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一趟，心裡悶悶的。
仙舟上，師綰綰倚靠在邊緣位置，俯瞰下方林野風光，有些靜不下心去修行。
明明是幫助過自已的人。
有些和師尊看過來的時候一樣，視線裡帶著讓人看不懂，卻能感覺到溫暖的東西。
但隻聊了寥寥幾句，就完全變了副模樣。
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又好似非常開心和得意，搞得被隨手幫助過的她好像成為了他們的女兒一樣。
很奇怪。
那麼多人裡，隻有老婆婆始終如一，依舊和藹可親地問她餓不餓，但卻是個身世淒慘的可憐人。
難道師尊也是個瘋子，才能始終如一的對待她？
想不明白。
師綰綰下巴抵在臂彎上，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頭頂上往日活力無限的呆毛此刻也飄飄忽忽，沒了往日的精氣。
不過。
天下疑惑的事有很多，並不是所有問題都能得到解答。
前世早早習慣了這種感受，師綰綰也懶得多想，打算等回去後問一下師尊就立刻開始修行。
往來一趟，消耗的時間不過一個多小時。
師綰綰側了側小臉，方圓幾十裡內唯一的獨峰山，在視線中越來越近。
回來了。
不知為何，師綰綰感覺自已好像鬆了口氣一樣，渾身輕鬆了許多。
不過她也沒多想，隻當這是可以開始修行的小高興，屈起小腿，輕輕跳下仙舟。
巨大的仙舟，化為一道流光，沒入到腰間的儲物小袋中。
師綰綰腳踩在青石板上，仰起頭，看了看快要隱沒在雜草中的上山小路。
邁步上行。
第一次上山時很有壓力的爬山，在靈氣充盈的現在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很輕鬆地跳到了最頂部，放緩腳步，撥開延伸出來的紙條。
視野豁然開朗。
木屋，田地，涼亭……前山的各色景色一齊撞入視線，還有那道似乎永遠都不會改變的，端坐在蒲團上的身影。
似乎永遠都不會變化，每次推開房門，都能看到挺直的背影，仿佛與這方天地融合，偶爾有風吹拂而過，才能看見隱沒在其中的片刻側顏。
一頭許久未修剪過的長發，寬鬆的道袍，還有那張怎麼看都看不厭的臉。
隻是望見，就忍不住想起很多很多。
“師尊。”
還沒有所意識，聲音就喊了出去。
師綰綰頓了一下，正了正神色。
在師尊回過身的微笑招呼中，一步步來到對麵，在板凳上坐下。
“感覺怎麼樣？”
還沒坐穩，茶水先推了過來，緊接著是林蕭溫和的嗓音，“下山一趟，有好好見到所有人嗎？”
雖然在神威寶鏡裡早就刷完了全程。
但該問的，還是不能少。
就像是看完了【師綰綰成長記】，也無法去攤牌一樣。
而且，
在遣詞用句上操作一下，也不會觸及到“不能撒謊”的約定。
師綰綰點了點頭，抱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平靜道：“見了，感覺……說不上來。”
“好？”
林蕭歪了歪頭，故作不解道，“還是不好？”
師綰綰想了想。
好嗎？
似乎還可以，雖然給的東西比較差，都是隻有凡人才需要的，但報恩的感覺，讓她有種未來報答師尊時的感覺。
就算這些人的做法和態度都有些奇怪，但就整體來說，還是次差強人意的體驗。
腦海中總結完這一切，反饋給身體，帶來的效果就是輕輕點了下頭。
林蕭咧了咧嘴。
乾脆將視線投向少女頭頂。
嗯……
轉速較緩，狀態略蔫。
鑒定為比較開心，但也有不理解的地方。
可以操作！
捏住下巴，稍稍斟酌了些許字句。
林蕭開口問詢道：“是有什麼地方沒搞懂嗎？”
師綰綰點頭道：“有些人，給我的感覺很奇怪。”
“仔細說說。”
“見到我後就像是得到了什麼奇遇，開始渴求一些東西，甚至表現得有些過分。”
“過分？”
“要我送經書，教他們修行，或者直接收養為女兒之類的。”
“這樣啊……”
“你不懂？”
“大概能明白一些，”
林蕭撓了撓頭，“就是既然你已經成為修士，決定回報了，多做點也沒什麼關係吧……這之類的想法。”
師綰綰思索片刻，有些不能理解。
回報這種事，不應該是看她的意思才對嗎？
為什麼得到了適合的禮物，還會要求更多，不給就會不高興。
“不必在意，”
林蕭晃了晃手，打斷少女的思緒，“報恩這種事，一直都是對自已更重要的。”
？
頭頂的呆毛化為一個問號，師綰綰又沒聽懂師尊這句話的意思。
按照常理來說，報恩不應該是利好於對方的嗎？
嗯……
人的情感，可真是夠複雜的。
林蕭一眼就看出她呆……她心中的疑惑，笑著解釋道：“為師讓你下山去，試著見一見這些人，為的就是接觸過往因果，同時也為自已好。”
頓了一下，見少女投來視線，已經開始疑惑。
他揮了揮手，借助洞天萬化，在畫麵凝聚出虛幻的板塊。
“接觸了這麼久，為師知道你對感情這方麵不太擅長。”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裡，會單獨開一類課程，補足這方麵的缺陷。”
“這次就先不扯遠了，隻聊報恩時的體會。”
看了這麼久的顧憐兒講課。
林蕭的講課能力也直線上漲，謹遵少女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假設情景，很快就解釋清楚了那些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以及站在恩人的視角，曾經幫助過的人變得好了許多，到底會去怎麼想。
聽完全程的師綰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是為什麼說報恩的想法，之於你，遠遠比那些人更有幫助了。”
林蕭留了些時間，先將話題拋出。
待少女慢慢處理完現有的思緒，才繼續用溫和而簡單的方式，解釋起對自我情感的掌控。
沒有刻意去引導“仁”這一方向。
而是單純的解釋，表現出這種情感的正常，並在最後收尾時，對少女的純粹進行鼓勵。
“雖然幫助過自已的人有了多餘的心思，但沒有被這些事所困擾。”
“有自已的想法，且不被乾涉，認真執行了下去。”
“既有仁心，也無餘善，綰綰果然是個好孩子呢。”
好……
好孩子？
師綰綰愣在原地。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高興，又有些生氣，覺得自已不該高興，至少不能讓師尊看見，又被笑話。
於是，
小臉一扭，習慣性地開口：“這句話你是不是也跟師姐們說過？”
“……”
望著少女轉成小飛機的呆毛，林蕭深深歎了口氣。
把少女教導的越來越正經這件事，真是道阻且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