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於峰,也就是百歲老人的故事依然在繼續講述,更多畫麵也在一眾旁聽者的腦海中一一出現。
……上午10點多鐘的時候,俺發現了一個秘密。
更詳細一點的話,那就是從早上到現在,旭風長官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麼短的時間裡已經去方便了七八次之多。
尤其是每次戰鬥結束後,總會背著大家去方便一次。
在剛剛打退了鬼子又一次進攻後,俺看到了旭風長官走向一旁的動作後,也忍不住有了要方便一下的衝動。
等到跟過去後,終於知道旭風長官怎麼會這樣了。
因為我看到了旭風長官,小便出來的尿是紅色的,血紅、血紅就像是在尿血一樣。
我當時都給嚇壞了,嘴裡哆嗦著問出了一句:“旭、旭風長官,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務兵過來。”
“小聲一點,不要被其他人聽見了。”旭風長官聞言之後瞪了俺一眼,如此地叮囑了一句。
隨後,才是一臉漫不經心地解釋了起來:“沒什麼大事,不過被鬼子紮傷了一個腰子而已,死不了。”
一個老爺們最重要的是什麼?當然是腰子了。
這玩意都被紮傷了,哪裡隻能用‘而已’來形容,可是天大的事情。
可就在俺想勸勸旭風長官,他已經能算是重傷員,其實可以退出台兒莊,去戰地醫院好好治治的時候。
忽然間,空中又傳來了炮彈的呼嘯聲,鬼子又開始炮擊了。
不過這次炮擊的動靜,可是比起了早上炸死了謝大牙的那些炮彈聲,要小了很多,俺當時心中居然不是多麼慌張。
但是旭風長官卻麵色大變,嘴裡大吼了起來:
“毒氣彈,有防毒麵具的趕緊戴防毒麵具,沒有的拿水,又或者用打尿毛巾,趕緊捂住口鼻。
然後組織防線,鬼子馬上要上來了。”
俺們之前打掃戰場的時候,根本沒有從鬼子身上發現防毒麵具,如今自然身上也沒有這玩意。
好在剛好要方便,從脖子上扯下了毛巾後就來了一家夥,捂在了口鼻上;然後衝回了陣地,一隻手費力地拉槍栓,朝衝上來的鬼子開火。
等到戰鬥結束,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不管聞到了什麼,都有著一股濃鬱的尿臊味。
但是對比其他人來說,我還是非常幸運的。
因為有著十幾個弟兄不過是慢了一些,就在淡黃色的霧氣中劇烈咳嗽了起來,咳嗽讓他們消耗了所有的力氣,讓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隻能是越咳越厲害,最終人倒在地上抽搐著繼續咳嗽,嘴巴和鼻子裡都咳出了黑血來。
等到打退了鬼子,毒氣也慢慢地消散之後,他們已經徹底沒有了呼吸。
臉上滿是痛苦到極點的表情,喉嚨都被自己給抓爛了,手指頭上都是自己的血跡和皮肉……
……中午1點左右,俺們這一處陣地上活著的人,就隻剩下了93人了。
好在這個時候,俺們又得到了一支新的援兵。
可惜這些援兵一共都隻有57人,連兩個排都編不滿。
並且來人告訴梵高和旭風兩位長官,第131師的池師長已經將夥夫、文書、通信兵等隻要等拿得起槍的人,全部填進台兒莊。
甚至連池師長本人,如今拿著槍也填進了戰鬥一線。
所以在今後的時間裡,西北軍的援軍不要再指望能有了。
同時俺也能想到,安妮長官他們在外麵組建的三營,就算招到了足夠的人,估計很多人連槍都不會放,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勉強能用。
等於今天接下來的時間裡,俺們隻能靠著這一百多人守住陣地。
怎麼辦?俺不知道,也來不及想,因為天上出現了三十幾架鬼子的飛機。
到這個時候,俺都不用長官們招呼,衝向了一旁的一堆半乾的柴火,擦亮火柴之後直接點燃。
讓升騰而起的黑煙,在陣地上空彌漫了起來。
不是俺有多機靈,而是剛過去的半天時間,已經死了太多的弟兄;俺告訴自己必須活下去,守住這個幾乎每一寸地方,都撒滿弟兄們血肉的陣地……
……天色快黑了的時候,原本就一直瘋狂進攻陣地的鬼子,好像徹底瘋了一樣。
哪怕一輛鐵王八碾上了俺們布置的反坦克地雷,當場就被炸翻了。
好些鬼子兵也被一個又一個反步兵雷,炸的腰杆子以下的部位血肉模糊,可還是有更多的鬼子,一波接一波地衝了上來。
靠著小命,消耗掉了我們所有的地雷。
可能他們也知道,天黑之後精疲力竭的雙方就會停戰,今天留給他們用來進攻的時間已經不多。
而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整,明天一早我們又能補充一些援軍進來;他們必須把握最後機會,打下這處陣地,壓縮我們的防禦空間吧。
麵對鬼子不要命地衝,俺們在陣地上也打瘋掉了。
機槍手被打死後,總會有人第一時間補上去;更有弟兄摟著一捆手雷主動衝出去,將眼見著就要衝進陣地的鬼子又炸回去。
可就算這樣,陣地上能喘氣的弟兄們,數量依然是越來越少,打著、打著連五十個都不到了。
到了這個時候,旭風長官喊了一句:“重傷員跟我斷後,其他人跟梵高撤。”
聽到了這個命令後,俺當時就哭了。
俺一點都不想退,俺要跟著旭風長官斷後;與其將鬼子讓給陣地,俺寧可死在這裡,跟弟兄們死在一起。
可惜下一秒後,梵高長官帶著哭腔也喊出一句:“這是命令,立刻執行,跟我撤。”
軍人以服從為天職,就算俺心中不願意,也隻能提著槍隨著梵高長官,向著後麵退了過去。
除掉了斷後的重傷員,此刻也不過隻有三十幾人退走而已,我的五連二班就隻剩下了我一根獨苗。
退出了五六十步後,當身後機槍聲幾乎徹底停下後,俺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陣地上已經沒有活著的弟兄了,就連旭風長官也趴在了那一挺34機槍上麵,徹底沒有了動靜。
上百號鬼子越過了陣地上,那些我們當初辛苦構建的掩體,向著我們繼續追殺了過來,根本就不給我們任何活路。
眼見如此,俺乾脆也不跑了。
回頭、站在原地,連趴下的動作也是沒有,就這麼拉動著手裡漢陽造的槍栓,不斷對著鬼子開火。
什麼時候被打死,什麼時候算是完事。
說起來也是奇怪,鬼子的子彈‘嗖嗖’的在俺身邊亂飛,頂天也就是劃破了俺身上的軍裝而已,一槍都沒有真正打中。
很快手裡漢陽造的五發子彈就被打光,俺一摸子彈袋,結果發現子彈袋也空了。
於是俺就給步槍裝上了刺刀,準備衝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卻是響起了梵高長官一嗓子‘趴下’;本能這麼做的時候,俺抬頭看到原本趴在機槍上的旭風長官,他忽然又坐起。
嘴巴、胸口都是血,臉上卻是帶著笑容,用力按下了一個起爆器。
陣地上立刻發生了猛烈的爆炸,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陣地上就被埋下了大量炸藥,我們的撤退也隻是一個陷阱。
在爆炸中,衝上陣地的鬼子幾乎全部被放倒,剩下的鬼子也嚇壞了,狼狽地退了回去。
然後俺們這三十幾號人又衝了回去,殺了鬼子一個回馬槍,又把陣地給搶了回來。
隻是俺們活著的人後來忙活了半個晚上,將整個陣地都快翻了一片,也沒有拚出旭風長官,還有任何一個弟兄稍微完整一點的屍體。
最終隻能挖了一個大坑,將他們一起埋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三甲醫院窗外的天色徹底大亮了起來,更多病人起床之後,老兵潘於峰的故事也戛然而止。
可就算如此,實習醫生小王的心思卻依然無法平靜。
腦海中總是有著一群先輩浮現,在87年前的台兒莊廢墟中,他們在戰鬥,他們在嘶吼,他們在滿是不甘中倒下,在爆炸中與鬼子一起粉身碎骨。
以至於交班回家後,一合眼眼前就是這些畫麵。
心中更是湧現一個中二的念頭:枕刀入眠,恨不早生八十年,
反正怎麼折騰,都睡不著。
怎麼辦?他用出了百試不爽的手段,直接在老兵的床邊,拿出手機刷起了那些充滿了生命活力,扭啊扭的小姐姐。
最終不知道是熬了許久,還是刷這玩意真有效果,小王手中的手機滑落到了一旁後,就此成功地睡了過去。
並不知道在手機上,正反複播放了一個長腿妹子,其實就是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