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掩蓋了天光,巷子裡顯得很是昏暗,奎恩站在巷口手持那把不倫不類的奧術太刀,刀身的彭紅光芒透過雨水間隙落在安列克謝臉上。
他不緊不慢的,像是等待安列克謝先發起進攻。
“都說了啦,再往前一步我男朋友就要來揍你了——”夏黛兒揮拳拱火。
“喂,啥時候成你男朋友了”奎恩一臉黑線。
“設定上不是這麼寫的嗎?”夏黛兒不滿的抗議:“不許出戲!你要跟著台本來,柔弱嬌小美麗動人的千金小姐孤身一人在西威爾迷路,被變態超凡者尾隨進小巷,千鈞一發之際她的男友趕到,勇敢的將壞人打跑,最後向千金小姐求婚——”
“有求婚這段嗎?”老板摸著肚子不解的問。
“覺,覺得下雨氛圍很好,突然來了靈感剛加的”夏黛兒小小聲的說。
破風聲突兀襲來。
從一開始,安列克謝就在猜測這群人的來曆,其他幫派的殺手?自己的仇家?愛士威爾城政府的教官?
白匪這些年主要乾的勾當是為富人們做黑手套,處理一些糾紛或打壓鬨事的工人,仇家不勝枚舉。白匪幫的幾名骨乾都是超凡者,成員不多但極其能打,許多年下來倒也沒出什麼大事,行事便愈發肆無忌憚。
若要細究,一時半會還真不好推測這倆人為什麼找自己麻煩,他對這三人毫無印象,一個仿佛普普通通存在感極低的路人,一個像漂亮的富家乖乖女,一個有點高手裝逼味的老頭
那老頭的話語是不打算和平解決了。“殺了他就能走”的意思其實是“不殺他就走不了”,那語氣全然沒把自己當回事。
衝出去,但那男人拿著古怪的奧術器長刀守在路口,在道上多年風風雨雨,安列克謝深知越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家夥越危險,反倒裡頭那老人語氣雖然逼重,但乍一看卻沒有半點出眾的地方,體型臃腫腳步虛浮,手裡隻有一瓶酒
隻要不招惹學院的人,在愛士威爾城是遇不上中序列超凡者的,這兩人再古怪也有個限度。權衡之下,安列克謝決定對被老頭護在身後的少女動手。
將她劫持為人質,是目前的最優解。
這老頭看起來要比那男人好對付的多,安列克謝在朝他疾衝的同時抽出了皮帶,那皮帶竟做成了一把劍的模樣,在兩邊鍍上了一層鋒利靈活的鐵邊。隨著安列克謝一抖,皮帶被賦予了“劍”的概念,瞬間繃的筆直,直插老人眉心。
那速度甚快,不比序列九的小偷差,兩人都同處巷中,本就極短的距離轉瞬即逝,老人身後就是少女與死路的牆體,避無可避,直至皮帶的“劍尖”要觸及肌膚,人都沒有任何反應,連眼皮都不眨,像是被嚇蒙了。
有一瞬間,安列克謝甚至以為這就是個普通人,跳出來裝傻逼的。
劍徒然戳了個空,眼前一花,兩人就這麼消失了。
安列克謝眼眸一抖,迅速抬頭望去,兩側都是四五層高的石樓,是樵夫街商人用來存放貨物的倉庫,為了防賊連窗戶都被封死,根本不見老人或少女登高逃跑的身影。
“對了,不許用你那古怪的定身魔法這帝國佬比之前那幾個厲害些,眼睛盯準了。”完全不將他放在眼中的淡然話語從巷口傳來,安列克謝駭然回頭,隻見老人出現在了男人身後,而那名打洋傘的少女在對他吐舌頭做鬼臉。
什麼時候?!
安列克謝頓時生出了逃跑的心思,他甚至連老人是怎麼帶少女繞過他竄到後麵去都沒看清,甚至連一點痕跡都沒捕捉到。
隻有兩種可能。
忍者命途、弓兵命途的超凡能力。
或者,速度太快,快到安列克謝的肉眼根本無法跟上,才出現了這種瞬移般的速度。
他寧願相信是第一種。
但哪怕是那兩種職介的超凡能力,想要做到這類瞬移般的移動也需要提前布置,而且序列絕對不低,起碼能壓他一個大階。
可由不得他思考,奎恩已經提著魔杖殺了上來。
速度同樣不慢,白襯衫在巷子中幾乎閃出殘影,太刀的魔光劃過半輪滿月,不偏不倚朝安列克謝頭上斬落。
安列克謝叫苦不迭,這看似隨意的前衝跑動速度已經在自己之上,鐵定也是一名戰職。但快歸快,好歹這家夥是他能夠看清的,不至於像瞬移的老頭一樣讓人猝不及防。
毛領皮衣像鬥篷一樣翻到了安列克謝手上,與化作“劍”的皮帶如出一轍,皮衣表麵泛著一層鐵粉的金屬光澤,在被安列克謝舉起的瞬間便被賦予了“盾”的概念,硬接太刀的斬落一擊,鏗鏘一聲炸出絢爛的瑪納魔光。
手臂一沉,太刀被彈開,而皮衣表麵隻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焦灼痕跡。
安列克謝眉頭一鬆,力量倒沒有速度那麼嚇人,和自己相當的水平。
奎恩砍完一刀後倒沒繼續追擊,而是看著他若有所思的問:“皮帶當劍,皮衣當盾騎士不死於徒手?”
這是騎士命途序列八【劍盾手】的超凡能力。
在腓烈帝國,軍隊中選中的超凡者大多是服用騎士魔藥。
安列克謝沒有否認,而是後退一步,將“盾”緊貼胸前,語氣複雜的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找我麻煩?”
愛士威爾三大黑幫互有摩擦,但黃金之風與白匪幫的關係還算過得去,有摩擦通常都是談判解決,比起黑幫更像生意人。而剃刀黨就不同了,跟白匪這幫外來者多年下來算結了血仇。
但剃刀黨並沒有能威脅到白匪骨乾的戰力,畢竟超凡者實在罕見,序列九放在黑道中都屬於叱吒風雲的水準,像安列克謝這樣混黑的超凡者在愛士威爾恐怕不超過二十個,都是討口飯吃,一般沒有十足把握不會對彼此動手。
若這兩人是殺手,根本犯不著和自己廢話。
安列克謝完全猜不透他們要做什麼。
“如果你們有什麼目的,那可以直接說。”他頓了頓,“剛剛的事可以當沒發生過,兄弟裡並不隻有我管事,沒必要用這種手段立威——”
“剛剛是沒聽清麼?你劫持少女,我是她男朋友,過來勇鬥惡人。”
後方的夏黛兒眼眸一亮,決定下次寫劇本時升級成夫妻身份。
安列克謝滿頭黑線,正想再試圖談談,卻見奎恩對他伸出了手,五指張開,隔空做探囊取物狀——
古老的泰拉語音節從奎恩口中喊出,隻有短短的一個詞,一陣強光過後,安列克謝隻覺得左手一輕,“盾牌”不翼而飛。
而奎恩的手裡則出現了一件皮衣,正是他手上那件!
失去了【騎士不死於徒手】的加持,皮衣不再挺立,被奎恩隨手丟出巷口,落在茫茫雨幕中。
“盜竊?”安列克謝不可置信的問。
剛剛奎恩念的那個詞正是“盜竊”,屬於小偷序列八【盜賊】的超凡能力,若不是在帝國時學過類似的知識,安列克謝根本認不出這是啥技能。
小偷這個命途實在太過罕見,僅次於那幫精神病院裡的秘使,他所展現出的速度倒與這個序列相符,但盜賊的力量竟能與劍盾手匹敵麼
在安列克謝發楞的片刻,奎恩又攻了上來。
這一次,在卸掉盾牌後他似乎打算打到底了。
“喂,你們到底打算做什麼——蘇卡!”爆了一句腓烈粗口,安列克謝倉皇的接劍,手中皮帶雖有超凡力量加持,但畢竟不是真劍,隨身攜帶是為了打個出其不意,哪能拚的過勢大力沉的太刀。
奎恩手裡那把也不是真刀,看起來也就三階奧術的強度,但勝在由瑪納充能,可以毫不心疼的狂敲猛砸,短短一會安列克謝的皮帶便被砍出了四五道壞口。
刺耳的嗡鳴聲在小巷中不間斷傳出,聽到有人廝殺,樵夫街愈發安靜,不但沒有敢看熱鬨的,甚至不少商戶直接關上了門,生怕殃及到自己。
安列克謝想將夏黛兒逼入這條死胡同是有原因的,他曾不止一次在這做案,兩邊牆體說寬不寬說窄不窄,堪堪能容納兩人通過,可以滿足各種體位又不用擔心被掙脫逃跑。
但這點距離對於揮劍來說就顯得很捉襟見肘了,安列克謝的劍技還留有帝國軍隊的影子,大開大合,擅長拚殺,在幫派混戰中極為好用,此刻卻被兩邊的牆體限製的施展不開,隻能手忙腳亂的挨打。
而奎恩的刀法則是他前所未見的刁鑽,談不上什麼技巧或門道,偏偏就是能仗著速度優勢一刀又一刀壓製他,如雨水般流暢,竟給人一種與雨共舞的感覺。
安列克謝混跡黑道多年,戰鬥經驗極為豐富,也有遇到高手的危險時刻,短短數秒的刀劍相拚便判斷出自己不是他的對手,等被逼入牆角無路可退,就要接不住他的快刀了。
必須上去拚一劍,主動出擊才有活路。
太刀極長,對普通刀劍類武器有著天然距離壓製,那男人顯然是浸淫太刀多年的好手,距離把控的滴水不漏,想要傷到他必須冒險突進,將身子置入太刀的橫斬範圍中。
安列克謝願意以傷換傷衝出一條路,哪怕那深淺莫測的老頭在外麵擋著,也必須要衝,堵在巷子裡必死無疑!
他不由後悔選這麼個地方對少女下手,沒想到成了自己的囚籠。
騎士的身體素質在戰職命途中名列前茅,哪怕挨上一刀,隻要不傷及要害短時間內也可以忽視。安列克謝抬手振開奎恩勢大力沉的一斬,皮帶眼見就要斷裂,他直接咬牙前衝,放棄居中握持的防守姿態,斜劍橫斬直撲奎恩胸口!
在安列克謝的設想中,奎恩肯定不會和自己換命,這劍的角度並不好躲,無論如何他都要側開身子,能砍中最好,砍不中自己也可以借勢衝過去。
至於奎恩側身後的出刀,就聽天由命了。
那家夥實在是運氣好,同序列超凡者遇上【盜竊】這個技能時,毫無準備是很難躲開的,但盜竊並不能穩定竊取,而是對著身上所有物品隨機挑選一件偷走。
理論上來說,偷走內褲、襪子、飾品這類物件的概率遠大於直接偷走盾牌,沒了盾牌的劍盾手頓時變得笨重起來,本來不至於這麼狼狽,現在不得不冒險行事。
奎恩專注的眸中閃過一絲冷意,見安列克謝終於不再當烏龜,握刀的手突然刁鑽的一扭,太刀的刀勢猛踩刹車,隨後改劈為刺,手肘內旋猛然發力——
安列克謝大駭,這一刀的速度比先前還要快上三分,原先竟然留手了?!
奎恩一直在劈砍,慣性思維下安列克謝根本沒有防備突刺,太刀改勢卻後發而先至,呼嘯的裂風聲直指脖頸,這下不得不避的人從奎恩換成了他,安列克謝從忙亂中緊急做出側身動作,但他遠沒有奎恩那麼靈活,手中的劍因為試圖揮砍而來不及回防,倉促之下還是被刺傷胸口,血液從鎖骨往下噴湧而出,痛哼一聲滾地後撤。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在普通人夏黛兒的視角裡,奎恩衝上去亂砍一陣,那變態大隻佬便飆血到底,已然是一副秒殺的姿態。
“贏了?!”像個小粉絲一樣崇拜的問。
這兩個多月來,她每周三都跟著奎恩和酒館老板出來弄仙人跳哦不,掃蕩犯罪,奎恩戰鬥結束的越來越快,這些黑幫分子或變態怪人完全不夠他打的。
老板看到奎恩那一劍,直搖頭,鄙夷的囔囔道:“又是快慢刀,打誰都快慢刀,哎,快慢刀”
“奎恩是不是打贏了?”夏黛兒著急的問,一般在戰鬥訓練環節結束後,作為充當仙人跳誘餌的報酬,奎恩會陪她玩到傍晚。
“他怎麼可能輸?”老板沒好氣的說:“這小子缺的隻是經驗,單拚戰鬥這些序列八九的人不是他的對手,他隻是不想冒風險,不然能結束的更快”
“他要練的,是如何應對那些超脫於技巧之外的手段。”
話音剛落,巷子內便有黑霧湧出。
詛咒化作陰風席卷而出,似有地獄大門在其中洞開,滾滾黑雲嚇得夏黛兒腦袋一縮,而老板則滿意的笑了。
“不枉我挑那麼久,這幫混黑道的還真能買到點歪玩意,巫師的咒物麼湊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