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小伊比亞。
昔日同盟的核心地帶,一棟像是完全由一艘船改造成的樓裡。
跳躍的燭火中。
席溫老爹高踞在他的鯊魚皮包裹的領航員椅子上,坦然地敞開著自己健碩的胸肌,手裡拿著刀叉,正旁若無人地切割著麵前盤子裡的一條新鮮的海魚。
這條海魚一分鐘以前還在活蹦亂跳。
這也是席溫老爹不多的愛好了。
每天都吃一條足夠鮮活的海魚,親手切割分食。
因為……
“沒錯,我從前是在船上殺魚的。”
他切下一片還在輕微跳動的生魚肉,塞進了嘴裡,大口咀嚼了起來。
在他的麵前,站立著昔日同盟的核心成員們,都是他的義子。
而其中一個,正是他平日裡最寵愛的一個,硬頭蟲莫倫。
硬頭蟲是舊大陸的俗語,說的是一個人像是硬角蟲一樣,橫衝直撞,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怕,一般是用來形容狠角色的。
莫倫確實是個狠角色,這些年敢拚敢打,在席溫老爹手下非常出位,立下了很多功勞,因此也最得他寵愛。
平日裡他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此時此刻,卻像是軟腳蝦一樣,癱倒在席溫老爹的麵前,連站都站不住,整個人還在微微發抖。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
現在,海王洛克比的人,已經把整個小伊比亞團團圍住了。
大戰一觸即發。
也許整個小伊比亞,就要因為他的冒失毀於一旦。
“那個時候我很瘦弱,還遠沒有現在這麼強壯,誰都可以欺負我,我不僅每天要殺魚,還要乾各種臟活累活,尤其是船上的領航員,仗著自己是船長的弟弟,完全不把我當人,甚至有一次把我扔下海,要我和一條鯊魚搏鬥,說我殺不了那條鯊魚,就不用上船了,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船艙一樣的屋子裡,一片寂靜,誰也不敢說話,隻有莫倫抖得更厲害了。
其實大家都聽過這個故事,不知道聽了多少次了。
每次席溫老爹不開心的時候,他就會講這個故事。
“我僥幸沒死,殺了那條鯊魚,過了半個月,有夥海盜半夜劫船,殺了整船的人,除了我,沒錯,是我聯係的海盜。”
他慢條斯理地講著故事,繼續切割著魚肉,他背後的鯊魚皮,在火光裡忽明忽暗。
“莫倫,你知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麼嗎?”
“老爹……我……我錯了。”
“不不不,莫倫,你沒錯,你很對,你很清楚我這個故事在講什麼,那就是在你太瘦弱的時候,你得找幫手。”
“我……”
“可你還是隻聽懂了第一層意思。”
席溫老爹上一秒還在搖頭,像是在誇獎莫倫,下一秒神情已經變得極其淡漠,冷眼瞧著莫倫,丟下了刀叉,用手帕擦拭著自己的嘴。
“我這個故事第二層意思是什麼?”
他望向了整個艙室的人。
緊接著,不等有人說話,他直接說道。
“你們隻懂得聽故事講了什麼,沒聽懂故事沒講什麼,我這個故事沒講什麼?沒錯,那就是我怎麼聯係上的海盜,我是當著那些人的麵和海盜談的嗎?”
沒有。
“我……”
莫倫咽著唾沫,他就是當著那些人的麵和海盜談的蠢貨。
“本來,我和中心區的地下皇帝已經談的差不多了,他答應派人幫我們,結果呢?”
席溫老爹慢慢站起了身,走到了莫倫的麵前。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輕舉妄動?”
他蹲下身,盯著莫倫低下的頭顱。
“對不起,老爹,我隻是想……”
莫倫的話沒有講完。
因為席溫老爹直接抓著他的頭,用那把殺魚的刀,割下了他的耳朵,他痛的整個人在痙攣顫抖。
“割你的耳朵,是因為你不聽我說的話,留著你的頭,是因為你還有點用。”
說完,席溫老爹站了起來,隨手扔了耳朵,伸了個懶腰。
“現在,我要出去和海王談,他要什麼我都給,你們誰要是想走就立刻走,誰要是想要我的命,就來拿。”
他慢慢走向了門口,沒有人出手,大家都站在原地,不敢動。
席溫老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小伊比亞了,外麵的人都以為他是個糟老頭子,膽小怕事,隻會和稀泥。
隻有這個房間裡的人才知道,這個老頭子的恐怖。
“把耳朵撿起來,跟我走。”
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一下。
莫倫不知道從哪裡扯了一塊布裹住了耳朵,然後強撐著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這天傍晚,陰雲密布,好像隨時都會有一場大雨要落下來,澆滅籠罩在王都上空的熱氣。
可是一直到天黑,這場雨都沒有落下。
人們隻是抱怨天氣熱的要死人,還不如多吹幾場台風,讓大家都舒服舒服。
而在水麵之下,那些黑泥裡的人都在關注著一場水麵下的雨。
這場雨終究也沒有落下。
那些圍著小伊比亞的海王的人,最終全都悄無聲息地散去了。
一場大戰消弭於無形。
誰也不知道水麵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是有些事情發生了變化。
比如說,已經幾乎封閉了幾十年的小伊比亞朝著港區的那麵,悄悄打開了通道。
又比如說,原本要進駐小伊比亞的治安局的人,不見了。
在這個熱天午後之後,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又好像發生了很多事。
伊森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他現在已經是水麵上的人了,所以他當做什麼也沒發生。
他今晚還要去趕赴一場約會,和電磁通用中心的芬奇,當然,背後,則是他的老板,那位著名的電力狂人阿澤拉圖。
這是一場久違的約會,從台風之夜後就預定了,伊森倒是想聽聽那位阿澤拉圖想和他聊些什麼。
也是在這個夜晚,已經失蹤了很久的某位伯爵終於回家了。
沒有他的王都風月場是無趣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往日最愛風月的伯爵大人,回到家以後反而把自己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