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秋小學畢業的暑假,戴柯早就四舍五入年滿14歲,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上馬路。
兩年過去,他身高已經飆到177,不穿校服背麵看著跟成年男性無異,頎長挺拔,走路帶風;正麵看安靜時就是一頂一的大帥哥,劍眉星目高鼻梁,罵梁曼秋時就成了大爛k,她直想揍扁他。
梁曼秋這兩年經常被戴四海逼著跳繩摸高喝牛奶,身高勉強追到150,跟同齡人差距縮小,醫生預估成年能長到158就是最好的結果。
這兩年家裡多了一個小孩,戴四海早出晚歸,更加賣命乾活,房子雖然沒換,小四輪買上了,家裡也安了空調。
次臥開了空調鎖上門,兩個小孩一個在寫作業,一個半躺床上玩遊戲。
戴柯讓梁曼秋幫他寫暑假作業已經成了每年傳統項目。初中科目繁多,作業量增大,遠不是隻學語數英的小學生可以糊弄,不過,反正他寫會錯,梁曼秋寫也是錯,還不如讓她寫,美其名曰:讓她提前預習初一知識。
上午雖清涼,戴柯的狐朋狗友大多睡懶覺起不來,他經常呆家裡,下午才出門,不嫌熱地到處瘋,早曬出一身野性的小麥色。戴柯上初中以後,漸漸不愛帶梁曼秋一起玩,經常趁著梁曼秋跳繩時間偷溜。同年級的關係,梁曼秋跟金明走得還近一些。
戴柯讓她糊弄,梁曼秋可不允許自己胡來,老老實實從書架上整理戴柯初一課本先預習。
戴柯上課經常打瞌睡,課本很乾淨,沒有亂七八糟的鬼畫符,估計翻都沒怎麼翻過。梁曼秋竟然從某本裡麵又翻出一封未拆開的情書,信封上字跡工整,一看就是女生寫的。
梁曼秋鬼使神差地塞到書堆的最底下。
坐回書桌邊,梁曼秋莫名有點心虛,雖沒乾壞事,畢竟昧著良心沒做善事。
她悄悄回頭瞥一眼架床,戴柯挨著床頭,正等下一局加載,橫握著一個黑色長方形遊戲機,撓了下長了腿毛的小腿。
撞見她眼神,戴柯問:“看什麼鬼?”
戴柯經曆變聲期,沒了清脆童音,罵梁曼秋時比以往多了幾分氣勢。
梁曼秋又轉回去,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半晌,她才留意到扔在桌上的俄羅斯方塊遊戲機,這才是戴柯經常玩的那一個。難怪總覺得微妙,他以前一直豎著拿機子,現在竟然橫著。
“哥哥,你換遊戲機了?”
梁曼秋過去坐到戴柯身邊,湊近一瞥,果然不是同一個遊戲機。
戴柯拿的是s 2000,在梁曼秋眼裡跟手持電腦一樣偉大精妙,她班上有人帶來學校玩,被老師沒收了。
戴柯忙著打遊戲,隨口應了聲。胳膊忽然發癢,乾擾他打遊戲,憋到打完一局撓了下,撓到了一把頭發絲。
原來梁曼秋才是罪魁禍首。
她今天散了發,湊得又近,氣息也如發絲輕拂他臉頰。
戴柯一扭頭,跟梁曼秋的距離突破以往的最短距離,麵麵相覷一瞬。
這兩年梁曼秋吃進去的每一口燒鹵都沒白吃,不僅長了個頭,還長了肉。雙頰填了肉,變回天生的鵝蛋臉,大眼睛與臉蛋相得益彰,睫毛撲閃一下,都覺得亮眼。戴柯讀六年級時聽人說狗妹長得挺標致,他還覺得那人眼光有問題,瘦不拉幾的細狗能好看到哪裡去。
漸漸發現,眼光有問題的可能是他。
戴柯心煩意燥,“死開點,熱死了。”
梁曼秋挪開一拳距離,又重複一遍問題,“哥哥,你買的新s嗎?”
戴柯:“嗯。”
梁曼秋:“阿伯竟然會買給你?”
戴四海沒指望戴柯能在學習上拔尖,但會限製他玩遊戲,免得玩物喪誌。當高子波瞞著家長偷偷出入網吧時,戴四海利用送餐便利,跟周邊網吧老板打好關係,防著戴柯進網吧。
當然,戴柯如果跑到更遠的地方上網,戴四海鞭長莫及。
戴柯嚴肅眼神警告,“他知道你就死定了。”
梁曼秋努努嘴,“這個要很貴吧,你哪裡來那麼多錢?”
戴柯:“那麼多話,寫你的作業。”
“明明是你的……”梁曼秋嘀咕道,被戴柯冷眼一掃,又甜甜一笑。
“哥哥,等寫完作業,可以借我玩一會嗎?”
戴柯:“等我玩膩再說。”
梁曼秋掃興地回到書桌,舉起舊的遊戲機,舊機跟新機比起來就像石器時代的產物,“哥哥,舊的可以給我嗎?”
“隨便。”
戴柯扔來一句,打到激動之處,猛地離開床頭,坐直盤腿打。身高的關係,腦袋快頂到上鋪床板,顯得有點憋屈。
梁曼秋離玩上戴柯的s還要排好長時間的隊,下午,戴柯也沒出門玩,家裡呼啦啦來了五六個男生,一起圍觀戴柯的s。
金明和高子波也在,金明抽條得像一隻戴眼鏡的瘦猴。高子波從母親任教的翠田小學畢業,到了翠田初中終於成了名副其實的肥波。
每到這種時候,梁曼秋就爬回上鋪,塞上耳機用3聽歌看書,有時居高臨下瞥一眼,有時拔下耳機聽八卦。
其實梁曼秋也漸漸感覺到跟戴柯玩不到一起。
戴柯總是呼朋喚友,走到哪都跟著一票馬仔,梁曼秋寧願一個人靜靜呆著,悄悄觀察人群。
一個動如脫兔,一個靜若處子。
傍晚時分,戴柯又帶著他的馬仔們呼啦啦走了。
梁曼秋從上鋪探頭,“哥哥,一會你還回來麼?”
戴柯頭也不抬,“直接去檔口,回什麼來。”
梁曼秋:“你不回來騎車載我麼,我要自己走去檔口?”
戴柯:“滾著也行。”
一團男生哄然大笑,個挨個擠出戴柯的房間。
“大d,你妹說話聲音好嗲,”高子波夾起嗓子,學梁曼秋說話,“哥哥,一會你還回來?你不回來騎車載我麼?”
笑聲在小小的客廳爆炸。
戴柯:“惡心。”
梁曼秋也不知道戴柯說誰惡心,沒來由一陣低落,明明戴柯平時沒少嫌棄她,她早該免疫。
金明叫道:“肥波彆學,狗妹才沒有這樣。”
一團男生呱呱咂咂的,帶著他們的汗臭味挪下樓道。
等日頭偏西,梁曼秋戴上自己的手表出門,走路去檔口。戴柯不帶她出門玩的時候,她都會到檔口幫忙。戴柯可以隨意撂下飯碗就跑,她不行,許是越長大越敏感,梁曼秋偶爾會有寄人籬下的辛酸。
時間尚早,街坊還沒開始排隊。前頭沒有人,戴四海和阿蓮大概在後廚忙活。
梁曼秋默默走到後廚門口探頭瞧,嚇一跳,戴四海在摸阿蓮屁股,兩個人都笑嘻嘻的,背對著門口,沒發現人來。
梁曼秋腿一軟,差點跑不開,絆到沒歸整的椅子,小腿生疼,無聲倒抽氣。
“小秋,過來了?”阿蓮的聲音出現在後廚門口。
梁曼秋強裝鎮定,不敢對上阿蓮的目光,“唔,在家無聊。”
阿蓮:“你哥呢?”
梁曼秋:“跟四眼明他們出去玩了。”
阿蓮:“又沒帶你。”
梁曼秋:“他們一群男的……”
梁曼秋將椅子挪回桌邊,找到遙控機開電視機,一個一個地研究電視台。
整個晚高峰,梁曼秋都是這副狀態,埋頭乾活,跟戴四海和阿蓮沒什麼眼神接觸。
小孩眼裡的大人都具備神性,隻會工作和照顧他們,沒有親密舉動,一旦突破這個範疇,便形象崩塌,難以直視。
到了飯點,戴柯滿頭大汗回來,梁曼秋終於碰到救星一般,哥哥長哥哥短地圍著他轉。
但拿不準是否告訴他秘密,該怎麼開口。
這又不是哪個男同學和女同學的咀嘴八卦。
四個人在最裡麵的桌子開飯,菜是菜,飯是飯,沒再混成每人一盆。
往事裡的微妙才一點一滴浮現,集中在過去的一年裡,通過戴柯的聲音留在梁曼秋的記憶中——
“太陽從西邊出來,今天竟然另外燒菜?”
“乾嗎不一人一盆了?”
“老爸,你昨晚半夜才回?”
“小秋,怎麼不吃飯?”阿蓮的聲音。
梁曼秋沒聽見。
“細狗,”戴柯踢踢她的椅腳,“吃飯。”
梁曼秋如夢初醒,哦一聲扒了一口飯。
戴四海問:“發呆想什麼?”
梁曼秋匆忙咽下飯,才說:“想一道數學題。”
阿蓮笑道:“這個暑假沒有作業,還想什麼數學題,真是愛學習。”
“想哥哥暑假作業上的……”
梁曼秋的雙眼慢慢瞪大,桌底下的腳被踩住,警告性的力量越來越強。
腳趾好疼……
戴四海:“你還看哥哥的暑假作業?”
梁曼秋抽不掉腳,擠出笑意:“他放桌麵沒收,看了眼,看不懂。”
腳麵裡麵倏然一鬆,梁曼秋的腳趾終於可以呼吸了!
戴柯:“你看得懂才怪。”
戴四海:“我看你也看不懂。”
戴柯是直接不看,梁曼秋隻敢心裡說。
飯畢,各自洗各的碗,最後一個洗菜碟收桌子,戴四海習慣性掃尾。
阿蓮說:“小秋,陪我去逛逛街,給你買兩件衣服。”
兩年來,梁曼秋的衣服都是阿蓮挑的,說是幫戴四海的忙,她後知後覺這可能也屬於“微妙”的一部分。
這回,阿蓮直接領梁曼秋進了內衣店。
一列列貨架上全是文胸內褲,大杯小杯的,紅豔的嬌粉的,蕾絲的光麵的,真應了店名“女人世界”。
店裡從店員到顧客都是女人,梁曼秋卻看得不好意思了,含胸更厲害。
阿蓮卻拍拍她後背,“本來就長得不高,還不直起腰。”
梁曼秋抬頭挺胸,卻更難為情。這兩年營養跟上,她也隱隱進入發育期,胸前鼓起兩顆小桃子。
阿蓮從靠裡的貨架挑了兩件式樣不同的短款帶胸墊小背心,遞給她:“進裡麵試試。”
“這個還能試?”梁曼秋很沒見識地小聲問。
阿蓮:“穿上看看能不能包住,空不空。”
直白的描述聽得梁曼秋麵紅耳赤,接過進了試衣間。
其實梁曼秋班上早有女同學穿小背心,她屬於相對晚的一批。
試好出來,梁曼秋把兩件都遞給阿蓮,“都合適。”
阿蓮:“合適就多拿兩件換洗。”
梁曼秋猶豫片刻,特彆鄭重叫了聲阿蓮姨,指著旁邊粉色掛脖的款式:“我可以要這一件嗎?”
阿蓮一愣,旋即把純白基礎款掛回去,“當然可以,你挑喜歡的,我給你看尺碼。”
次日上午,家裡又僅剩兩個小孩,戴柯照舊挨著床頭支起腿玩s,梁曼秋在靠窗的桌邊寫他的暑假作業。
太陽初升,戴柯給光線刺了下,偏頭喊人:“細狗,關窗簾。”
嘩的一聲,梁曼秋起身拉上窗簾,隻留了一縫合適的透光,回頭看沒曬到他,不由笑了下。
戴柯怔了怔,感覺哪裡不一樣,一下子又說不出來。
早上清涼,還沒開空調,房間連通陽台的門開著,新晾上去的衣服飄飄搖搖,幾件過短的小衣服一目了然,粉紅或純白,倒著夾在衣掛上,統一墜下長長的係帶。
戴柯才反應過來,梁曼秋的脖子上多了粉色的蝴蝶結係帶。她今天還梳了整整齊齊的丸子頭,露出白嫩的後頸,襯得粉帶越發靈動可人。
哦,細狗長大了。
梁曼秋忽然回頭,胳膊搭在椅背,“哥哥。”
戴柯的心臟漏跳一拍,懷疑她能聽見他的心聲,不然怎麼正好此刻回頭。他有一種渾身被控製節奏的不適感,不耐煩:“閉嘴,寫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