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軒依舊是麵容謙和的淡淡一笑,為她解釋:“宮中禮儀倒還是蠻多的,不過我們平時倒也沒有在皇後與父皇麵前講究那些,自是為此自己也記不得許多。倒是拖累了弟妹,等入宮後隻怕見了這未來兒媳,也會把事情都忘了。”
蘇以沫隻覺得一時無語。
這是什麼意思?
父皇,弟妹,未來兒媳?這皇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為什麼她記得之前同三皇子大婚時,皇帝的臉黑得和鍋底差不多了?大婚後好像見都沒見過自己一麵?
難道三皇子是從彆人手裡抱養的假皇子?
淩陌塵出言打斷了慕承軒接下來的話,“吃飯,然後入宮。”
聽到他這麼說,慕承軒也不好多說其他,他的這個弟弟,從小便清楚,想來任性,九歲大還是一個小豆丁的時候便已經舉著鞭子將宮裡所有挑釁皇後與皇貴妃二人的宮女嬪妃從頭到尾抽了一便。
最後皇上來了,所有人以為可以看見人被罰,皇上也不過是笑著讓身旁的大太監送來了甜水和新的鞭子,勸人“不要累到了自己”。
至於慕承軒是怎麼認出淩陌塵的,從小一起長大,八年的兩個兄弟,他哪怕是一個眼神也能輕易認出。
雖然淩陌塵一起冷漠,但他依舊尊重眼前這個人的選擇。
簡單用過飯,幾人便坐在馬車內,一路招搖,沒有半分低調或是遮掩身份,駛入皇宮。
一行人來到鳳儀宮,宮內皇帝與皇後早已等候在此,守在殿門前的小太監更是探著腦袋左顧右盼著,直到看見駛來的那輛龍紋馬車,才歡喜跑入殿內通報。
“陛下,娘娘。五殿下與淩大人來了”
沒過一會兒,幾人先後步入殿內。
慕承軒舉止有禮,聲音依舊清和,“承軒見過父皇,母後。”
與他一樣,淩陌塵走上前,餘光左右打量了一下殿中,並未同稱職那般屈膝跪下,而是微微欠身:
“淩陌塵見過陛下,見過皇後娘娘。”
至於蘇以沫則算是有些規矩,屈膝知理,帶著身後的冷霜與玲瓏,從容開口:
“臣女蘇以沫見過陛下,皇後娘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上仔細打量了一下蘇以沫,麵色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語氣平淡開口,示意人起身,“好了,你是塵兒帶來的,在我們麵前也同他一樣,不需要講究那些規矩。”
但說話間,皇上還是注意到眼前蘇以沫舉止拘謹,這一點不是短時養成,倒是令他一時有些意外,也沒有多問。
與皇帝的平淡不同,與人並坐的皇後娘娘倒是對於眼前蘇以沫喜歡得緊,語氣中也有著明顯站在蘇以沫一旁的意味:
“陛下,我倒是覺得塵兒有些配不上蘇家這小丫頭,軒兒與她倒是處處合適。也不知當年你與塵兒母親是怎麼想的,可彆耽誤了人家姑娘,亂點鴛鴦譜。”
“你看沫沫這孩子,倒是有點像子仁,特彆是眼睛。”皇後看著眼前蘇以沫的臉越看越喜歡,仿佛是從她的臉上看見了另一個人身影。走下高位,拉著蘇以沫的手,讓人坐在自己身邊,指腹輕輕拂過女孩眼角的一點痣。“好孩子,你介意塵兒他不是”
說著,皇後看向淩陌塵小腹部一掃而過,眼中帶著猜忌。
不會真的是閹人了吧?
“鳶鳶,你彆亂說,當年說好的,怎麼好說改就改?”皇帝雖然說是憑借武力拿下江山,但在後宮中,他怕老婆的性子,幾乎是憑借皇後與皇貴妃兩人的一個眼神,便可以讓他毫無帝王麵子的跪在洗衣板上。“而且兒孫自有兒孫福,蘇家丫頭和塵兒還有軒兒的事,他們自己做主。不過,不管你身份究竟是什麼,幾人塵兒,還有皇後和都認可了,那我也認可了,我的兒媳婦,也該有兒媳婦的樣子了。”
蘇以沫聽著眼前慕家這一家四口人說的話聽得雲裡霧裡,更是沒聽懂幾人關係?
比如說,她與淩陌塵是訂婚了,但是為什麼皇後娘娘讓自己嫁給五殿下啊?還有,為什麼皇上和皇後娘娘,對淩陌塵的感覺,好像是父母對孩子說話?
而且子仁是誰?自己長得像母親,這是她從小便知道的。
上一世好像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過她真的很羨慕,在這樣的皇室竟然比那個丞相府中,還要溫馨和睦得多。如果有這樣的家人,也是無憾了!
“臣女謝過皇上,謝過皇後娘娘。”她跪在地上,誠懇磕下一個頭。
“本宮都說了,在我這鳳儀宮不必講究那些禮數。”皇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將人拉起來坐在自己身邊。
皇後娘娘這時也仔細打量起坐在身旁的蘇以沫,才看向殿內仍站著的二人,道:“你們兩人也坐下吧。”
說完,又看向蘇以沫:“原本在塵兒回京時便想讓他帶你入宮,倒不曾想,那孩子說你生了病情,現在好些了麼?”
“那老東西本事倒不小,若不是欽天監,恐怕我們還不知道蘇黔之那個老匹夫做的好事!”
蘇以沫沉默地低下頭,她不曾想到,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官家女子竟然會被皇帝與皇後注意。
外人可以做到這樣,那為何,明明是十多載的父女卻會這樣,難道真的隻因為那一個血緣麼?
想到這裡,她不知道恨誰,恨自己,還是恨同自己一般的母親識人不清便嫁了?
“鳶鳶。”皇帝見蘇以沫神色如此,想要開口阻止皇後接下來的話,卻被人單單一個眼神瞪回。
“你想說什麼?你說那個老匹夫有用,我才同意你留她這麼多年,你就讓他這麼欺負我昭瑛妹子!”皇後隻要想到當年自己的閨中密友含淚坐上花轎,次日,宮中又得知好友子仁在家中酗酒險些喪命。
如果不是眼前自己這個夫君的猜忌,又怎麼會如此?
想到這裡,皇後看向帝王的臉色也多了幾分仇怨。
“皇上,您今日沒有朝政?怎還留宿在我這鳳儀宮?”
皇後語氣清冷,對於帝王的百般討好也都視而無睹,或者說,她本就早已不像剛入宮時對於眼前男人那般憧憬。
鳶鳶,大理寺卿胞妹,江瀅雪,閨名鳶鳶,同當朝右相嫡姐,楚柔是閨中密友。
坊間也有另一個傳言,便是皇貴妃楚柔是為了陪伴皇後娘娘才選擇入宮,也有傳言是兩人皆愛上了帝王。
直至皇貴妃數年前重病薨了,皇後便越發在宮中少言簡行,但宮中上下皆知這位皇後娘娘越是如此,便越是成為帝王的心尖寵——日日在鳳儀宮門外,指望能見到皇後一麵。
“鳶鳶,其實朕今日”皇帝小心翼翼地開口,終於能借著淩陌塵那孩子回京見上一次眼前的女人,卻又因為蘇黔之那個老匹夫搞砸了!
“來人,從陛下出去。”皇後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很快兩名宮女快步從殿外走了進來,同時二人身後也跟了一個看上去比皇帝下上幾歲的太監。
隻見那太監走上前,偷偷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樣皇後,最後縮了縮脖子,又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皇上,我們回太和殿?”
皇帝見如此,也隻好起身跟著那太監走出鳳儀宮。
剛踏出去,宮門便被兩名宮女關嚴,落下木栓。
“林高遠!你究竟跟誰一邊的!”皇帝沒好氣的一腳踹在那太監的屁股上,“是老子養著你,你就這麼報答我的?”
大太監謝懷遠訕訕一笑,並不擔心自己的一句話會丟了腦袋:
“皇上,我跟你是一邊的,但是娘娘,小的更得罪不起啊——”
謝懷遠從六歲時便跟在那時還是皇子的帝王身邊,兩人既是主仆,也是而是玩伴,皇帝也不知一次說過,等太子登基,就帶著他和皇後他們一起出去遊山玩水。
皇帝見人這樣,也不好多說,畢竟眼前這死太監說的沒錯。
此時鳳儀宮內,剛剛的那一場鬨劇並沒有打斷幾人的閒來談資。
坐在殿內一側的五皇子慕承軒與淩陌塵對於剛剛皇帝吃逐客令的一幕也是習以為常,但還是難免多一句嘴。
“母後,你這樣不給父皇麵子,不怕他想其他辦法來鬨你?”慕承軒道。
“那又怎樣?本宮說錯了?”如同嘮家常一般,皇後半依在鳳榻上,慵懶開口。
蘇以沫愣了一愣:“皇後娘娘,還是莫要撫了皇上麵子為好。畢竟他是”
沒等她說完,就被皇後打斷:“孩子,你記住了,皇上那老小子欠你娘的,也欠我們的。你不用替他說話。”
這蘇以沫沒有繼續說,而是將皇後的話記下了。
她點了點頭。
皇後讚許地點了點頭,又問:“相府可還有你在意的人?”
她答:“一個小丫頭,她是我娘乳母的女兒,長我一歲。”
皇後纖細如蔥的手指在榻旁輕輕敲擊:“把城東那處院子送給你吧,到時再讓軒兒和塵兒派人翻修一下,我在宮中也能放心。”
蘇以沫眼中受寵若驚:“皇後娘娘,那宅子不是?”
“本就是要給你的,不過是早晚而已。當我替昭瑛給你置辦嫁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