淋了雨會著涼的,先去洗個熱水澡吧。”
白梔將玫瑰花束放在洗漱台旁,看著鏡子。
不是係統的問題,少年對她的好感值仍是100。
門被輕輕敲了兩下,白梔走過去拉開門,一套男款衣服從門縫中遞過來。
少年側站著,目光有分寸地看著彆處,“姐姐,我這裡沒有女孩子的衣服,你先穿這個吧。”
身上衣服濕漉漉的貼著確實很不舒服,白梔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他的衣服。
並沒有白梔經常在小說裡看的旖旎情節,單穿一件白襯衫什麼的,他送來的衣服是規規矩矩的連帽衛衣和休閒長褲。
少年身形高挑,雖然看起來清瘦,衣服套在身上卻很寬大,隻是一件衛衣就蓋了一半大腿,袖子伸不出來,顯得白梔格外嬌小。
上衣都這樣,褲子就更彆說了,白梔穿著直接拖地了,腰也鬆鬆垮垮的要掉下來。
白梔還是第一次這麼直觀地感受到了和男生的體型差距。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白梔這麼想著,收緊了休閒褲的係帶,又彎腰卷了卷褲腿,才推門出去。
少年還穿著那身濕了的衣服,白襯衫衣領敞開,露出白皙精致的鎖骨。
他一頭金發還沾著濕潤水汽,正姿勢隨意窩在沙發裡,抱著速寫本,炭筆在紙上劃出沙沙聲。
他畫的專注,沒有注意到開門的動靜,白梔走到他身後,看到他畫的是剛剛雨中的場景。
以他的視角,透過玻璃琴房,看到雨中的她。
但白梔覺得這畫顯然經過了藝術加工,她在雨裡明明那麼狼狽,是隻四處逃竄的落湯兔子。
在他畫裡的感覺卻像是迷茫沉悶的一天抬頭忽然見到了雨霧中的精靈,孤寂又清冷,不可接近。
……這就是藝術家的實力嗎?
白梔輕輕咳了一聲。
少年畫畫的動作猛地一頓,抬起頭來,發覺她在身後,扶著速寫本的手兀的收緊。
“姐姐……”
白梔看出了他的緊張,連忙擺擺袖子,“沒關係的,你畫吧。”
反正也不是頭一回被畫了,他畫的也挺好看的,白梔沒什麼意見。
洛斯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有點大,姐姐你等下,我去找找小一點的衣服。”
白梔攔住了他,“不用了,我還有點事要先走,洛斯先生,這身衣服可以先借我嗎?”
“當然可以。”金發少年轉過來,趴在沙發靠背上,好似一隻金毛小狗。
他看著她笑起來,粉色眸子映著燈光,像流轉著星雲。
“姐姐不用那麼客氣,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先生的話,總覺得我好像年紀很大的樣子。”
白梔眨巴了下眼,“冒昧問一下,你多大了?”
少年還真思索了片刻,“記不清了,好像幾百歲了吧。”
他還挺坦誠的。
白梔拽了拽連帽帶子,慢吞吞:“我不到二十歲。”
金發少年一哽,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喪氣地垂下腦袋,下巴枕著胳膊。
片刻後,悶悶出聲:“……不管,我就要叫你姐姐。”
白梔有些失笑,覺得他很像一隻撒嬌的小狗,大方點了點頭,“那就叫吧。”
她抱起擦乾淨的玫瑰花束,“我要走了,洛斯。”
令白梔有些意外,少年不僅沒有沒有阻攔,還主動遞上一把傘給她。
是把很有他風格的塗鴉傘,畫著小兔子的塗鴉。
他伸手感知了下門口的空氣,“好像有點冷,要不然再穿件外套吧?我去給你拿……”
衛衣本來就很厚實了,再穿就要裹成球了。
白梔搖了搖頭,抱好玫瑰花束,撐開傘走進雨裡。
世界被隔絕在雨幕之中,萬籟俱寂。
“姐姐!”
白梔愣了一下,回頭。
隔著模糊的雨幕看到窗邊的金發少年,他的目光正灼灼望著她,聲音穿透雨幕落至耳畔。
“不要……”
剩下的話卻消匿於無聲,她隻能看到他唇瓣動了動,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不要什麼?
白梔剛想追問,那道窗戶卻關上了,隻有雨滴順著玻璃蜿蜒流下,淌入窗戶下茂密的爬山虎莖葉中。
……奇奇怪怪的。
白梔在雨幕中站了會兒,抬步離開,繼續前往啟星塔。
好在這一路上沒再遭遇什麼意外情況,成功抵達。
白梔今天四點多就起了,即使中間耗費了點時間,還是比平時來的時間要早,塔門緊閉著,十分安靜。
看了眼時間,還不到七點,白梔這段時間摸清了京燭的作息,這個點他通常都還沒起來。
站在門口,白梔將傘收起來,抱著玫瑰輕輕推門走進去,塔內果然一片黑暗。
之前有一次白梔起早了,在上層找了一圈沒看到他,反而在下樓時正好撞見在大廳的他,也就是說他大概率住在一樓。
白梔這些天做支線任務,圖書管理員也不是白當的,早就摸清了一樓書架後有個不太引人注意的門,應該就是他的房間了。
如果換做平時,白梔會去樓上茶室等他起床,但現在……
白梔摸出手機照明,腳下轉了個彎,直奔著那道門而去。
睡什麼睡,不許睡,都沒時間談戀愛了。
白梔來到隱秘的門前,擰開門,裡麵一片漆黑。
不止是黑,還有點潮濕,湧進鼻間的空氣濕漉漉的,還有些陰冷,就這麼衝入鼻腔,白梔沒忍住揉了揉鼻尖,
她手機手電筒往裡照了照,這裡確實是居住的房間,門打開對著的就是客廳。
隻不過實在是太黑了,隻有手電筒的光照過去才能看到布局。
他住的地方怎麼也不開扇窗戶,連采光都沒有。
白梔嘀咕著,推門走了進去,走進客廳中央,那種潮濕的感覺愈發重了,濕潤陰冷的空氣團團包裹著她,衣服都被浸得發涼。
白梔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燈開關在哪,就舉著手電筒照,倒是看到了連接客廳的一道門。
唔,這應該就是臥室了吧?
白梔站在門口敲了敲門,“京燭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隱約聽到了裡麵有水聲,是那種滴水的聲音,緩慢的“啪嗒”,“啪嗒”。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白梔抬手打開了門,手電筒的光照過床邊,這裡的確是他的臥室沒錯,但卻並沒有人在。
床上空空蕩蕩,靠椅上也沒有人,但隨著開門,那道“滴答”的水聲更清晰了一些。
白梔走進去,頓時被陰冷黏膩的空氣包裹,冷不丁打了個顫。
手電筒的光照向了聲源,白梔看著那道浴室門,眨巴了下眼睛。
他在洗澡嗎?
“京燭先生?”
還是沒有回應。
白梔走近浴室門,抬手正要握住門把手,門忽然在她麵前開了。
青年橫亙在門前,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鬆鬆垮垮的長袍披在身上,大片大片的白皙胸膛露了出來,披散的銀白發絲帶著水汽。
熟悉的冷淡嗓音落下。
“你在做什麼?”
濃鬱的白檀香湧入鼻間,白梔猝不及防看到了這樣的盛景,連忙挪開視線。
唔……不止骨節是粉色的,連那裡也是粉色的欸。
她小聲:“你在洗澡呀,我剛剛叫了你幾聲都沒應。”
白梔後退幾步,“你慢慢洗,我去客廳等你。”
在客廳沙發坐了一會兒,青年穿戴整齊走了出來,他抬起手,暖白色的光點從指尖亮起,浮至上空,照亮整個客廳。
白梔:……怪不得她沒找到燈的開關,合著是這麼照明的。
青年不緊不慢走過來坐下,目光落在她身上,淺金色的眸子冷淡。
“說吧,你想做什麼。”
白梔正襟危坐,輕咳了一聲,零幀起手開始念表白小作文:
“是這樣的,京燭先生,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在扮演書中角色的過程中,我逐漸對您產生了人類特有的情感——愛。”
“我知道我們之間差距很大,但經過這麼多天您應該也有些明白了,感情這種東西是無法控製的,我試圖壓抑過,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向您訴說這些不該說的話。”
“人類告白時會向對方送一束花,而玫瑰是代表愛意的花朵。”
她將懷裡鮮豔欲滴的紅玫瑰花束傾向他,眸子看向他。
“京燭先生,我喜歡您,您願意跟我在一起,開始一場真正的戀愛嗎?”
空氣安靜了片刻。
青年倏地笑了一聲。
笑聲落在白梔耳畔,她看著眼前的青年有點懵,這反應是什麼意思?
從認識開始她就沒見他笑過,現在忽然的笑,明明看起來很溫和,衝散了平時的清冷感,但卻莫名讓白梔感覺後背發涼。
她小挎包裡插著的白玫瑰忽的被長指抽出,慢條斯理在指間撚轉了下。
青年垂下銀白眼睫看著白玫瑰,語氣很淡。
“帶著彆的男人送的花,穿著彆的男人的衣服,身上全是彆人的味道。”
“白梔。”
她的名字在青年口中不輕不重碾碎,語氣仍平靜,慢慢抬起淺金色的眸子。
“這就是你向人告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