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
觀賞宗門底蘊的姬扶搖,就像當初的顧憐兒一樣。
邁著僵硬的步伐,一點點走到桌前,坐下。
林蕭看了她一眼,有些忍俊不禁。
“了解了?”
姬扶搖木然地點了點頭。
“和我當初一樣,”
顧憐兒還是很開心,在林蕭身邊坐下,親切添茶的同時,語氣柔軟的囑托道,“師尊稍後要幫我試試藥哦。”
“嗯。”
林蕭喝了口恰到好處的溫茶,眯起雙眸。
待到少女回過神來,他才開口,將之後的打算托盤而出。
“今天就先休息吧,明天我會檢查一下你的身體,再做之後打算。”
“我現在就可以。”姬扶搖深呼了口氣。
林蕭挑了挑眉。
“雖然我可以相信你,但有些話也不得不說,”
他放慢些嗓音,“能抓緊時間是好事,但也要記得勞逸結合。”
“確認之前的收獲已經完全消化了,再開啟下一環節是最佳安排。”
姬扶搖微微俯首:“扶搖明白。”
“既然如此,就現在開始吧。”
林蕭也沒再多說什麼。
身為大族子弟,姬扶搖已經能夠明辨是非,不像安流螢那樣需要照顧。
他要做的,就隻有闡明利害。
該當如何,是少女們自己的抉擇。
“伸出手來吧。”
“喔喔。”
姬扶搖將手搭在桌上。
林蕭手指輕輕落在她手腕處,大聖境界完全激發。
隻是瞬間,天降祥瑞,妙法蓮華,地湧生機,仙草抽芽。
有麒麟踏雲而來,在周身輕吟,也有星河垂降,蓋住此方天地。
諸多異象,無儘法門,紛繁儘顯。
位於最中心的林蕭肌體泛出神光,發絲搖曳間凝聚出一顆顆大星,又有無數虛空泯滅,仿若古神親臨,仙尊降世。
姬扶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這股氣勢遠遠超越了她所知道的聖人和聖人王,宛若看不見儘頭的大浪。
唯有直麵,才能明白自己的渺小!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思維要被如此氣勢衝垮時,一點點溫暖,從落在手腕的指尖處遍布全身。
同樣溫暖的嗓音,也闖進自己的耳畔。
“感覺還好嗎?”
姬扶搖睫毛微顫,睜開雙眸,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出現在麵前的師尊才好,隻覺得所有一切都完美無瑕,都不是這世界上應有的。
就,就像是在夢中一樣……
“師妹?”
感覺到姬扶搖的目光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顧憐兒趕緊出聲,“還好嗎,要不要緊?”
“沒,沒事,”姬扶搖反應過來,垂了垂眸。
林蕭說:“放空心神,心中不要殘留雜念。”
少女深呼吸了幾次,完全放空心神。
背後,
一隻死去的凰鳥,漸漸展現出體表輝光。
那身熊熊燃燒,延綿數裡,本應福澤他人的聖羽暴力扯斷,不斷流淌著汙血。
半個頭顱化為虛無,露出駭人的傷口,血汙滿身,極為淒慘。
哪兒還有半分尊貴的樣子。
“這……”
顧憐兒看得默然。
凰命與因果相連,那一根根折斷的羽翼,就是一段段刻進骨髓的因果。
如今儘數折斷,可見姬扶搖麵臨著的到底是什麼。
為了自由,做到這種地步真的好嗎?
她不知道答案。
但欽佩姬扶搖的堅定。
而著手檢查的林蕭,對少女遭受的反噬有更清晰的認知。
“還剩三年壽元。”
“經脈崩潰了兩條,暫時不能修行。”
“異象的崩潰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這一路上,他隻是略微感悟過少女身上的問題。
如今放手一搭,才搞清楚問題到底有多麼嚴峻。
姬扶搖……
一路上沒流淚,沒昏迷,還能和二十多隻妖獸戰到筋疲力儘,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少女睫毛顫顫。
待林蕭收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問:“還有機會嗎?”
以前還有些麻煩。
但現在……
林蕭的視線,落在自己剛獲得不久的仙術:改天換命之上。
“你也不要太小看為師了。”
可以解決。
真的可以解決!
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心中的一顆大石落地。
極度放鬆之下,姬扶搖再也忍耐不住這一路上的疲憊,一頭紮在了桌子上。
“呀。”
顧憐兒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攙扶。
“無妨,”
林蕭對少女的身體情況已經有了把握,見此隻是輕輕搖頭,“不必驚慌,她隻是一路走來太過疲憊,喂下一枚丹藥就送回房休息吧。”
“嗯。”
顧憐兒點點頭,對這位從前隻存在於猜想中的三師妹再無半分抗拒。
不管是叫她師娘,還是現在的堅強,現在的姬扶搖,已經值得收獲任何人的尊重!
當然。
要是以後能再叫幾聲師娘,就更好了。
顧憐兒抱著姬扶搖去了新的房間。
林蕭輕舒一口氣,緩緩散去周身恐怖的異象,感覺自己這些天有的忙了。
“改天換命畢竟是仙術,也不知道能不能在短時間內修好。”
“屏蔽天道的資源同樣需要著重收集。”
“還有整整一本有待開發的虛空經……”
很麻煩。
但。
林蕭嘴角微微上揚。
姬扶搖不展露出虛弱一麵,力求爭渡的表現,也激起了他的勝負欲。
“可不能輸給弟子。”
“師尊,”
照顧好姬扶搖的顧憐兒,自後方輕輕扶住他的肩膀,“不要忘記給我試藥哦。”
落下的手指輕輕揉捏,熟稔的動作傳遞出的溫柔,讓林蕭眯起雙眼,不自覺地享受起來。
“對姬扶搖,你怎麼看?”他問。
顧憐兒笑著說:“果然師尊最招女弟子喜歡了。”
“正經點。”
“嗯……那就是很有趣吧。”
“有趣?”
“是個很有自己打算的人,不會輕易被他人影響,一心爭渡,也很堅強,選擇好了就絕不後悔。”
能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很多。
但真的做到堅定自我的人,又能有幾個?
塵世匆匆。
總有人被世俗,親情束縛,一輩子被人安排,受到牽製,做不喜歡做的事,說不喜歡說的話。
林蕭不能說她的做法是對的,但也絕對不能說是錯的。
但有一件事,絕對可以肯定。
那就是自己做出的選擇,自己去承受!
“然後呢?”林蕭繼續問。
顧憐兒想了想,說:“嘴笨笨的,經常說的詞不達意,有可能會讓人很困擾。”
“剛才那句師娘不是有意的,”
林蕭想起了那句驚世駭俗的師娘,解釋道,“你不要在意,她隻是看到了同色道袍,不小心產生了誤會。”
“憐兒知道的。”
顧憐兒輕輕掀起師尊背後的長發,視線鎖定在那一抹白皙的後頸上。
鮮紅色的小舌頭,輕輕劃過略顯乾涸的下唇。
今晚,再來一次吧。