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滿頭都是問號。
大軍帶了多少軍糧出來他是知道的,因為他的人一直都在做輔兵。
輔兵有個重要的職責就是保護後勤線,看著民夫們運輸兵糧,防止敵軍來劫糧。
“真是奇了怪了。”李寶一邊走,一邊搖頭:“咱們哪裡來的糧?哪裡來的糧啊?隨軍那點糧隻夠吃幾天的,咱們還在等後麵運糧過來呢。”
他嘴裡一直在嘟噥,但還是召了幾百手下和大量的民夫,走到了城外的樹林裡。
剛一進去,就感覺哪裡不對。
一個部下動了動鼻子:“好香!我聞到麵粉的味道了。”
“還有粟米的味道。”
他們再往樹林裡走,馬上就看到了一隊兵,全是宮二娘子最老的老部下,他們正在樹林裡守護著什麼,見到李寶來了,這些人馬上露出了笑容:“來了啊?快來搬快來搬。”
李寶:“???”
前麵的兵向兩邊分開,隻見樹林中間的空地,擺著大量的糧食,全都裝在竹筐或者麻袋裡。
李寶:“啊?這……這些糧食?是從何處來的?”
那些兵臉上露出神秘笑容:“嶽公子給的。”
李寶:“???”
理解不能!
嶽公子還能憑空變出糧食來不成?
“彆發愣了,快搬吧。”
士兵們催促,李寶也沒空多想了,趕緊招呼他的兵和民夫們一起搬運,民夫們肩挑手扛,不一會兒,樹林裡的糧食搬空了。
李寶心裡琢磨,這些糧雖多,但也不夠給全城老百姓發幾斤的,若是發得少,估計也沒啥用處。
正想到這裡,就見嶽文軒從人群裡鑽了出來,笑道:“李寶,你讓你的兵,在城中擺個台子,把這批糧食搬過去之後,就堆在台子上,然後每個老百姓憑戶籍可領二十斤。”
李寶:“啊?這些糧不太夠吧,城中百姓何止數萬,每人發二十斤,需要近百萬斤糧食。”
嶽文軒:“當然不夠啦,你留下一些手下負責發糧,另外的人繼續來這裡搬。”
李寶腦門堵了堵,心想:再來這裡搬?可是這裡的糧不是已經被我搬空了嗎?
嶽文軒對著他眨了眨眼,露出調皮笑容:“你莫管,反正城裡發糧的台子準備好之後,你就再來搬就對了。”
李寶隻好應了一聲,趕緊指揮手下,在城中心的菜市口搭了個台子,請來軍中管糧的主簿,拿了個冊子坐在台上,然後就讓士兵走街竄巷,大聲宣傳起來:“各位鄉親!咱們宋軍進城時,與賊軍打了一場,鬨得有點大,驚擾了各位鄉親,咱們深感抱歉。宮樞密使特意下令,拿出軍糧來分發給大家,就當是咱們擾民的賠禮。”
泗陽老百姓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懵圈。
以往每一次城頭變幻大王旗,他們都要被搶一次。
還以為這次也不會例外呢,城中彌漫著死氣沉沉的味道。
卻沒想到這一次完全不同了。
不但不搶糧,反而發糧?
是不是我們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
一時之間,沒有人敢信。
但北宋軍在城中心菜市口搭台子,眾目睽睽之下,消息終究是要傳遍全城的。
很快,城中老百姓之間就開始傳了。
“聽說了麼?宋軍在菜市口搭了個木台子,叫什麼‘派糧台’,說是帶上戶籍去登記,可領二十斤糧。”
“二十斤?你莫哄俺!俺讀書少,不經騙的。”
“嗨呀,俺騙你做甚,真的是這樣說的。”
“說一套,做一套的官兒可不少。”
“你就說你去不去試試吧?”
“俺不敢!”
消息是傳開了,但大量的老百姓躲在遠處偷看“派糧台”,就是不敢上去。
台子搭好後,大量的民夫,開始肩挑手抬著糧食過來了。一袋一袋,一筐一筐,好幾種糧食搬上了台子,有白米、有粟米、有麵粉……品種還很豐富。
但這三種糧食,在民間的價格並不相同。
不少老百姓心裡開始琢磨,他們說發二十斤,那究竟是發哪一種呢?領到最便宜的粟米的人,豈不是血虧?
好想上去問,但是又不敢!
終於,第一個膽子大,敢吃螃蟹的人出現了。
泗水城裡最窮,最無賴的浪蕩子,潑皮五郎,硬著頭皮鑽出來了。
他是真的窮得快餓死了,得出來賭賭命。若是真的能領到二十斤糧,他這潑皮又能多活一個月,若是被騙,大不了現在就死。
潑皮五郎全身顫抖,小心翼翼順著階梯爬上了派糧台……
遠處偷看的百姓心裡都在暗罵:你這潑皮,平時多囂張一個人,怎麼在北宋的大老爺麵前就囂張不起來了?潑皮不起來了?現在全身抖得跟篩糠似的。
潑皮五郎雙手顫抖著遞上戶籍……
那負責登記的主簿便拿眼一掃,在一個小小本上記下:“文城東路32號,李氏。”
登記好之後,他就拿眼在潑皮五郎身上一掃:“你要哪種糧?自己挑!”
潑皮五郎心中一喜:看樣子真要發我糧?
想到這裡,懼意去了些,潑皮精神倒是起來了,麻著膽子道:“軍爺,粟米、白米、麵粉的價錢不一樣啊,白米最貴、麵粉次之、粟米最便宜,若是讓小人任選二十斤,那肯定是選最貴的白米啦。”
主簿“咦”了一聲:“你倒是提醒俺了,好,改一改!若是領粟米和麵粉,可按價格折算,多領到幾斤,此地三種糧食價格各自如何?你且說來聽聽,可莫欺瞞本官,價格這東西,本官一會兒隨便找個人一問便知。”
潑皮五郎趕緊把本地本種糧食的價格都說了說,他還真是不敢胡說,畢竟價格非常透明,任何人都知道,要是騙了軍爺,一會兒軍爺知道了真相,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主簿提起筆來一陣算,很快算好了,若領白米就是二十斤,若是領麵粉和粟米,便能多領到好幾斤,拿了幾塊木板來,每種糧食可領多少斤,寫在板上,掛在派糧台邊。
他再問潑皮五郎:“好了,現在你選哪種?”
潑皮五郎想都沒想就道:“俺想領最便宜的粟米,能多吃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